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重逢
第二日，整军入荆门。
一早荆门就派遣人来说，新皇特地从京城赶来，要为他们接风洗尘。
我擦，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吧。不是誉王造反吗，这么快解决了？元安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也不怪她这么大的反应。
新皇是谁？
新皇不正是她小时候的小竹马！
虽说这几年一直都有书信往来，但元安也没有太大把握，那人是否还是她记忆中温润如玉的少年。毕竟，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她还没做好准备见他。
“元安，你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呢。皇上亲自为我们接风洗尘，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呢。”邵小苗总是在她深思的时候出来捣乱，这次也一点不意外。
元安让他吵吵的心烦，“你懂个屁。”邵小苗瞬间安静，默默地准备用哀怨的眼光杀死这个满嘴脏话的女人。
邵小苗确实不懂元安现在心里的沉重。何家军反突厥、大败禹国看起来的确立下汗马功劳，可是先前叛国归顺突厥呢？
这将也是历史改变不了的污点，任何一个皇帝都绝不会允许他的士兵有叛国的行为，即使是知道他们受到压迫，也绝对不可原谅。而她，作为何家军的一份子又有什么能力改变沦为死囚的命运呢？
元安忍不住仰天长啸：“天要亡我啊！”
”瞎叫唤啥呢，快点走吧，皇上还在城门外等着咱们呢。“元安这才咆哮到一半，就让邵小苗给打断了。恨得真的是牙痒痒，”我说你丫的怕不是个山炮吧？“
虽是不想见，但怎么可能不见。
远远的就看见一群人站在城墙下，城门大开，街道两边的百姓熙熙攘攘，争相目睹。元安看着稍微有些心安，举国欢腾的好日子，皇上总不能大开杀戒吧。
这样想着，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站在最前面的人身上。隔得尚远，依稀看见身着明黄九龙袍，欣长的身姿包裹在龙袍内显得格外尊贵。
渐渐地，离得近了······
“发什么呆呢，快下马行礼。”
元安还是没能看清楚新皇的样子。只是茫然的向他屈膝跪下，“吾皇万岁。”
片刻寂静之后，所有人皆俯跪，万岁之声响彻云霄。
元安看着那双步履向着她走来，驻足在她面前，挺拔身躯挡住身后的刺目阳光，将她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下。逆着阳光，看不清他面容神情，只有熟悉而陌生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席卷……
他的手稳稳托住元安双臂，扶她站起。他低声唤她的名，声音笃定而温暖，“姐姐，你回来了。”
元安抬眸，终于她清楚的看见了他。昔日的孩童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一头青丝尽数束起，一丝不苟的归纳在皇冠之中，眉目变得刚毅，青色的胡茬代替了原本的婴儿肥，唯一不变的是嘴角的那抹微笑，永远都是那么温暖。
他望着元安，笑了笑，露出一口皎洁白牙，额头发丝被风吹乱。
一时间，元安有些恍惚，迷失在他的眼里。
久别归来，已是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他再也不是能随便和自己打闹玩耍的伙伴，而是此生她将要追随的君王。不知为何，想到这元安突然心里有些难受，叹下口气，恭敬地抱拳道：“臣女何元安带领何家军一万之众恭迎皇上亲临。”
“姐姐，我是来接你的。”当着所有的人，他独独只想见他的姐姐，多么的孩子气，一点也不像个君王。
可是，在元安心里刚才的难受奇迹般的湮没，盛开出一朵朵花儿来。
她淡笑着，“皇上，别来无恙。”她终于可以跟他说出这句话，仿佛是在心间练习过无数遍。
别来依旧是她梦中那个少年。
可能是阳光有些刺眼，眼前的人渐渐模糊，甚至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起来，她想闭上眼清醒一下，可是这种晕眩感越来越强烈，直到她丧失了最后一点意识。
朦胧间，是谁轻轻地握住我的手，掌心传来陌生的温暖，但莫名的觉得熟悉。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让她有种被人怜惜的感觉了。
眼角的泪珠划过脸庞，也湿了他的掌心。元安想啊，如果这是场梦的话，能不能久一点，再久一点·······留住这片刻的温存也好，可耳边却听得更漏声一声敲过一声。
元安醒来的时候正值午夜，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睛来呆呆的望着房顶。战争结束了，她似乎就松懈了下来，多日来的高度紧张突然没有了，脑袋里的那根弦就好像被绷直了却毫无预兆的松弛下来。
她躺尸了许久，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窝在别人的手里。而那人正趴在床边上，似乎是睡着了。可是好看的眉头紧紧的皱着，睡得一点也不安稳。安静的睡颜恰恰对着元安的，元安不禁看着入了迷。
“看够了吗？”那人含笑的一双眼正好与元安的眼睛对上，可他的眼睛怎么那么红。
”我睡了几日？“
“三日。”
“所以，这三日你都在这守着？”
“嗯，我想多看看姐姐。”涵衍笑着说。
元安突然就说不出话了，定定的看着眼前笑得倦淡的少年，心里难受弥漫。
“涵衍·····”
“什么？”
“能否松开我的手？”
空气中突然安静下来，檀香袅袅。
”不想放，这辈子都不想放。“耍赖似的把元安整只手臂抱进怀里。
“······”
元安有些无奈，但却让涵衍逗得笑出声来。
”姐姐，以后留在京城吧。“让我照顾你，后面那句话涵衍没有说出来，他怕吓着她。
元安笑着摇摇头，“你知道的，我想要金戈铁马，自由自在的生活。京城，太过于束缚了。”
元安就看着涵衍眼中的神采一点点黯淡下去，她知道这样会让涵衍伤心可是她还是说了出来，无言的摸摸涵衍有些凌乱的脑袋，有种小时候的感觉。
”这几年你在京城过得好不好？“
涵衍听着如同长辈关怀的话语，心里涌上一股怒气，“我过得好不好，反正你又不在意。”
“······”
话一出，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涵衍负气的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看元安。
“你看你，都是一国的君王了还这样孩子气，别人看到会怎样评价他们尊敬的皇帝陛下呢？”元安故意调侃他，语气都带上了夸张的成分。
果然，涵衍很上套，“我才没有孩子气，我只是，我只是在你面前才这样。”就看见元安满脸的戏谑，涵衍突然压抑不住心里的悲痛，趴在床沿泣不成声。
元安慌了，手忙脚乱的不知怎么去安慰他。
元安不知道的是，涵衍心里此时正在遭受着怎样的煎熬和痛苦，张太医的话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的姐姐啊，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这一世只愿与她白头偕老，天长地久。
帷帐中的人触手可及，但却仿佛隔着一座深渊，那么遥远。涵衍强压不住心头的惊惶，他开始害怕，害怕她从此丢下他一个人在这里，再也不回来······
“边塞有什么好，你就那么放不下。京城怎么了，有我在谁敢给你束缚了，你就想着回去，你还想让我等你多久啊！”涵衍几乎是哽咽着吼出来的，他不能再放她走了，不管用什么手段他也绝不放手。
因为，这一别，便是永别了。
元安有些怔楞，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话都僵在嘴边。
涵衍没在说话，转身离去时狠狠地擦掉满脸的泪痕。
更漏声声，已经是夜凉人静，月上中天，分明是如此良宵，却寒如三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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