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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雪与蟹


清醒的人只剩一个惊鹊,他眼睁睁看着顾徵与杀手们周旋在一起,出手狠辣,所到之处没有活口,几度冲出包围圈却又从另一个人多的地方杀进来,

        配上神出鬼没的冰弹珠,如同鬼魅一般穿梭着,击碎铜镜无数。

        又克制又猖狂,内劲聚而不发,招招致命且恰到好处,不恋战也不怯战,举重若轻,以弹破镜,以点破面,那要绝对的速度、力量和角度。

        缺一不可。

        更何况弹无虚发。

        铺天盖地砸在杀手身上,却精准到极致。

        不仅仅是手里的铜镜,这些古怪的人在背后,胸口,都藏了许多,冰弹裹挟着银色的杀意,所到之处只发一响,清脆无比,大力撞击之后再添破裂,一时间,包围圈里此起彼伏的全是咔嚓咔嚓的声音。

        顾徵弃了刀,再一个腾空翻身,指缝间的冰弹珠四面八方射出去。

        叮叮当当,此起彼伏。

        割韭菜一样,齐刷刷倒下一片。

        又有不要命的涌上来,隔着顾徵几步远便尽数止步。

        别人杀敌是一场拼命的厮杀,他却像一场独自疯魔的狂欢。

        杀手显然来的不止一波,可怕的就是源源不断。

        顾徵挡在前面,屡出怪招。惊鹊不知道顾徵的内力有多深,更不知道他能撑多长时间,但他发现了关键的一点——顾徵专挑镜子砸,先砸镜子后杀人,他的冰珠子同样也是先冲着镜子去,而后才是杀手们。

        难道不是人更难对付么?何必——

        要和镜子过不去?那些破镜的冰珠完全可以直接把那些杀手除个干净!

        顾徵衣袂翩飞,一行动百步,身形如同鬼影般诡异。

        一双白靴踩在无数碎片上,数下点踢,直往高处蹬去。这是让人绝望的平衡力,顾徵微张双臂,整个人顺势浮空,漫步林端,自如的仿佛古院里踏雪寻梅,攀花折枝。

        仿若踏着乱琼碎玉归来。

        奔走挪移,残影道道,令人眼花缭乱。

        杀手们顿时慌了,因为根本摸不清那个是他,又或是他在哪。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们人那么多,但顾徵只有一个。

        不及多想,冰珠再次从四面八方,各个刁钻的角度飞出来,一击致命。

        尘土飞扬间,全是一具具尸体砸在地上发出的闷响。

        一时间,刀剑乱砍、铜片乱砸,稀里哗啦乱成一团,早已乱了章法。

        人数的优势形同虚设,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杀戮还在继续,只是一直都是单方面收割式的屠杀。

        但如同放慢了速度般,顾徵周身都漂浮着仿佛定格住的屑渣,洋洋洒洒,如同一场纷飞的大雪,又仿佛天地间坠下的繁星,撒下亿万年光芒。

        顾徵踩着咯吱作响的铜镜废墟,足尖轻点,不留痕迹的一碰,整个人不知第几次腾空而起,孤傲矫健得如同一只鹰。

        所有的光都折射在顾徵身上,他雪白的外袍亮得刺眼。

        在满地血与铜片的映衬下,干净的突兀,生成一种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

        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了,他有功夫,他会杀人,强且残忍,狠且蛮横。

        他像是又回到了那篇荒原上,在无休无止的大雪里,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超越狼的孤勇,比豹的杀戮更加刻薄,秉持着狐的伪装和鹿的无害,让温良的瞳仁不遮不掩着释放野性,悖于天命,不认自然,原始且凶猛地不惜一切代价生存,就像埋葬在雪窝里火与血,相互舔噬,至死方休。

        如今他依旧很适合这种肃杀的气氛,至少历经过千百场暗袭的人,早就已经淡漠得习以为常,然后不屑一顾。

        杀伐果断,一刀下去,不放活口。

        两刀下去,彻底歇菜,省得爬起来麻烦。

        三刀下去,人皮掉落,骨骼刻花,做个记号。

        尊重他,你就要让他死的也要与众不同。

        在北境凛冬出生的孩子,都是这般生性薄凉。

        他活在北境,不信鬼神不敬天地,也是一样,冰川不融,雪穴不化,心如冻铁,无坚不摧。

        最后一次鹞子翻身,顾徵稳稳立定。

        他面前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

        此刻除了幸存者的呼吸,不会再有一丝动静。

        如果这时候能再补上一场大雪,就能完美的盖住一切了。

        也不用再担心后果。他静寂地望着这一地狼藉,铜镜还反射着雪和血的高光。

        没了冰弹珠噼里啪啦的击打声,也没了散光晃眼破铜镜,他向来很享受人死后天地大片大片的真空状态。

        如果现在飘雪就好了,这是杀人后独有的美景。

        当血与雪渐融的时候,两相渗透,不同于白的阴郁一片,而他会支起整个躯体,享受那种令人迷醉的痛感,在恍惚里一点点逐回力量,收回视线里包括自己在内的绝对掌控。

        可惜在朝地啊,只有冬日才可能下雪,蔓延在整个身体里的那种痛都淡了许多,只剩下死亡的绚丽。

        “下,下雨了……”惊鹊喃喃,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是自己在说话。

        顾徵忽略掉他声音里的颤抖——

        是啊,东朝是秋,只有雨,还会迟到。

        水珠很大,大到如同棉絮一般,笔直坠下来,砸在人身上,啪的一声染湿一片。月亮不知何时躲到了云后。

        有我在,你又何必出来晃眼睛。

        顾徵扔下手里的刀,斯条慢理地去接天上的落雨,洗干净肮脏。

        就像在北境一样,杀戮后的清洁。

        他突然想起来,三年前,在盐湖边上,也是杀了这般多的人。

        哦,也可能比这些还要多些。

        不过那时好像是个傍晚,和现在一样惨淡的阴天愁云,不见日光。

        尸体下面有动静,有什么小东西在探头探脑地鼓囊。

        毕竟流干血的躯体肯定再不能起身了。

        他在那些扭曲得如同老根一样的死人堆里扒拉了几下,就抓到了一只雪蟹,没冻僵,还能吐泡泡,通红的壳和人血一个色,不知道有没有被铁锈味渗进去。于是,他捏着蟹走回破屋烤了吃,剥干净肉和黄,骨头就放在湿木头上和风口。两只钳子慢慢冻上霜后,散发出一股腥味,于是他扔了,像处理死尸一样随意。燕地的土吃人,也可以吃蟹,同理。

        此刻也没多大不同。

        只是这大雪下的是满目殷红,刀子般割裂皮肤与喉咙,直勾勾扣进人的肉里,在外翻的伤缝处钻出来,如同宝石般四面八方地反光,招摇得熠熠生辉。

        朝地到底偏南了点,雨雪都被驯服了一般温顺,比不上燕地彻头彻尾的天寒地冻拾掇得方便。

        顾徵头顶飞掠下一道黑影,不是南佐,而是修宴,他快马加鞭赶过来了,却还是迟了一步,惊鹊差点以为是漏网之鱼,只见修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恭恭敬敬递到了顾徵眼前。

        他说:“少阁主特许,十日即可到。”

        顾徵站着不动,突然意识到除了他这里还有其他人——吓呆了的惊鹊。

        惊鹊两眼一翻,直直倒了下去。

        甚至在晕厥后的梦里,都是顾徵拔剑、狠劈、捅进、再拔出的重复动作,顾徵的狠厉直直刻进了他的心底,他仿佛就是他刀下的亡魂,足够真切地感受到,那种如同被狂风撕扯、脱皮,然后刮骨的整个过程。

        血腥且残忍。

        冰冷的如同镜子漫天折射的断光。

        被顾徵硬生生截住了,毁得彻彻底底,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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