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一出打戏
顾衍之话音刚落，顾长卿便不急不慢把昨天在茶楼上的所见所闻说给了众人听。
狸猫换太子？
听得衿黎都是一愣，这莫书幼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把自己比作太子。
简姓皇室的子嗣都在十年前那场内斗中自相残杀完了，不然她也不会辛辛苦苦把持朝政，等待简琮长大。
但正如顾长卿苦恼的地方一样，为什么既然莫侯爷发现了莫书幼并非亲生，却没有斩草除根呢？反倒是当成挡箭牌？一如既往地在别人面前演下去？他是侯爷，哪有这个必要？
“十年前设计李代桃僵……而如今登龙位亲掌朝政。”衿黎喃喃道，然后抬眼望向顾长卿，一而再再而三确认，“这真是他说的？”
“是。”顾长卿回想了一下莫书幼抱着头，喝醉了倒着走路的模样。他都能甩开身后跟踪的人，还是醉着吗？怕是比谁都聪明才对。
“有什么办法，能把莫书幼带到顾府问个究竟，最后还能让莫侯爷不能起疑心……”顾恺之犹迟了一下，轻声道。
“或许，我们可以从那只刺猬身上下手。”
“什么意思？”众人望向顾恺之。
顾恺之思索须臾，才嗓音缓缓道：“如果刺猬伤了萧小姐，萧家会不会追究？”
“这不行！”反对的除了顾皖儿，居然还有顾衍之！
顾衍之噌的一声站起来，他素来成熟稳重，突然间如此反常，倒叫边上的清宜郡主吃了一惊，这还是她家那个好脾气讲情理的儿子吗？
顾衍之霍然起身，垂在身侧的拳头都紧攥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陡然听到顾恺之这话的瞬间，他的心不受控制一样怦怦直跳，几乎要冲出胸膛似的，紧跟着血气就直往脑袋上飚，行动比脑子还快，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反驳。
“不是，你们冷静，我是说，放这个消息出去，又不是真的要伤害萧小姐。”顾恺之看到弟弟妹妹们这个反应，不禁哑然失笑。
顾衍之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低声说了句抱歉，才慢慢坐下。
“如果按照皖儿所说，莫书幼一开始刺猬是送给谢霜的，那他为什么要一直缠着谢霜，而且根本不愿意解除婚约？甚至还在各种场合扬言说就算入赘他也要娶？表面上看着是无赖行径，实际上，他是在找一条生路，他在极力向外求救，只是谢府不懂。”
“他为什么没有把刺猬送给皖儿呢？因为前一天他刚来过顾府，而我们也没有察觉到，明家也是一样。”
“恺之说的有道理。”顾长卿点点头，附和道，“我们要想不打草惊蛇，还得从他这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名头入手，莫书幼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让莫守岁放松了警惕。”
“那他也太聪明了吧。”听自己哥哥和二叔的分析，顾皖儿不禁感慨道。
人要活下去，就算再难，都会想尽一切办法，不择手段。这是人生存的本能，如果没有这种体验，那只能说明你是实在过得太安逸了。除非你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否则迟早都得走这一遭。
被莫书幼的聪慧惊讶到的不只是顾皖儿一个，就连边上的明辞、余攸宁等人也被惊到了。
直到现在，众人才弄明白莫书幼，曾经的天之骄子，怎么会一夜堕落，然后一蹶不振，孤身一人处于狼穴，无依无靠，自己理清身世、自己查明真相、自己对最爱的人彻底死心、自己忍受全朝京的谩骂嘲讽、自己一次次撞壁求生还要嬉皮笑脸地装的没心没肺。
别说三年了，就是一天，都好难。
更何况，还可能不止三年。
莫书幼救了顾长惟，顾家向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自然要救。
而且，莫书幼最近动作这么多，意味着莫侯爷已经不放心他了，甚至起了怀疑，他的安全岌岌可危。
第二日，顾恺之便去了兵部，亲自找了兵部主事萧鼎，顾恺之才调派到国教堂去，来此处理章程合情合理，再正常不过。
而萧鼎就是萧钟的弟弟，顾恺之把前因后果跟萧鼎说了一遍，只听的萧鼎是拍案而起，继而满口答应，首先他是个正直无私的人，其次，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侄女就在莫书幼送来那只刺猬后才逐渐好转的，就是报恩，也要还了莫书幼这个人情。
“还有这样的事？”饭桌上，听自家弟弟再次转述顾恺之的话，萧钟都惊了，同样一脸难以置信的还有他的妻子和萧弈，而萧然然明显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乖巧吃饭，在他边上的五岁的萧衡也是一样。
“那要怎么做呢？”萧夫人有些担忧地望了萧然然一眼，这孩子才刚刚好转，走哪里都把苍耳带着，就比如现在吃饭的时候，苍耳铁定趴在她腿上。
萧弈抬眸：“咱们就说苍耳咬了然然，用这个借口把莫书幼抓来。”
“那也没办法把莫书幼留下呀？”
“这好办，”萧弈微微一笑，嘴角露出一抹狡黠，“咱们让他留下来当小厮好了，这样就像是在折辱莫书幼和莫家，也不会让莫侯爷起疑。”
“这倒是个好法子。”萧钟沉思片刻，同意。
而此刻趴在萧然然腿上的小刺猬苍耳，比刚来时已经胖了一圈，丝毫不知道自己会被上个咬人的名头，要知道它可是最胆小的好么，人家刺猬还吃些肉食，它连肉沫都不沾一下的，斋刺猬，纯素的。
苍耳嘴角还残存着青菜叶的黄绿菜汁，在它此刻的梦里，一双修长白皙的玉手，正斯条慢理地剥着一颗菜心，然后递给了它。它看着那双手的主人，一时间居然看呆了，一没接稳，那菜心就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等它再把菜心捡起来，再一抬头，那漂亮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果不其然，第三日清晨，萧弈就没去国教堂上课，夫子问明承萧弈哪里去了，明承也摇摇头说不知道。
快到第三堂课的时候，学堂外面突然响起杀猪般的惨叫，那失踪了一早上的萧大公子，拖着死狗似的拎着莫书幼的衣角，脸铁青地吓人，直飞快地往门口走去，众目睽睽之下，莫书幼被提溜着，硬生生在地上拖出一道泥痕，可见萧弈是使了多大的劲儿。
那惨烈的刺破天空的嚎叫声就是莫书幼发出来的，只引的不少学子都往外看，萧弈见莫书幼耍无赖似的抱住一棵树桩，一拳头边上毫不拖泥带水地揍了上去，莫书幼登时就松了手，捂着流血的鼻子只哼哼，毫无还手之力地被萧弈继续拖着往外走。
“萧公子！萧大公子！你有什么事好好说！别打我家公子呀！”莫守岁安插在莫书幼边上的两个小厮都被萧弈这架势吓的直往后退，隔着老远的距离，哆嗦着腿喊道。
连上课的夫子都出了学堂。
眼看着萧弈又要对莫书幼拳打脚踢，顾恺之带着一队巡防军及时赶到。
见萧弈提着莫书幼的衣领，一拳正要挥下，赶忙喝止道：“萧弈！停手！你在干嘛？！”
“你瞎？！”萧弈一反常态，阴沉的目光转向顾恺之，不退不让，这副要吃人的暴怒模样直让赶来的明承等人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想不到萧弈一生起气来居然如此可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顶撞顾世子，也根本不听劝解，直接动手，毫不废话！
莫书幼被萧弈一边往外拖，一边狠揍，莫书幼虽然二十多岁的人了，却萧弈压着打，拳拳到肉，再这么打下去，怕是要闹出人命。
顾恺之一把上前接住萧弈就要落下的拳头：“萧弈，出了什么事咱们可以慢慢商量！”
“商量个屁！我妹妹要是出事了，这畜生能抵命吗？！”萧弈冷笑道，浑身戾气燃起，气势毫不输于顾恺之。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原来莫书幼是惹到萧弈妹妹了，这些天大家谁不知道萧弈妹妹被三清真人救好了，看来现下是又被莫书幼断了福分！难怪他挨打，萧家最宝贵的就是这独苗女娃，别说是萧弈揍他，估计萧府里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然也轮不到萧弈动手，他爹刑部郎中铁定亲自来拿人！
刑部郎中啊，提起这官名，众人下意识就是一哆嗦，那可是东朝所有酷刑都能给你轮一遍的活阎王！
莫书幼啊莫书幼，你说你惹谁不好，非要去惹萧弈妹妹！这回绝对要玩完。
有人撇过头，都不忍心看莫书幼的惨样。
“既是如此，萧弈你不在家中照看妹妹？翻到来国教堂抓人？”
“还不是因为他那刺猬有毒！你见过有毒的刺猬吗？他不是故意的这话说出去鬼信！”
话音刚落，萧弈一把将莫书幼从地上揪起，不由分说地往外拖去。
“罢了，人命关天。”顾恺之示意边上将士让开道，朗声高喊，“莫书幼既有解药，你就带去萧府吧，但你切记不可伤他性命！”
萧弈根本不听顾恺之的话，拽着莫书幼的衣领，直接把甩熊皮似的丢上马背，飞身一跃，驾着马狂奔离去，在路的尽头渐渐缩小成一个黑点。
这时候饶老院长“及时”出现了，怀里还藏着他家好徒儿的“请帖”，他淡淡吩咐顾恺之带几个人即刻上萧府去看看，又遣散了围观的众人。
一时间，整个国教堂都传遍了这件事。
尤其是前些天被罚跪祠堂的宋道婉，整个早上都在阴恻恻的笑，只道是老天有眼，这不就应验了吗？萧然然不过是回光返照，像她这样的傻子，怎么配生在豪门显贵，又怎么有命享受荣华富贵。
另一边，南佐和修宴都察觉到顾徵被这场闹剧惊醒了。
南佐歪了歪头：“主子，你不出去看看吗？”
顾徵脸上一如既往的沉冷淡漠，抬起的双眸间看似清澈透亮，实则毫无焦点，他说：“我写的戏本子，不必看。”
然后便又合上了双眼，换了另一个舒适的姿势，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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