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风林心事
临战的前一晚，我让粉粉带着仙人阁其他的仙蝶姐妹，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刀剑无眼，我生怕她们有个意外。
粉粉她们想去帮忙，可是她们也明白那神君无肋的功力，怕是杯水车薪。
我如今得了锐鹰全部的火力，又运功自如，一般的仙神根本奈何不了我。
粉粉万般不舍之下，带着其他的仙蝶们躲避，生怕成为我的累赘和负担。
我又嘱咐魅影和燃烈他们二人，务必守护好锐鹰，隐瞒他明日和宙界的恶战。
若是仙人阁有任何不测，让他们带着锐鹰逃亡，求得一线生机。
魅影那晚第一次给了我一个善意的笑容，泛着泪光。
魅影：“二小姐，你定要好好活着。否则锐鹰怕是也要追随你去了。”
我点了点头，握着她的双手。
我：“魅影，我和爹爹若是有任何不测，你不必再顾念我们。
我把夫君送给你了。”
魅影对我投来不可思议的眼神，满是感激。
魅影和燃烈走后，我依旧守在悠悠阁内外沿的凉亭内。
空旷无声。
粉粉已走。
我不敢和对面的锐鹰作临别的言语，生怕露出破绽，一切是原来的样子。
我们远远观望，彼此微笑，挥手致意。
身后的一阵风吹来，风林来到了我的眼前。
风林：“二小姐，明日和宙界之战，你可有心事？”
经过这些时日练兵场的相处，我对风林没有了先前的敌意。
可他风林此时的问题不是明知故问吗？
我：“你风林有没有心事？”
湖面寂静，那绿绿的仙草仿佛也躲进水中。
仙人阁的每一处都在散发着淡然的静僻，像是躲避，也像是认命。
风林的眼睛看向湖面。
风林：“有，和你一样，情义两难决。”
我抬头看了风林一眼，似乎看到了最初的风林，忧郁的神情覆盖着脸面。
我：“休要乱说！
我乃仙人阁阁主的女儿，昔日火神的火妃，那神君无肋闭上我无颜的敌人。
倒是你风林，先前的信誓旦旦，说是要拼死守护仙人阁，怎么了？
想临阵退缩？
怕了你那弟弟不成？
还是舍不得？”
风林一声冷笑，把侧颜留给了我。
风林：“二小姐何时变得如此虚伪了？
心口不一！
二小姐的心究竟给了谁，你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你若是真的爱惜你的夫君，又怎肯陪我在练兵场练兵，而不去陪奄奄一息的夫君？
在二小姐的心里，究竟还是更爱仙人阁！”
我撇了风林一个白眼，明日生死未卜，临别之际，他风林依旧是嘴里不饶人。
可是风林的话语像是根刺扎进我的心里，刺得人心疼。
我：“你多管闲事的老毛病又犯了？
还是先管好自己为好！
若是明日大战，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休要怪我对你无情！”
风林正脸对向我，双手一摊。
风林：“二小姐，到时你又能对我怎样
我从宙界带来的宝物殒功剑，可是被你废了，你忘了此事吗
那殒功剑我原本是想留着自己使用的，可我胆小，一直未敢使用。
没想到竟然被你爹爹看中，我便赠予你爹爹了。
二小姐倒是干净，把那剑废去了。
整个世界之上，除了我那弟弟，怕是再也无人能伤害我了。
二小姐，如此说来，我风林是不是该感谢你，帮我废了那殒功剑？”
风林说着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身轻松，又给了我一个柔魅的眼神。
原来这酒鬼的眼神如此之亮。
我：“风林，你这话说过了吧。
你我从未真正交手，你又怎知我的功力在你之下？”
风林愣了一下，盯着我。
突然风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腾跃，把我一把搂入怀内，恶笑道。
风林：“二小姐能否打过我风林，一试便知。”
风林的力量怪、大，可我也没有挣脱的，对着他的脸面便是一吐。
我：“呸！”
风林猝不及防，即刻松开了钳制住我是双手，然后用不紧不慢的语速道。
风林：“粗—鲁。”
我顺便脚踩了下他的右脚，怼了他一句。
我：“无—聊。”
风林擦了擦脸面，随后后撤几步，从袖底掏出一坛烈酒，摆弄在我的脸前。
风林：“请你喝酒，二小姐。”
我把递来的烈酒推拒回去。
我：“风林，大战在即，我竟不知你风林兴致如此之高。
先是要与我比武，现在又想和我赛酒，你风林莫非真的怕了你那弟弟无肋？
想以此种方式发泄内心的恐惧？”
风林来了兴致，开怀大笑，却带着几分凄冷。
风林：“二小姐所言甚是，我风林从小就怕着我那弟弟无肋。
我那弟弟是宙帝的心头宝贝，勇猛神勇，天生的战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我风林命苦，二小姐，你想不想听听我风林的故事？”
风林的面容渐渐惨淡，阴郁之色爬了上来。
明日和宙界必是有一场恶战，我此刻心事重重，担心不已，看着这风林失常的样子，不想徒增心事。
我刚要踱步，向前走去，便被风林拽了回来。
风林的眼睛正对着我的，熠熠发光。
可他的语气却是极其低沉。
风林：“二小姐，听听我这藏了千年之久的心事，可好？”
风林此刻的言语像是乞求，失魂落魄。
我甩开了他的右手，找了处地方坐下来。
我：“风林，你说吧。我听着便是。”
风林的嘴角多出了一丝笑意，语言变得平缓起来，心也跟着安宁下来，只是言语间仍是淡淡的忧伤。
风林：“我那弟弟无肋的生母，也就是曾经的老宙妃，是如今宙帝最喜爱的女人。
他母亲入了尸界那日，宙帝更是送了万千的仙人陪她赴死，这其中也包括我的生母。”
我松垮的身体紧绷起来。
我：“你和无肋同父异母？
你的生母给无肋的生母殉葬了？”
风林点了点头，脸上除了忧伤，别无其他。
风林：“我的生母乃是宙界一个不起眼的丫鬟。
因宙帝醉酒，宠幸与她，便有了我的存在。母亲生下我之后，因为争宠，得罪了无肋的母亲，便一直被囚禁在宙界的颜游阁。
郁郁寡欢，直到给无肋的母亲陪葬，一起入了尸界。”
我的脚步不听使唤，起身走向风林身边。
我：“颜游阁？
风林，你确定是颜游阁？”
这宙界的颜游阁我可是呆了些时日。
而且那香蝶间内的仙蝶还是被我阴差阳错之下，放了出来。
风林：“二小姐，应该有印象吧。
我风林小时曾在那颜游阁内，陪了我母亲一段时间，直到她入了尸界。
多年以后，我那弟弟无肋爱上了一个女人，那女人看中了颜游阁。
无肋便把颜游阁抢来据为己有，重现修缮之后，送给了那个女人。
我风林不甘心，那是我在宙界唯一的寄托。可我风林人微言轻，向宙帝讨要，却被宙帝一口拒绝了。
宙帝说整个宙界没有任何一处地方是我风林的。
我再次陷入了抑郁之中，可仍旧时常偷跑进颜游阁。
后来我在那里偶然间遇到了，那个让无肋魂不守舍的女人。
初来之时，她整日泪眼婆娑，无肋便日日来陪她，她的笑容多了起来。
我记得她轻柔的语气和那轻盈的体态。
趁着无肋领兵讨伐的日子里，我便成了她的陪伴。
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我风林不是唯一忧郁之人。
我的生活不再孤单难熬。
她整日惶惶不可终日，像是被什么羁绊着。
她时常说她想家，她要回娘家。
后来她真的回娘家探亲了，可竟是永诀。
她匆匆又草草，入了尸界。
我的日子却变得愈发难熬。
整个宙界，我再也没有可留恋的人和事。
我偷偷离开了宙界，来到了她想去的地方，她口中的不染尘世之地，她的娘家—仙人阁。”
我的心跳加速，呼吸变得急促。
风林来到了我的眼前，仔细端详着我的脸颊。
风林：“二小姐，千年之久了，你可记起我风林了吗？”
湖面一丝细风撩来，卷起层层水波。
风林低沉的声音和着水纹的收卷，在风中徐徐飘至。
他目光内的忧郁，忐忑和柔情，也逝入这悦色之中。
他正打量着我，一丝不苟。
我迟迟没有回音，他再次试探性问道。
风林：“二小姐，你是当年的颜颜。
宙界之时，你我同是苦命之人，被困于宙界，你我推心置腹，除了那无肋，我便是你最亲近之人了。”
风林的脚步缓缓地，一步步向我挪进。
我想，他大概是想看清我的真心。
我的心越发茫然了。
我知道如今我的记忆已经全部恢复，若不是我强行压着，它们便会翻江倒海而来，我也早已洞悉一切。
可风林的一袭话语之后，我的心越发变得胆怯。
千年之前，我到底欠了多少糊涂账？
又有多少人欠了我一世的债？
所有的一切，还有理清的可能吗？
我：“风林，千年之前的往事，都过去了。我们都忘了吧。
况且我们现在也是朋友了，明日还要与宙界有一场大战。
我们生死与共，对吗？
所以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
对吗？风林？”
我想对失意的风林说些安慰的话语。
风林看着茫然的我，摇了摇头，随后是一声叹息。
风林：“二小姐，你果真变了，再也不是她了。
她的眼中只有情爱，如今的你却只关心战事。”
我无奈得看了风林一眼。
我：“我的爹爹是仙人阁阁主，我那夫君又奄奄一息。
风林，不是我想变，我不过是被推着走罢了。你今晚若是仍要和我谈儿女情长的话题，恕不奉陪。”
我把眼睛瞥向一侧，不敢直视风林的眼眸。
我怕他那无望与忧愁的眼神。
一场恶战在即，我怕他伤心，更怕自己分心。
我的脚步抬起，只是他大步上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风林：“不论你如何变化，我如今只想知道，二小姐，我风林若是离开了这世界，你是否会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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