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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世子


  家丁拿着刚才的马鞭走向慕云离。

  少女的目光惧怕的盯着马鞭,不动声色划过一群人,檀香檀画还未归来。

  按脚程算应当已经回到,她心里暗道不好,还需时间周旋。“莲姐姐,能不能把殿下披风借阿离挡挡,好疼”,堪堪躲过家丁抽下来的一鞭,她忽然冲慕霓莲喊道。

  “什么!”慕玉珺百用不厌的尖叫声。

  慕霓莲只感自己每寸肌肤都在作疼,没想到这蠢货又向她求救,一时痛恨的竟不是慕玉珺而是她慕云离。

  “作死的贱货”

  “五小姐当心鞭子!”

  “珺儿回来”

  “珺妹妹...饶命”

  幕府后院眼见几乎乱成一锅粥,鸡飞狗跳。

  “哎呦,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娇柔的女音从廊后传来。

  听着来人声色,赵氏眉头一皱。

  绣着白蓝丁香花的斜襟杭缎褙子,下着锦白点纹裙,聂氏执扇缓缓而入,见着鸡飞狗跳的众人,轻轻一笑,若不是已挽着妇人髻,她的年纪其实和慕霓莲等人不大不几岁,只增多了一分人妇玉容娇媚。

  “住手!”聂氏声音柔的像轻风,慕云离却听出了些许压迫。

  款款袅袅向赵氏行了妾礼,聂氏美目漫不经心扫过慕霓莲,以扇掩唇惊呼道“这不是离姐儿吗?不成体统,怎和下人闹成这般?”,来人就似并未看到慕霓莲和慕玉珺一般。

  赵氏皱眉,素日最厌恶这新进府的狐媚子,无奈夫君正在劲头上,她便给她三分脸色罢了,聂氏平日柔柔弱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倒是稀奇?赵夫人瞥了一眼美妇,语气漠然道:“本主母处置家门败女,聂夫人就不必插手了”

  马鞭没再甩下来,慕云离以为檀香檀画带回了那人,抬头一看,却发现来人是一位美妇,浅赢一字眉下眸若含春,就在两人视线掠过的一瞬,聂氏右睫上纹绣的蝴蝶妆似要凭风飞舞,令她无端心神一跳。

  聂氏虽给人感觉柔软,却不糊涂,一眼瞧过似乎要把慕霓莲生吞下去的五小姐,抿唇一笑:“原是如此,那妹妹倒是惊扰姐姐了,却不知是哪位姑娘做了错事?”,聂氏问的毫不脸红,在场就属慕霓莲两人一身狼狈,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的事,却不知她为何要明知故问。

  见着聂氏来了,慕玉珺松开手中揪着的长发,一耳光招呼过去,见慕霓莲啜泣着把脑袋裹进披风,才稍微出了口火气,回首对聂氏凶巴巴道:“自然是这个贱婢,勾引他人未婚夫,是个和你一般的狐狸精,如何?又是要去向父亲告状么?”,娇声毫不留情的讽刺。

  聂氏毫不在意,端着一贯温柔语气,“莲姑娘一向知书达理,循规蹈矩,勾引二字从何说起?”,安嬷嬷接过话头,正气凛然道:“贤王殿下和五小姐乃是指腹为婚,莲姑娘行为不检,故作姿态惹人误会,何不为勾引?”

  聂氏点点头,了然注视了一眼慕霓莲,缓缓走了上前,忽而发出嗔笑:“倒是可惜了这木纶青绒披风,传言是青鹪鸟的青羽所织,蒙尘可惜,也不知是在哪处坊间制得?”,说着聂氏又抬眸望着赵氏,粉唇一笑:“上回在寺庙见着殿下,想着夫君出门在外正缺少合适衣裳,便想上前询问,可惜殿下匆匆,未来得及细谈”,聂氏美眸中挑衅的锐意毫不掩饰的望着赵氏。

  赵氏沉声道:“你果真要插手我清理门户么!”

  慕云离终于察觉聂氏有哪里不对,是熟悉感,她对这个女人有种诡异的熟悉感,那右眼上的蝴蝶妆,似乎在哪里见过,绝对不是在如今的极苍,而是在前世遥远的异乡,她尽量想回忆起什么,无奈两世遥远的画面交叠,似乎已经错漏了许多记忆。

  眼见大夫人发怒,美妇轻扇纨扇,柔声道:“妾身不敢,只是...夫君前日才说了近来太子东宫女官稀缺,从儒家找来的女公子皆不尽人意,太子殿下年岁已大,不日将迎娶未来太子妃,为正东宫,皇后娘娘曽向陛下请召慕太傅之女,妾身这亦是为了夫君考量”

  这句话倒是真的,在记忆中慕霓莲确实做上了东宫女官,不过时间不长,太子便被萧元湛拉下台,见聂氏似有力保慕霓莲之意,慕云离心里不禁狐疑二人的关系,她究竟是何人?从慕霓莲期盼的神色看来,似乎也不知道聂氏的出现。

  檀香两人究竟去哪了?她看着聂氏胜券在握的神情,有种不妙的预感。

  “带上来!”聂氏似未瞧见赵夫人铁青的面容,朝后头命令道。

  院护架着个丫鬟上前,一脚踢上丫鬟膝盖骨,丫鬟便这般在众人面前跪下,慕云离也跟着看了过去,就是这一眼,她眼眸忽然狰裂压抑不住地杀意!

  丫鬟嘴里被堵着粗布,粗绳反拧捆着手背,咿咿呀呀的冲着慕云离哭叫,檀画脸颊边叠着数个巴掌印,衣裳上也布满脚印,神情狼狈不已,却冲着她不住摇头,凌乱的散发甩的蓬飞。

  檀画是在示意让她不要过去!

  她毫不犹豫的就穿过众人,扑通一声跪在丫鬟身边,捧起少女红斑斑的脸,沉默抚摸着巴掌印,任何理智都忘在了一边,似乎又变回了前世的慕云离。

  美眸中射来疑光,聂氏没想到慕云离见着此情此景居然一声不吭,莫非是被抽打的连哭都不会了?还是.....

  “聂氏!这是何意!”赵氏撇了眼丫鬟,含怒问道:“何时大房的丫头轮到你来发落了!”,聂氏将纨扇递给婢女,回头笑道:“姐姐何出此言,妹妹这可是为姐姐和五小姐着想呢”

  她指着檀画,声厉道:“前几日妾身房里的秋香在后院帮活,听到这贱蹄子与旁人炫耀自己要见着凤子皇孙,秋香便细细留听,居然听到三小姐暗中谋划私会贤王殿下”,不出所料,瞥见慕玉珺脸色大变。

  “这三小姐真不该存了这份心思,平白跌了慕府脸面,又连累莲丫头受罪”,聂氏淡唇轻吐话语,一副为人母痛心疾首脸色。

  檀香不知所踪,檀画性命攸关,慕云离听着两人互演着双旦,脑子里的弦崩崩断了几根,“哦...聂夫人言辞凿凿,既然几日前丫鬟便听见檀画和他人炫耀,为何今日才来说?”,她很清楚此时任性出头,对她和檀画都无益,然而血液里的怨怒却忍无可忍。

  一定要尽快离开慕府。心里

  中闪过念头,越发强烈。

  赵氏冷冷看了一眼跪在丫鬟身边的少女,目光厌恶,却听聂氏毫无波澜的柔声:“自然,秋香容后去质问,这丫头却是矢口否认,秋香无计可施只能离去,妾身今日听说龙源寺内有贵女举止孟浪,暗自心惊,与秋香闲说了几句,才知道原来其中果然有文章”,她目光深深的打量着僧衣少女,又道:“莫非离姐儿还想否认?连累莲姑娘是小,惊扰贤王可是大罪。”

  扯下檀画嘴中塞着的脏布,慕云离闻言回头,注视着美妇,一字一句道:“阿离没做过的事为何要认,既然聂夫人如此笃定,何不让秋香出来当堂对峙?”,少女深邃黑瞳,聂氏一望而去,如坠幽海深渊,少女还在说道:“阿离倒不明白,为何聂夫人有权越俎代庖处置我的丫鬟,就因一个女婢道听途说,便不分青红皂白怀疑慕府血脉么?”

  聂氏心里一慌,不明白平日说话都结巴的丫头为何忽然这般犀利,她避开那道目光,勉强扯出笑意,“三小姐好口才,这顶高帽妾身可不敢戴,柔儿窃以为元大夫人敢作敢当,三小姐应当也不会不敢承认,可是不料三小姐.....”,聂氏欲语还休,站在奴仆中央的赵夫人却已丽容肃杀。

  赵氏和元氏从来是:有她无我,有我无她,时隔数年,听到这个名字依旧那般让人厌恶,“给我按住这个贱蹄子!”她不由分说下命令,继而冷声道:“贤王殿下既看得起莲丫头,今日我便也放你一马,只是男女私相授受不合规矩,明日便洗净披风交还王府!”,得赵氏一句话,慕霓莲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攥着披风的指尖青白,口中却道:“莲儿晓得”,

  原来赵氏一开始就顾及到贤王颜面,根本没想打杀慕霓莲。

  “至于离姐儿狐媚乱上,尊卑不分,我作为主母不施惩戒难以服众,安嬷嬷,着凳形伺候小姐!”赵氏冷冷道。

  凳形,是极苍主家惩戒下人的一种刑罚,或小偷小摸,或勾搭秽乱之徒,用五尺板凳由脚踝处击打,一直打致下肢瘫痪,血肉模糊,动弹不得。

  檀画在一旁死命的挣扎,不知为何,慕云离没解开她背后的绳子,她心急如焚却动弹不得,泪汪汪的看着小姐被按压在地,小厮拖着檀木凳走向慕云离。

  聂氏冷眼瞧着因她一句话倒下的少女,嘴角衔笑,倏而僧衣少女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冰寒,似乎无声的在说:“我不会死的”

  聂氏不以为然回报冷笑。

  千钧一发的凳子即将落了下来!

  “砰”

  空中一物飞来,打中的却不是凳身,而是仆役举着凳子的手,一尺扇身玲珑穿过几人肩头,扇骨击中手骨,静寂中传来骨裂的脆响,仆役痛嚎撒手,慕云离便顺势往一边滚,避开砸落的檀木凳。

  “幕将军府如此热闹,在下可是来晚了?”来人声色清琅,低醇悦耳,似涧间初融的冰雪。

  少年站在青廊之后,斜倚着红柱,长身亭立,临风蕴雅,龙章凤姿,披一袭白狐薄裘斗篷,青衫翩翩,嘴角噙笑望着众人。

  他缓缓走过来在慕云离身旁俯身,执起落地的六十四扇骨白玉扇,不料少女忽然一抓玉手,“华......”,慕云离仰头正要开口,猛然一顿。

  廊环阁旋,往事倒影,恍惚她似乎又见到了那个嘉峪关大雪中的青年,他披着风帽而来.....夺走极苍千军万马。

  她的手不自觉慌乱推出,恰打落少年刚拾起的白玉扇。

  少女的神情如坠冰渊,琥珀瞳中微光闪隐,他分明听到面前少女绵延颤音:“襄凌........”

  他分明听到了面前少女颤音绵延:“襄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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