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
苍穹之下，九天云彩之上。
一团团大大的云朵像棉花一样或高或低地飘浮着。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金灿灿的光芒。云朵挨着云朵，光辉交映，金碧辉煌。仿若人间仙境一般。
透过偶尔一些间隙的地方看到下面莽莽山脉条条地龙，连绵不绝地延伸向不知名的远方。
此刻在云彩之上却有十几个人凭空而立，那十几个人围着中间一个少年，那少年怀里抱着一个少女，一手手执长枪，警惕地环顾四周。脸上却是满满的哀伤。
那绝色少女却非人类，后面竟然长着九条尾巴来，不安地晃动着。
少女正温柔留恋地看着那少年，紧紧地看着眼睛一眨也不眨，仿佛一眨眼他就会从眼前溜走了一样。
她手抵在少年的脸庞上轻轻地抚摸着，通红的眼睛就那样紧紧地盯着，眼角挂着泪珠也不舍得擦去。
其中一个身着帝王龙袍，头戴四方巾，模样看上去将近四十岁左右的人颇有些怒其不争，道：“秦雨！你枉为一方神祇，竟然如此庇护这只妖狐，你可知它犯了天条，玉帝已经下令捉拿，她必死无疑。
她死不足惜，你却前程远大不可估量，大可不必为了她搭上自己的性命，千年修行来之不易，莫要因她毁于一旦。莫要再执迷不误，回头是岸。
只要你不再阻拦，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就此放你离去，不伤你分毫。但是你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到时刀枪无眼，可不要怪我们不讲情义。”
他旁边一个看起来年约二十来岁的绝色少女急切地道：“她再怎么也是一个妖怪，你又何必这么护着她。这样做值得吗？值得你这样为了她连千年基业都不要了吗？千年来的努力付诸东流，值得吗？
我知道你肯定是被她迷惑了，狐妖一族向来擅长媚术，你被她迷惑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事到如今你也该醒来了，你看看她做的那些事，就是轮回十世也不够她赎罪的。”
那个被唤作秦雨的少年满脸苦涩和哀伤，苦苦地哀求道：“东岳大帝……霓霞仙子……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大恩大德必定铭记于心永世不忘，我也会尽全力弥补她犯下的过错，求求你们不要拿她。
她要是被捉回了天庭，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她已经受了重伤，绝对是熬不过天刑的，她会死的！我也知道她做了错事。
可是她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本是善良之极的人，一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此次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她所犯下的错我愿一力承担，我跟你们回去面见玉帝，替她受刑。只求你们放她一条生路！”
可怜七尺男儿竟如此低三下四地哀求，想他一直以来哪怕是再困难的时候也不曾像今天这样求人过，这一切都只为了怀里的人儿，为了她，他可以付出他所有，甚至越过他的底线。
哪怕就算是她如今犯下了弥天大罪，他也只想着去补救，而不愿意把她交出去让她承担她应该承担的后果。他是有些魔怔了，可是他心甘情愿，为了他怀中的少女，他可以付出一切，甚至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只要她好好的，他就心满意足了……
她的一眸一笑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窝里，他不敢想象失去了她，自己会怎么样。可是她犯下弥天大罪，如今强敌环伺，直欲取她性命，他自己又势单力薄寡不敌众，难道真要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带走吗？绝对不可以，要带走她就要在自己的身上踏过去。
秦雨低头看了眼那少女，尽管已经看了一千多年。却怎么也看不厌。她的一眸一笑都牵挂着他的心扉，不可自拔。
那少女脸上也是满满的哀伤，见他向自己望来，转而凝视着他的双眼，露出了牵强的笑容。因牵扯到了伤口痛得她紧皱着眉头嘴巴直颤。在他来救她之前，她背上已经挨了一记重击，受了不轻的伤。
那少女颤抖着低声话语：秦雨，其实……你不用管我的……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足够了……“
少年似笑又似哭地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的，绝对不会的。要把你带走，除非我死了……”
少女凝视着他，一只手颤巍巍地从怀里拿一个金色的小葫芦递给他，气若游丝地道：“不要，我不要你死……你把这个带……回去给小荷……一定要带给她……她就得……救了……我就安心了……”
秦雨看着那个葫芦笑着摇了摇头，却不拿手去接，他要她亲自拿回去给那个需要的人。
东岳大帝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秦雨，你应该知道玉帝向来令出如山，今日我们不能把她带回去，明日就有十万天兵布下天罗地网来捉拿她。玉帝因为你我相识一场，让我来好言相劝免生干戈。若是十万天兵下来了，不免又是一场浩劫。这是何苦来哉！”
秦雨闻声抬起头来望着他，这是此刻他最不愿面对的人，但是他别无选择。他苦涩的说道：“帝君，你我相识千百年，情同手足。难道就不能通融一下吗？非要赶尽杀绝吗？”
东岳大帝又何尝想与他为难，但是令出如山，他也是迫于无奈。那只狐妖闹得实在是太大了，令得天庭颜面尽失，不拿她回去玉帝盛怒难消啊。
他苦笑着回应道：“不行的，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吧！你若是胜了我们，就此放你们离去，再不追究。如若不然就让她跟我回去受刑吧！”
秦雨心里苦叹一声：“终究免不了一战。”这个一直以来对他多有照顾，如父如兄的兄弟，他真的不愿刀兵相向。
可是如今却不得不如此，真是天意弄人。修行千年却始终逃不过因果轮回，终究一场虚妄。
他慢慢抬起手中的长枪，遥指前方，对东岳大帝说道：“兄长，如果我死在你的剑下，请不要介怀，我不会怪罪兄长的。一直没能与兄长认真地较量一番，今天就了了这个心愿吧。”
话说完，一手搂着怀里的少女，一手执着长枪向东岳大帝飞了过去。
东岳大帝见他来势迅疾，神色一紧。也自手中变幻出一把三尺长的剑来，抵挡住他刺来的长枪。
秦雨一动，周围原先紧盯着他的人也跟着动了起来，纷纷抡起手中的武器向他招呼过来，刀砍枪刺鞭舞长空，光芒闪动，美丽却又危险至极。
秦雨一人对十几人，却不落下风，使得一手好枪法，把周遭舞得密不透风，怀里的少女看着他都痴了，眼中是满满的爱意。是啊！有个人为了自己舍得与天下为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秦雨却没有与她对视，大敌当前由不得他丝毫的分心。一行人从天上打到地下，又从地下打到天上。
东岳大帝对他太熟悉了，他一身的道法大部分都来自于东岳大帝，又如何能逃得生天。
秦雨是一手搂着少女，只有一只手拿着长枪，使出的力道自然只有平常的一半，许多的招式都使不出来，又是以一敌十，对方又是有大神通的人，再加上一个修为只在他之上的东岳大帝。他更加疲于奔命，渐渐有招架不住之势。
他的手已经被震麻了，只是凭着一股意志在搏斗。招式衔接之间破绽越来越大。他已经挨了几下重击了。一个不慎竟被一根长棍打掉了束发的发簪，一头长发瞬间披散下来，模样好不狼狈，甚是颠狂。
就算是如此，他怀中的少女却是分毫无伤，很多次他本来都是可以避得开的，却因要护住她，硬是挨了许多下。每一下都重若千钧，直令他气血翻腾不止。
他把涌上来的血艰难地咽了回去，透着发丝看着眼前的敌人，就在几天之前，一切都相安无事，两人还把酒言欢，但是现在却要以命相搏。不得不感叹人生无常。
他的脸色因气血上涌显得异常的潮红，虎口处也裂了开来，鲜血顺着手掌染红了长枪，长发迎风飘荡，状若疯魔。
抵挡越来越无力，身上挨的重击也越来越多，淡蓝色的长袍不知道开了多少道口子，鲜红的血染满了整件衣裳。
怀里的少女依然没有受到一丝的伤害，但是她现在却痛苦无比，那每一下重击仿佛敲在她身上一样，令她痛彻心扉。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滑落下来，脸上也颤抖个不停。张着小嘴却哭不出声音来，好像喉咙里塞着一颗石头一般，只能发出沉闷沙哑的声音。
东岳大帝和霓霞仙子早就跳出了战场，眼前的秦雨已是强努之末，再战下去秦雨怕是会有性命之忧。这是两人都不愿看到的结果。
东岳大帝痛心疾首地道：“贤弟，放弃吧，你是逃不掉的，就算我们今天放了你，明天依旧有十万天兵来拿你，你逃得了几时。
束手就擒吧，让她跟为兄回去，为兄一定会为她说情，到时说不定可以饶得了性命呢！”
披头散发的秦雨一面苦苦地抵挡一面说道：“兄长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天规森严，律令如山。
就算是兄长说情，小雪跟你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绝无第二可能。要带她走，可以！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吧！”
东岳大帝和霓霞仙子眼睁睁地看着他受伤流血却无能为力，心里百般纠结。
力气再大终究也有用完的时候，秦雨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有时候明明抵挡住了，却还是被砸了下来。
身上的伤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处了。他的神志渐渐模糊，眼前的敌人也越来越看不清了，手里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突然一柄长剑从后背透体而过，穿过了他的身体也穿过了那秦雨唤作小雪的少女，气血翻涌得更厉害了，他们终究没有忍住，齐齐吐了一大口血。吐出的血染红了面前的衣裳，像几朵妖艳的梅花。
又一条长鞭如毒蛇一般向前刺来，这回却是小雪发现了，她猛地一推秦雨，秦雨险险地避了开去，她却被那长鞭穿过了那柔弱的身体。
但是她此时的脸上却挂满了笑容：她终于也可以为他做点事情了……
秦雨看着她笑得艳若桃花的脸庞也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样……也挺好……至少……至少他不用一个人苟活……
红霞满天，云朵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红光，像一块块凝结了的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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