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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臧老赐印


本来顾徵伤没痊愈是不用来上武课的,但他留在绕老院长院子里还没在外面吹风清净,因此他就带了南佐和修宴两个,远远地坐在山坡上休息。

        顾恺之接手巡防军也是最近京城里沸沸扬扬的大事,这下倒好,两件大事的当事人都碰到一起了,不少学生抻着脖子往这瞟。

        这两个姓顾的亲兄弟如同陌生人一般,面对面站在一起,却仿佛在战场上相互对峙,彼此双方都有给人一种随时发作并拂袖离去的错觉,唯一不同的就是,顾徵看起来更云淡风轻,眼中完全是漫不经心,而顾恺之更加主动、咄咄逼人,整个人锋芒毕露。

        “你和臧老先生是什么时候的事。”顾恺之目光凌厉,像一把刀似的割在顾徵身上。

        只可惜顾徵向来不把顾恺之的恶劣态度当回事,回答的熟练至极:“崇泛二年,北境玄冰宫,第一次见面。”

        “真的有雪莲花印记?”顾恺之皱了皱眉头,眼神已然落到了顾徵耳朵上。

        他不伸手,大抵是觉得自己脏,顾徵一眼就明白了顾恺之的想法,低嗤一声,径直拨开了脸侧的黑发,演武场上不少学生也跟着探头去看,耳后那么一截雪白的皮肤就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一道堪称玄妙的雪莲浅浅淡淡印在那里,在曦光间熠熠生辉,涌动着纯粹的银光,白色透明苞片薄如蝉翼,纹路依稀可见,花颈处呈紫蓝色直延续进衣领处,冰洁玉骨,冷艳奇丽,仿佛在呼吸似的,一起一伏。顾徵本来就白,只一阵微风拂过,耳后的雪莲就仿佛活过来一般灵动,清清冷冷地在峰峦雪海之地绽出光泽,晴辉凝寒,高洁奇美。原来顾徵周身那股常年不散、透人心扉的寒意,并着守恒天地、处波不惊的玄妙感,根本就源自这里。

        之前经过遗址一事,妗黎她们还怀疑顾徵身怀其他不知名的力量……原来真相居然是这样,是逝去的臧老先生留下了人间的最后一丝力量。

        还真是,偶然相遇人惊愕,绝处孤生冰雪中。

        “白泽出世,是因为这个印迹吗?”纯净而清冽的白光,这让顾恺之顿时联想到了那把古剑,像顾徵这样心生恶念的人物,白泽是绝不可能心甘情愿为他所用的,除非,他“偷走”了别人的东西。

        顾徵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如果他想这么理解,也可以。

        总得给自己身体里那股无法解释的天道力量找个替罪羊吧,倒也不便宜了臧老头。

        没想到臧老头疯疯癫癫的,满口谎话居然还有一句是真,名头在东朝是真挺好使……

        顾恺之不言语,盯着雪莲花印迹陷入沉思,往最坏处想,或许,连臧老先生的死,也和顾徵有关……顾徵杀了臧老先生,然后回东朝营造假象……顾恺之被心底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顿时眼中厌恶、抗拒、惊惧、错愕、慌乱、忌惮各种情绪乱成一团,堪比三年前亲眼见到满城池上悬挂着剔尽人肉的尸骨和剔除油脂的皮囊那时的心情,心底一阵阵犯着恶心和畏忌。

        人性是复杂的,他一边觉得讨厌,一边却又在算顾徵遇见臧老先生的年岁,他想起同年龄的时候,顾淮还在府里和丫鬟们玩老鹰抓小鸡。那时候,顾徵到北境也不过一年多,难道他那时候……就变成了这张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样?

        顾恺之想象不出来年幼且恶毒的他是怎样的,也想不通为什么他会自甘堕落,他甚至脑海中不断进行对比,对比十年前,顾淮没出生之前,尚是家中最小的顾徵的模样,和任何贬义的词都不沾边,粉雕玉琢的乖团子,比连观音坐下的童子都要精致纯真的多。

        他还亲手抱过,因为这是他的亲弟弟,唯一的亲弟弟。

        顾衍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嗓音冷得几乎能将人的心脏冻得麻痹:“去不掉了是么?”

        去、掉?

        呵……

        “里面藏了与白泽的契约。”顾徵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他眯起了总能把自己显得很无辜的下垂眼,唇角缓缓浮出冷笑,完全忽视了对面顾衍之渐渐僵硬的表情。

        哪里有人逼迫他变坏,他更像是天生的罪徒,顾恺之心中一阵胆战心惊。

        北境到底是吞噬了他,还是,释放了他?

        又或者说,成就了他……

        难不成臧老先生之所以留下这个印迹,就是为了提醒世人警惕这个早慧如妖的灾祸?顾徵只要存在一日,就威胁东朝一日,还是,必须要,杀了他吗?

        顾衍之眸色逐渐深沉。

        而此时顾徵已经放下头发,挡住了耳后的印迹,他上前一步,咫尺之间,在顾衍之耳畔低沉开口。

        顾衍之没有低头,耳廓能清楚地感觉到少年清凉的呼吸声,他说:“顾世子要亲手除掉臧老先生标记未除的妖物吗?”

        他预判了他的预判!

        像会读心术似的……

        顾恺之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着顾徵,距离很近,他几乎能看见少年的侧脸仿佛寒冰般微微透明,上面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尘封的记忆突然裂开,他突然就想起了幼时,每日从私塾回顾府后,第一件事就是抱起襁褓中的顾徵,摸摸蹭蹭,然后像无比真诚地告诉他,我是哥哥。

        少年的脸感觉还是一样的柔软,可少年的冰冷也是一如既往地强硬。顾恺之喉结上下动了动,想说些什么,终归是什么都没提。也是,顾徵被送走才五岁,应该早就把顾家、顾家人,还有他,都忘光了吧。

        “顾世子要怎么动手呢?”

        顾徵的语气轻飘飘的,听起来不像疑问,倒像是在陈述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情。是的,他再一次命中了顾恺之的心思,又快又准。顾恺之面色一愣,顾徵就在这时与他擦肩而过,他错愕回头之时还看见了顾徵耳后的清幽雪莲。

        顾徵只是不留痕迹地丢下这么一句话,却让留在原地的顾恺之生出无数冷汗。

        只有他知道,就在顾徵刚才抬脚的一刹那,雪莲印迹闪耀的瞬间,扑面而来的压迫和窒息的感觉就像是被人活活摁埋在雪坑里,现下顾恺之垂在身侧的双手都在颤抖,他……还是小瞧顾徵了,这人,就算武功尽失,却还能御剑自卫;就算是被关荒原,却还能联络到万里之外;就算是被束缚在千军万马之中,却还能硬生生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就算是被万人唾弃,却还能任凭心情翻云覆雨扭转全局……

        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顾恺之站在原地,双目猩红,直视着空荡荡的前方,死死攥紧拳头。

        南佐和修宴风似的擦过他身边,追赶前面远去的顾徵。

        顾恺之此时只觉得被顾徵戏耍了,握着拳的手指却狠狠嵌进了掌心。顾徵有恃无恐的话就像一把利剑,直刺进顾他的心脏,又准又快,直刺的他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为什么,他偏偏是自己的亲弟弟呢?

        如果他真的,也能和顾徵一样忘记过去,做的如此决绝、冷血且无情,就好了。

        偏偏还存在一丝侥幸,优柔寡断,和自己过不去。

        国教堂某处空学堂……

        顾衍之看到顾恺之这副表情自然知道他在顾徵那里碰了钉子,拍了拍自家大哥的肩膀,安慰道:“习惯就好,他就是这样的人。”

        习惯就好?这说的什么话!难不成还要这样继续放纵他下去吗?顾恺之目光突然泛起一丝狠绝,他咬了咬牙,心里下了决定,顾徵这人绝不能留,他和母亲一样,都必须为顾府、为东朝打算,对于姓顾的人来说,国大于家。

        “怎么样?他真的有雪莲花印迹吗?”顾衍之坐到顾恺之对面问道。

        听到雪莲花印迹,边上忙着理笔墨纸砚的顾皖儿也凑过头来:“我也看到了,大哥,那是真的吗?不会是画上去的吧?”

        顾恺之脸色难看,但还是点了点头,如实承认:“真的有,是真的。”

        “上一个出现雪莲花印迹的还是三十年前的谋士苏谦。”顾衍之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发黄的旧卷轴,摊在了顾恺之面前,“臧老先生一共活了一百一十多岁,一共只给五个人刻过雪莲花印迹,第一个是他二十岁的时候,给了一位渔夫,结果这位渔夫成了元明皇帝的最后一名宰府,是为人清正的好官,但最后撞住而亡,是为了保前皇太子的太子位,就是书上死谏的那位第一人。”

        “第二位是在他四十三岁的时候,给了一名名叫彦君衣的书生,这名书生最后投笔从戎,平叛西陵之乱,又奉命出使南汇,在二十八年的时间里,收复了东朝南部四十多个自立的小国,封冠远侯,青史流传。”

        “第三位是在他四十五,没错,就隔了两年,这次是他的一名门生,他有一半的北境隆族血统,他精通三十多族言语,出使各国,甚至靠着一张巧嘴,就能威慑敌军与千里之外,但其实,”顾衍之顿了顿,才缓缓开口,“他其实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家,和刚才提到的彦君衣还有些交情,她最后死在了出使的路上,嗯……进北境的路上,你们知道的,去北境的就没几个能活着回来的,当时她刚过花信年华,也算是位巾帼英雄,咱们史书上也有记载的。”

        “第四位则是咱们先皇的哥哥,曾经的皇太子殿下,是不是很惊讶?听说就是前几天我和皖儿、伯母一起掉进去的那个遗址,生于帝王家的机关奇才。臧老先生当时七十九岁,那个皇太子当时十九岁,没过三年就死了,是皇家辛秘,估计没人知道,史官也不敢乱写。我是偷溜进禁书那块才看到的。”

        “哎呀,三哥你——”顾皖儿嚷了一句,然而顾恺之神色淡淡,好像并没有责怪顾衍之,顾衍之瞥了一眼闭上嘴的顾皖儿,继续说道。

        “最后一个就是顾徵。因为在北境的缘故,不知道准确的年龄和时间。但可以肯定,这是臧老先生再隔三十年,第一次再给别人赐印。”

        “唔,不知道母亲会不会知道那位神秘的皇太子殿下呢?或许可以问问。”顾皖儿建议道,却随即被顾衍之开口否定:“伯母不知情,先皇子嗣本就来得晚,按这个时间推算,伯母出生时,皇太子已经被处死了。而且当时我们一起掉到遗址里时,伯母也并没有提及,可见她是不知晓的。”

        “那现在总知道了吧?”

        “不,”顾恺之沉吟至今,眸子突然一亮,继而开口道,“应该去问饶老院长,他才是真正了解并经历过真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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