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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咖啡转角×心之裂痕


  * 

  1984.4.13.流星街

  “那就麻烦你了。”

  “没什么,这孩子我见过,是个好孩子。”

  马蒂娜转身带弗罗拉走进房屋,这里的家具和日用器皿大多是捡拾来的东西:瘸腿的桌椅板凳、凹凸变形的锅碗盆碟、缝有补丁的床单被套……灰黄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太阳神像。

  “我可以叫你弗罗拉吗?”马蒂娜问。

  弗罗拉点点头。

  “上次是你在街上扶了我一把呢,还没正式地感谢你,弗罗拉真是个热心肠的女孩子啊!”马蒂娜笑着看她。

  “这没什么吧…”

  马蒂娜不自觉地轻咳了声,对门口拘谨的一对兄妹说:“过来,沃尔特,梅吉,这是你们新来的妹妹弗罗拉。”  

  弗罗拉抬抬眼,却也没再反驳。

  沃尔特吃惊地望着她,梅吉躲在哥哥身后,神色怯懦。他们扭捏的模样却取悦了弗罗拉,“我很可怕吗?”

  “没...没有。”

  见他们还是站在原地,弗罗拉缓步朝他们走了过去,她的神情里有某种刻入骨髓的颓废。

  “那你们在害怕...什么呢?”

  *  

  梅吉的记忆里,一直以来就只有母亲和哥哥的存在,至于父亲...似乎在她出生以前就失踪了。母亲对她说,她的父亲非常爱他们,尽管他只是个穷困潦倒的拾荒者,但他们一家人精神上却十分富足。

  在母亲怀孕的时候,父亲经常会放声高歌唱给肚子里的她听,而她的哥哥就会在一旁捣乱,想要吸引大人们的注意,仿佛被这种欢快的气氛所感染,肚子里的还未出世的小小的她也会有所回应,轻轻地踢几脚。

  这时的他们都会哇哇大叫起来!

  而她的名字就是父亲给起的,那时他高兴地说:“如果是个女孩的话,就叫梅吉吧!” 

  “梅吉…”

  “梅吉…”

  “梅吉…”

  只是轻轻念着自己的名字,她都会感觉到被爱意包裹着。父亲的爱,母亲的爱,还有哥哥的爱,从来,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她。

  每次只要一想到这,梅吉就忍不住落泪。她是个爱哭鬼。

  那年,母亲病死了,恍惚的哥哥也因垃圾山突发性的爆炸事件而被截了一条腿,由于没钱进行后续的药物治疗,哥哥也很快在一次感染中死去……

  “啊,伟大的太阳神,一切生命的源头,  

  您,光明的化身,大地的情人,万物的创造者,  

  用您的力,扶持着软弱的,  

  用您的爱,凝结着涣散的。  

  虽然,您在远方,但近处却有您的鼻息  

  虽然,您在高处,但低处却有您的脚印……”

  梅吉虔诚地对太阳神祈祷着,她始终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一家人还会重聚,死亡无法让他们分离。

  怀着这份心情,又到了母亲的忌日,梅吉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在这个日子里碰上改变她一生轨迹的事情。

  就在咖啡馆拐角的地方,梅吉巧妙地避开了地上蹲坐着的流浪汉。“好心人啊…好心人,施舍点吃饭的钱吧!”

  梅吉没有理会,她轻盈地跨过路边的台阶,飘然而过。

  “马蒂娜……”流浪汉突然低声喊了句,又欣喜若狂地大叫起来,“马蒂娜,是你来找我了吗?”

  梅吉惊得转回头,就瞧见那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流浪汉被一群乞丐按住,跪在地上挨打――

  可他的眼睛,仍死死地盯向她的方向。

  “见鬼的疯老头!人都被你吓跑了!每次都嚷嚷些疯话,我看你还是死了算了!”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距离无限拉远,流浪汉痛苦地抱住头:“马蒂娜……你去哪了啊?”

  梅吉扒开人群,“你叫什么?”

  老头没有回应,仍只是喃喃着“马蒂娜”的名字。

  “文森?”

  “波顿?”

  “托马斯?”

  “约翰?”梅吉发现老头仍是毫无反应,可这明明就是她父亲的名字啊,莫非这只是个巧合?

  老天跟她开了个玩笑?

  也许只是母亲的旧识罢了...

  她的眼神冷淡下来,“你知道沃尔特吗?”

  流浪汉终于停下了无意义的呢喃,他抬头望向她,满目苍凉。

  “梅吉呢?”

  心灵感应般,两人的眼神交错在一起,瞳孔深处,映衬着同样的浓烈得化不开的琥珀色。

  许久,滑下的泪...

  就如同很久以前他快活地对他们说:“马蒂娜啊!我想了很久,如果是个女孩的话,就叫梅吉吧!” 

  只是意识清醒了一瞬,烛火熄灭,刹那间陷入黑暗...  

  在那一万公里外的垃圾场和楼房间又下起了灰暗的雨,炽热的太阳拨开重重的阴霾,映照着仰起的双眼的渴求与希望――

  “我...找到你了。”

  *

  梅吉将老约翰安排进一家医院的病房,医生对她说,她的父亲得了老年痴呆症,而且由于身体各器官功能的严重衰竭,将不久于人世。梅吉没说什么,她看了一眼蜷缩在病床上的老人,带上了门。

  她小声对外面的手下说:“帮我查清楚这个人,我要他所有的资料,不要有任何的遗漏。”

  ……

  手里翻阅着资料,梅吉陷入了一片颓疲之中。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是有限度的,她甚至都...

  治不好父亲的病。

  思绪不由回到很久以前――

  弗罗拉、玛奇和梅吉在堆放场找到门罗的这天,他正茫然地望向一个方向。那个方向没有什么特别的,大宗废品在热浪中扭曲变形,仿佛融化般冒出白汽……

  “你在看什么呢?”弗罗拉随口问道。  

  门罗只是摇摇头,没说话。

  “我要离开了...”

  “去哪?”门罗问。

  弗罗拉眨了眨眼睛,“你不是知道吗?我要去黑斯勒的事……”

  门罗没理她,又问玛奇和梅吉:“你们呢?”  

  不用回答,她们的表情也都充满了跃跃欲试。

  “连你们也要走了啊……”门罗感慨。

  一群穿白袍戴防毒面具的人走了过来,领头的双手背在身后,步态悠闲。只听面具之下传来男人悦耳的调侃声:“哟,还活着呢,儿子。”

  “爸爸!”门罗无奈地唤了声,对他介绍道,“这是我的几个同伴,弗罗拉、玛奇还有梅吉。这是我爸,巴奈特。”

  弗罗拉她们朝巴奈特礼貌地点点头:“区长好。”

  “太生疏了吧……”巴奈特摘下防毒面具,露出一张清秀浅笑的面孔,“叫我叔叔就好,想叫爸爸也可以哦。”

  “……”

  门罗抽抽嘴角:“别听他胡说,我爸有时挺不正经的(老不死的)。”

  “你们感情真好。”梅吉讷讷说了句。  

  门罗难得脸红,他粗劣地转移话题:“你们想要加入元老院吗?” 

  元老院是每个拾荒者梦寐以求的地方,加入它意味着稳定的生活和工作,也意味着荣誉与地位。毕竟流星街也是个等级森严、贫富悬殊的地方,阶层之间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  

  只是,弗罗拉她们相互看看,摇了摇头。

  “确实,现在还太早了,现在做决定还太早。”巴奈特望着她们,说道。

  天空蔚蓝无垠,薄薄的云层如丝如缕,烟雾般轻盈地飘向远方。阳光笼罩着旧日的房屋和树木,记忆里金色的亮光粼粼如波……

  “我年轻时喜欢游历四方……后来逐渐明白这样一个道理,无论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有多大,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在这种本质面前,好与坏并不是很重要……今后,无论你们去到什么地方,见到什么人,有什么样的经历,我都希望你们能――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要被一个小小的流星街束缚住,始终保持悲观的头脑和乐观的意志……”

  风模糊了房屋和树木的影子。门罗站在巴奈特身旁,露出了一个不舍的笑容。仿佛在说一个真理,他的声音轻柔而坚定―― 

  “只要活着,就还有再见的一天。”

  *

  梅吉走到镜子前,望向镜子里那个金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的女人,明明正是大好的年华,她的脸上却过早地打上了老成的痕迹,眉宇间的忧虑挥之不去。 

  将脑后的发夹摘下,金发随意地披到肩上,晃了晃耳上戴着的太阳耳坠,整个人又是另一番凌乱性感的模样。她对着镜子里的女人苦笑了下,甩掉脚下的高跟鞋,换了身衣服就出门去了。

  到甜品店的门口,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顿了顿,又走了进去。门上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恍惚的响声,馨甜的气息仿佛冒着粉红色的泡泡,室内温暖而又明亮。

  “来一份提拉米苏。”

  “好的。”女孩朝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说道:“我记得你!那是好几年前了,你以前是不是经常跟另一个女孩来我们店里?而且每次都点提拉米苏。这次要为她带一份去吗?”

  梅吉脸上的神情渐渐淡了下去,女孩见此,急忙闭上嘴巴。“抱...抱歉。”

  “没事。”她又坐回了以前经常坐的那个位置,望了望窗外,垂下了眼。

  “嘿,你在想什么呢?”女孩拿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笑道,“我叫凯伊,你叫什么呀?”

  “我叫梅吉。”她突然遇到了知音,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

  “梅吉,这个名字真妙,就跟提拉米苏一样美味呢!”

  “你这比喻!”梅吉瞪了她一眼,目光却是温柔了起来,她很少跟别人谈及自己的事情。

  “这是我父亲起的名字。”

  桌子对面的女孩神态平和,淡红的长发散乱地披在一侧,明亮的室内灯下,发尾逐渐染上了窗外渐暗的夜色。

  “你父亲一定很爱你。”

  “是啊……可惜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诶?”

  “在我出生前,他就失踪了,不知去向。”

  “抱歉。”

  “没事的,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在相见……而且父亲对我的爱从来都不曾离开过。”

  “你能这样想真好……可惜我的父亲是个恶棍,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会爱我。”

  凯伊挖了一勺提拉米苏,送到嘴边,“也许他现在已经死在某个角落了吧,因为没钱搞到毒品。”

  梅吉看向她,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是塔兰图拉的人,可以帮忙引荐一下吗?”

  现实与过去的界线模糊起来,映在窗户上的影子逐渐隐去。梅吉挖起一勺提拉米苏,第一次尝到这种苦涩的味道... 

  “那是我妹妹!”凯伊将校门口一个东张西望的少女指向她看,“她是不是很可爱?”

  “你不过去?”梅吉奇怪。

  凯伊用手指做了个“嘘”的手势,“这件事我只跟你说过,你千万别让别人知道。我只有这一个妹妹,我必须保护好她。”

  可你却这样地相信我……

  梅吉说:“我不会的,对朋友,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我也会保护好她。”

  凯伊笑了,“我相信你。”

  她就一直这么相信了下去。

  直到她死前,梅吉亲手结果了她。她说:“忘了我。”

  她这么说,因为她知道,梅吉永远都不可能忘了她。

  离开甜品店,梅吉独自走在街上。曾经她对凯伊说起她的母亲,她的哥哥,还有小时候在流星街发生的那些琐事,她讲这些事的时候凯伊总是静静地听着,完全没有不耐烦和厌恶。有一天凯伊突然对她说:“以前我总以为人与人之间是不一样的,或许我错了……”

  那时她讲得很隐晦,直到现在梅吉才终于明白她的意思。可她们明明是――正与邪的绝对对立,就如同被抛出的硬币,永远相反的两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若是她对外界存在着仇恨与蔑视的话,那么凯伊就是唯一推倒她心中筑起的高墙的人――流星街与外界的樊篱不复存在。

  ……却是以死的代价。

  凯伊会比弗罗拉更重要?

  可当梅吉对凯伊开枪的那刻不就清楚了吗?

  梅吉永远都不可能背叛弗罗拉,他们之间已经不是朋友那么简单了,甚至不是亲人,那是种比之更为坚固的关系,比生与死还要重要的关系――

  他们始终是流星街的人啊……

  可现在她的父亲回来了,梅吉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疲倦,对于斗争的无力。她的内心过早地苍老。这么多年了,她看得很清楚,每个人都要走向自己注定的命运轨迹,包括她也不例外……

  只是,她也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当她走回塔兰图拉的庄园时,她默默地站在人群的边缘,在那棵巨大阴暗的橡树底下――

  风将她的迷思吹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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