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绍南有绯色 > 第11章 观音?是小观音。

第11章 观音?是小观音。


三月底,北京有了绿柳抽芽的趋势,草色入帘青,远看时绿化带都有莹莹的绿气,到跟前光秃秃的。

        表姑叫樊绯过来一起吃火锅,连着保姆三个人,也勉强算热闹。张先生在火锅结束后才来,樊绯在厨房给保姆打下手,她透过哈气朦胧的窗户,看见两个相拥的影子。

        张先生跟表姑说“广济寺这周周末办香会,人潮涌动。”

        表姑不爱那种热闹的地方,她说,“又是那个人在举办香火会纪念他的观音了,我才不去,你们这些人假惺惺的。”

        樊绯喜欢热闹,她耳朵尖上刻下了这句话,那天到了她搭地铁去广济寺了。

        佛像同樊绯在别处见过的没什么区别,一样的慈悲俯视,一样的高不可攀,她兴致缺缺,随意地叩头说:要是真灵,您保佑我赶紧发大财。

        人刚磕完头站起来,她不由自主转向了一个方向,如来佛旁的观音像下面站着个男人,白棉衣黑牛仔裤,人模狗样的。

        香火四溢,不知哪来的铃铛响,叮铃几下。

        许绍南正看着她,跟狗瞧肉骨头一样,她瞥见这花花公子,立即转眼背身,这斯文败类怎么有闲情雅致来烧香拜佛?转念一想,大学生放假,除了故宫、北海公园、圆明园,再就是去佛寺逛一逛,还能去哪?

        他似乎要走过来,樊绯不愿意掺和到这种人的生活里,她立即转了几个弯,藏到人群里去了。

        许绍南一愣,他穿过人群去找那神女妹妹,可是人头攒动,不见观音。

        许绍南浑浑噩噩过了几天,茶不思饭不香,他翻身叹了口气,“唉!”,张启明额间青筋跳动,问:“兄弟,你怎么了?”

        “我端午去广济寺给我爸上香,见到真观音了。”

        张启明知道他这室友有点封建迷信,他抿着唇想了想,劝:“虽然宗教自由,但咱们国家你也知道,无神论居于主流,建国之后一切妖魔鬼怪神仙佛祖都得遵守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规定,不准成精不许现原形。”

        “不是。”许绍南说,“我在广济寺见了个妹妹,她长得真像观音。”

        长得像观音,难不成是西游记那个观音,张启明觉得这人口味真挺重的,“许绍南,你是不是想女人想傻了。”然后嘻嘻一笑,“我们晚上去夜市吃烤鱼呗,你说怎么样?”

        “去啊!”他再这么想,就瘦了。

        没去成。

        走了一半,警察局给许绍南打电话,说是dna比对下来了,那具无名男尸不是他爸。许绍南同张启明说完后,张启明缓缓叹口气,拍他的肩膀,“兄弟,只有不是,那就说明你爸还有可能活着呢。。”

        许绍南沉默着,他这人就是生得好,沉默着也像绿柳青竹,张启明摸摸鼻子,男人也会欣赏男人的美貌,“你这家伙长得真好,怪不得有那么多女人追你呢。”

        他在找些可聊的话题转移许绍南的注意力,许绍南嗯了一声,他往前走,张启明追上去,“你真别不信,我见过那种消失好几十年又突然出现的人,说不定你爸就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人还好好活着呢。”

        许绍南抿唇,“那还不如死了。”

        阴雨连绵的绍兴老城里,父亲在院门口嘱咐他,“你好好听张奶奶的话,我出去办事,等会儿回来找你。”,从此销声匿迹。

        警察说他失踪了,母亲肯定说他死了。

        尸体呢?

        总要找到的,“人死了也要落叶归根。”,这是父亲的原话。

        有些人说他是和女人私奔了,许绍南不信,他从小目睹父亲对母亲的盛爱,前天还在为母亲上妆的人,怎么到第二天就私奔了。

        已经十四年了。

        母亲改嫁,有了新的孩子,只给生活费,别的一概不管,留他一个人在绍兴老城和奶奶作伴,几年前奶奶逐渐痴呆,时常说“我梦见老三回来了,他抱着观音回来了。”

        他和父亲生得八分像,今年春节回家,去敬老院看奶奶,奶奶抓着他的手,“老三,你去哪了?你不是说等等就回来了吗?”

        父亲的失踪是悬在他心口的一把刀,这把刀时常划过血肉,割得他疼。

        他向奶奶说:“老三回来了。”

        他一定要把自己的父亲找回来,他近视,当不了警察,所以才来学了法律。

        他裹紧棉衣,又重复了一遍,“狠心抛妻弃子,我不信我爸是那样的人。”

        那个时常教他读书写字的男人有君子一样的风骨。

        张启明愕然,他走在许绍南旁边,“许绍南,你说你和你爸长得像,我刚开始也以为你是正人君子,结果你比谁都玩得花啊。”

        放到平时,许绍南早就开口攻击他“你也是人渣,咱们不分伯仲”,这回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埋头往前走。张启明也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好的话,他咽,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

        不冷不淡。

        伪君子碰到不喜欢的才装高雅豁达,张启明立即知道他肯定没消气,但面对这张阴沉沉的脸,二世祖反骨长得明朗,他也拉不下脸第二次道歉。

        晚上叫徐雯出来,不免发牢骚,把自己说了不好听的话掠过,“他自己发疯去寺庙烧香拜佛,说是撞见观音了,几天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的,我好心带他去吃饭,他居然跟我耍脸色。”

        徐雯自从被他威胁完后,每回会面都心不在焉,根本没关注他说什么,张启明看她一脸懵楞,几分不耐烦“你听没听我说话?”

        徐雯嗯的声,张启明从许绍南那就憋着的火气上来,他这一晚特别粗暴。

        早上下了春雪,气温升高了很多,水泥路看起来泥泞一片。樊绯背着书包往教室里敢,撞到了徐雯,她走在路的另一边,头发凌乱,神色有些隐隐的落寞。

        樊绯从发现她私生活有些问题时,就默认她彻夜不归是去会见情人了,她本来不打算管的,走了几步,还是咬着牙回去,“徐雯。”

        徐雯看到樊绯,从前热情开朗的脸满是苍白,她目光闪躲,“小……小绯。”

        樊绯拉着她的手掉头回宿舍,徐雯沉默着跟她走。

        宿舍门关上,樊绯问她:“你告诉我,是不是遇见什么坏人了?”

        这句话刚落下,徐雯嘴唇颤抖,她猛得哭出声。

        撕心裂肺的。

        樊绯听完她说被人拍了私密照片,立即拉着她要去报警,徐雯哭着摇头,“小绯,我真不能去!我们的关系是我自愿的,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做。”

        樊绯质问“到底是谁?”

        徐雯哭得哽咽,“我真不能说,我说了就完啦。”

        口袋里还装着张启明塞给她的钱,徐雯觉得耻辱,这行径像一个ji女,她也起过报警的念头,可开着奔驰越野,随手就能掏出一两千的学生,能是普通家庭么?

        徐雯爸妈是教师,她根本惹不起家大业大的张启明。

        “我本来以为这种关系是双方自愿的。”她抹着眼泪,“我怎么知道他是那种人?”

        樊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在酒店见过许多丧尽天良的事,出轨被原配捉奸在床的小三,一夜情后得病来取证的高中生,玩特殊游戏弄窒息叫救护车的阿姨……她还义正言辞想“但凡洁身自好一些,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现在挨到熟人身上,她真哑口无言。

        徐雯坐在床上抹眼泪,樊绯打量她已经哭肿的漂亮脸蛋,还有圆领毛衣下隐隐露出来的红痕,好半天才找到舌头,她连哄带骗,“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徐雯哽咽,“就是学校里认识的。”

        “长得好看。”

        徐雯点头。

        樊绯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刚想骂,“长得好看你就上赶着去跟人家发展床上关系,你不是傻?”,可见她可怜巴巴的,憋住了骂,又问:“你这么怕他是因为他有钱?”

        徐雯点头。

        樊绯一直以来的怀疑就落实了。

        樊绯学习好,跟班主任辅导员关系好,随便扯了幌子一一打电话过去,“老师您好,徐雯突然发烧,我陪她去医院,假条以后再补可以吗?”,辅导员知道这小姑娘学习刻苦生活努力,轻而易举就批了假。

        徐雯在学校睡了一天。

        张启明正在路上走呢,突然被人兜头一砖头砸了个头破血流,人天晕地转躺倒在地上。

        等张启明醒过来见他妈何鸢,条件反射似的从病床山弹坐起来,脑袋还在发疼,他嘶嘶抽气,一摸头,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少爷脾气直接上来,“妈,是什么狗东西胆大包天动小爷的脑袋?我得弄死她才解气。”

        这个长着双可爱圆杏眼、小鼻小嘴的娇小女士,面容冷冷的,走过来上了他一耳光。

        特别响,他本来发疼的脑袋就跟钟声回响,嗡得一声。

        “妈……你……”

        何鸢说:“你在外面玩女人,我可以睁一眼闭一眼,你用下三流手段胁迫女人,跟你老子学了三分像,可你没你老子有本事,他有本事压下流言蜚语,你还得靠我给你擦屁股。”

        张启明脸唰得发白,“妈……”

        何鸢嗯了声,“从今天开始停掉你的卡,要是再叫老娘知道你在外面玩些不干不净的手段,你就去找你爸。”

        她看着手表,“律师所还有事,等会儿护工过来照顾你。”,踩着猫跟鞋噔噔要走。

        何鸢并不像表明那么娇小可人,正如她这一身定制西装和昂贵的高跟鞋,都足以见得她是个女强人,并且相当冰冷无情。

        张启明本就因头疼难受,母亲冷冰冰的话和冷漠的背影叫他心底发寒,脱口质问:“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何鸢冷冷丢下一句,“去问你爸。”

        他爸没露面,等他妈走后几分钟,只打电话过来慰问了儿子一句,也是同样冷冰冰的语调,“我在公安局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妈刚来电话说把卡停了,嗯,也是好事,我公司还有事处理,再见。”,没给张启明任何说话的机会。

        张启明捏着电话,嘴唇颤抖,头疼心寒一起发作,揪着床单,眼泪跟不要命似的流。

        等许绍南火急火燎进了病房,张少爷已经吊儿郎当指使着护工给他喂饭,“我不吃香菜。”

        许绍南倚着门,“叫女人打了,你可真牛b啊。”

        张启明一听是女人行凶,再加上他妈那番话,心里想,徐雯这女人可真够牛的,直接当街谋杀啊。他嘻嘻笑,指着脑袋上的纱布,“叫女人恨才证明我有魅力。”

        许绍南呵得笑,他走进来,“叫女人恨成这样,只能证明你是人渣中的禽兽,禽兽中的败类,综合起来讲,就是畜生不如。”

        张启明推开护工喂的饭,“你嘚瑟什么,你找到你的观音妹妹了么?我起码还有女人恨我,你连女人的手都没摸上。”

        “惊鸿一瞥,乱我心曲。”许绍南拽着文绉绉的词,“即乱我心,何不弃之。”

        张启明呦呦呦几声,“你还会整两句酸诗了。”他说完头疼,嘶嘶抽了好几口气后,“还好这女人从后给了我一砖头,要是毁了小爷这张叫女人前赴后继的脸蛋,我得给她抽皮。”

        许绍南啧一声,“要是砸你的人是你嘴里的仙女呢?”

        张启明沉默,他嘀咕,“她就是拿刀来抹我的脖子,到了阴曹地府,我都给她开脱。可她不会的,她这人胆子不大,不敢。”

        许绍南削着梨,“我决定从今天起,当个好人。”

        “你可放你妈的螺旋升天屁吧。”

        樊绯穿了双高筒靴,踩着雪水泥泞也不是很冷,她一脚一个坑,格叽格叽得响。跟在她身边的徐雯跟樊绯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樊绯说:“没事儿,既然他爸都说不计较,我们就当没事儿发生。”

        徐雯埋头,“小绯,我再也不敢了。”

        樊绯嗯,她心不在焉。

        一个小时之前,张启明的父亲进了审讯室,看着坐在审问凳里的她,低低开口,“是你。”

        这是樊绯第一次看清楚张先生的模样,张启明可能并没有遗传到他父亲的冷冽深邃,那双眼藏在深深的眉骨下,冷得渗人。樊绯手足无措,刚才义正言辞跟警察同志说了他儿子的坏话。

        虽然那些坏话也的确是事实。

        “我儿子跟你什么关系?”

        “同学,大学同学。”

        张先生摩挲着口袋,“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樊绯如实回答,“我知道他有钱,真没想到是您的儿子。”

        “嗯。”张先生叹息,“他是个混账,你要什么补偿,尽管开口。”,又带着些胁迫性质,“你姑姑说你是个很优秀努力的女孩子,将来有好前途,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给你钱,也可以跟你学校打声招呼,保送出国,学费我出。”

        他说话时,声音很低,像一头低喘着的凶狼,她本来就怕张先生,此刻一阵阵腿软,也还好手坐在凳子里,她选择了实话实说,“您儿子伤害的不是我,是我室友。”

        张先生微微笑,“你的确跟你姑姑说得一样。没事,你回去吧,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你室友那里我会给她些补偿。”

        樊绯埋着头,不敢看张先生,只使劲嗯得应。

        张先生说:“不要告诉你姑姑,她会很担心。”,冰冷的声音在触及姑姑时,才会融化露出柔软的一面。

        樊音如在销声匿迹两个月后有了音讯,她直接来了学校,穿着一件白色的长长的棉大袄,戴着条蓝色围巾,站在早春雾蒙蒙的绿树荫里,像一颗刚绽放的兰花。

        她来的时候,正是37岁生日,也是樊绯19岁的生日。

        樊绯自掏腰包请吃大年初一那天吃过的四川火锅,吃到一半儿,徐雯煞有其事的说:“樊绯,你妈妈长得像那天你送我的观音牌。”

        樊绯突然记起来广济寺里买的纪念品,那观音画得不像古画里的观音,也长眉细眼,但和她妈妈的模样叠合起来了。

        还真的很像。

        樊音如听见,“什么观音牌?”

        徐雯从脖子拽出观音牌解下来,“就是这个。”

        果然很像。

        樊音如说:“从小到大就有人说我像观音呢,叫我小观音,小观音的。”

        樊绯插话,“妈,你怎么突然来了?”

        樊音如说:“我去海南逛南海,手机丢了,一直没买,回来重新办了个,本来要给你打电话,可没存着你的电话号码。想着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在北京可怜巴巴的,就来找你了。”她看着樊绯,“变成漂亮大姑娘了。”

        樊绯有些鼻酸,母女关系单薄,她又向来不会表达感情,哦一声,埋头吃火锅去了。

        樊音如在饭后主动提及去广济寺走走。

        第二天刚好是周三,下午没课,广济寺因为不是假日的缘故,零零星星几个人。樊绯在樊音如面前很拘束,不知道是好久不见的缘故,还是什么,她拘束得紧,整个人紧巴巴的。

        徐雯更像女儿,挽着樊绯妈妈的手臂,有说有笑在前面走,转了几个弯,樊绯忙着看佛寺佛像,跟她妈妈走散了。

        她那天早上穿了件白大衣,同樊音如很像,许绍南同她擦肩而过。

        他最近老来广济寺,往前走了好几步,他才回过神,那不是那神女妹妹吗?转头去找那神女观音,急匆匆跟着那白色背影,在观音殿见到熟悉的影子,他整了整衣裳,走过去拍对方的肩膀。

        她转头,是一个眼角有皱纹的美丽女人。

        很像。

        却不是。

        他心噔噔跳,“对不起,认错人了。”身后有人在喊,“妈,你人呢?”

        女人唉了一声,同他笑着说,“没事。”,侧身绕开他到大殿外了,他发笑,也许真是见鬼了。黄帐子遮在观音像脸上,他想探过头去看,和尚制止他,“不能翻栏杆。”

        观音藏帐,他回去的路上买了毛笔颜料宣纸,张启明一推门就闻到一股子油墨味,他捂着鼻子:“许绍南,你干嘛呢?”

        其他室友说:“他在画画。”

        许绍南埋在桌子上,他画得真好,白描的观音,绫罗灿烂,光盘威严,唯独没有脸。

        张启明凑过去:“没有脸?”

        许绍南叹息,“我从来都不会画脸。”

        父亲失踪后他生了场病,母亲迷信,将他送到了绍兴郊外的小佛寺修行三年,寺庙师父教他画画,他总画不好。

        师父说他心里没有观音像,所以画不好。

        观音存心。

        观音藏在黄帐子后面,看不清。


  (https://www.uuubqg.cc/87789_87789065/40471607.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