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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同为外来客


  闻香院傅婳主仆因欣姨娘的来访平白惹来几句笑话,过后水过无痕。

  而悦欣院却是另一番光景,欣姨娘矜持柔美的笑容回道自己的屋子后蓦的沉了下来,手里的盒子往桌子上随手一扔,木头与木头碰撞发出噼啪刺耳的声音,让本来心情就不好的欣姨娘更是呕心。

  端着茶盏走进来的大丫鬟芷荷了然的看了眼翻滚了几圈反扣在桌面上的黑漆小盒子,把手里的茶盏轻轻放到欣姨娘的跟前,笑着劝道:“姨娘喝杯茶消消气,这是傅安才送来的冻顶乌龙,说是侯爷亲自吩咐过的,这茶也只老夫人和夫人那里能喝到,其他人见都见不着。”

  “真的?”欣姨娘听了芷荷话,缓下了神色。

  “当然是真的了,您难得还看不出来侯爷多宠爱您?什么好东西不紧着悦欣院?”芷荷小心的奉承道。

  欣姨娘终于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这味道不就是刚才在闻香喝过的吗?

  “你确定这是冻顶乌龙?”欣姨娘看着芷荷怀疑的问道。

  “确实是呀,傅安亲口说的,他没有胆子骗姨娘的。”芷荷不解的看着欣姨娘,肯定的说道。

  欣姨娘没有了品茗的兴致,把茶盏随手放到桌上,懒懒的靠在榻上,脸色得意的笑容也没有了。

  “姨娘这是怎么啦?难道是这茶有什么问题吗?”芷荷小心的看着欣姨娘,后愤愤说道:“难道是那傅安做了欺上瞒下的事?好啊,等我去找他理论理论。”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行了。”欣姨娘不耐烦的阻止了芷荷。

  “不是茶的事,是我想起了不顺心的事情。哎,你说那五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个小可怜的人物,可是却不声不响越过二姑娘四姑娘这两个最受宠的定了谢府这样的亲事,随便招待一个姨娘用的都是冻顶乌龙这样的好茶,院子外面看起来是不太起眼,可屋里布置确不一般。”欣姨娘越想越疑惑。想跟傅婳交好,她原先也只是抱着找个同盟的意思,觉得傅婳是最后的选择了,一是继女与继母天然关系不会太好,何况苏氏还是妾上位的。二是傅婳定了谢府的亲事,虽然以前在傅府的话语权不大,不过以后就说不清楚,至少没人再敢低估她的分量。

  谁想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位五姑娘,也许府里的人了解她的人不多。

  芷荷一番做作也只是看出主子心情不好,愉悦一下她而已,见欣姨娘果然开口了,芷荷自然收起了愤怒的姿态。

  听欣姨娘似问人似自语的一翻话,芷荷也暗吃了一惊。

  “姨娘是说五姑娘用冻顶乌龙来招待您?”芷荷吃惊的问道。

  欣姨娘看着她点点头。

  “也许是看你在府里的地位不同,想要交好你吧?”芷荷抿着唇笑着说道。

  “地位不同?我有什么地位?一个妾的地位?别逗了。要是想交好我,那我送的礼为何不收?听说那傅婳对这些香料很是痴迷,这样难得的南海沉香,她竟然都没犹疑一下就退回来了!”欣姨娘掀起一个自嘲的笑。

  “也许是府里的下人们都弄错了,那五姑娘并不喜爱香料?奴婢也见过那五姑娘几面,都没发现她用什么香了。我看三姑娘比较喜爱倒是真的,会不会是搞错对象了?”芷荷怀疑的说道。

  欣姨娘扯动脸皮轻笑一声:“不可能,以我的眼力,是不是真心喜爱怎么会看不出来?况且这件事还是她特意告诉我的。”

  “那这是为什么呢?”

  “谁知道呢!也许是她觉得自己身为嫡小姐,不屑与我这个低贱的人为伍吧。”欣姨娘冷冷的说道。

  “姨娘多虑了,您哪里低贱了?您是侯爷心尖尖上的人,别人想巴结还找不到地儿呢。奴婢觉得应该是五姑娘一贯的作风如此,您看,她跟这府里的人关系都很一般,绝对不是针对您。”芷荷赶紧笑着劝道。

  欣姨娘想想也是,也就懒得理会这个话题,对芷荷吩咐道:“你去大厨房给我叫碗燕窝粥,等下想吃,现在累了,先歇息会儿。”说着闭上眼睛。

  “好,奴婢马上就去,您歇息吧。”芷荷说着抱了床褥毯盖在欣姨娘身才悄悄退了下去。

  芷荷在门口低声吩咐小丫头几句,就往大厨房方向走去。

  悦欣院与安和院相邻,离大厨房就不远,一注香时间就到了。芷荷虽然在文昌侯府的下人中算是生面孔的人,可没人敢小瞧了她,因为她是欣姨娘带进来的大丫鬟,就是安和院的亲信,看不顺眼也只敢在背地里咒骂几句,明面上还得客客气气的。

  自古以来的内院之争都是如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芷荷姑娘来了?”远远的管大厨房的秦妈妈就迎了上来,笑容满面的喊道。

  秦妈妈是安和院的人,但为人处世较为圆滑,很少与人红过脸,与前一任安嬷嬷是两个极端的人物,这也是苏氏踢掉安嬷嬷以后,把大厨房交给她的原因,连老夫人想找茬都找不到个错处儿来,不得不说,这也很是有本事了。

  “秦妈妈!”芷荷行了个礼,还没拜下去,就被秦妈妈一把拉了起来。

  “使不得使不得,芷荷姑娘是欣姨娘身边的人儿,代表的可是姨娘的脸面,我这个老妈子怎敢受姑娘的礼?”

  芷荷也没勉强,直起身笑道:“姨娘有点口淡,想喝碗燕窝粥,不知妈妈可否方便?”

  “方便方便,姑娘使个小丫头来说声就好,何必冬天雪地跑一趟!”秦妈妈甩着手里的帕子笑着说道。

  芷荷淡淡笑了笑:“这没什么,走走也好。对了,姨娘的粥用那个血燕窝熬吧,我记得傅安说了前几天刚送两斤到大厨房来。”

  “这……”秦妈妈的笑脸马上僵住了。

  “怎么?秦妈妈觉得不方便?”芷荷脸冷了下来。

  “不,不是。”秦妈妈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好叫姑娘知道,外院是送了两斤血燕过来,不过那都是因为最近夫人身子不爽,特意吩咐外院采买的,送去了老夫人的延寿院一斤,夫人用了些,所剩不多了。”不等芷荷开口,秦妈妈又笑道:“当然,欣姨娘的燕窝粥还是能移出的。”

  芷婳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说道:“能移出就好,那我先回了,姨娘那离不了人。”

  “那好,姑娘慢走,粥好了老奴亲自给姨娘送去。”

  “不用麻烦,我会让人来拿。”

  “行,都听姑娘的!”

  秦妈妈看着扭着腰肢走远的芷荷,不屑的往地上狠狠呸了一口。

  “什么东西?不过一个玩意儿,主子贪图两天新鲜,就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小心摔不死你。”

  “秦妈妈!秦妈妈!”厨房里有人高声喊着。

  “来了!”秦妈妈望了已经看不到人影的远处一眼,拢着手转身往灶房走去。

  虽然也是春天,但天气还是很冷,傅婳早早用过饭,缩在屋里就不想出门。

  今天也不例外,拿起一本诗集闲闲的翻着,看到精彩处不勉赞叹几句。

  “二姐姐不愧为京城第一才女,每首诗词都堪称佳作,不过就是太过忧愁了,就如这阙《浣溪沙》;‘小院闲窗春己深,重帘未卷影沉沉,倚楼无语理瑶琴。

  远岫出山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阴,梨花欲谢恐难禁。’读罢此词,让我有种愁绪入肠、淡淡的剪不断理还乱的忧伤。”傅婳说罢管葱般的玉指又翻了一篇。

  “我还是比较喜欢这首《点绛唇》;‘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人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眼前仿佛看见一个快乐明媚的少女,短短几句,就把一个贵族少女刻画得活灵活现,可见一般!”傅婳摇头笑道。

  “姑、姑娘,你说什么?”正埋头算帐的秦香莲抬头吃惊地看着傅婳,失声问道。

  “没、没什么呀!”秦香莲的样子惊到了傅婳。说话都跟她一样结巴起来。

  秦香莲指指她手里的书。

  傅婳扬扬手中的书,挑眉失笑:“这个?诗集啊!”

  “谁的诗集?我看看。”秦香莲说着站起身来。

  “牡丹社的,就二姐姐她们主办那个,最近名气很大,都出了好几本诗集了,不过这本最佳,收录了二姐姐所有的诗文。”傅婳说着把手里的诗集递过去。

  秦香莲接过马上翻开细看,果然第一篇就是刚才傅婳念的第一首词,末尾注明所著人----傅瑜,秦香莲唰唰翻过几页,还有几首熟悉的诗词,所著人无不是傅瑜、傅瑜。

  秦香莲呵呵连笑几声,嘴里念道原来如此,秦香莲刚见到傅瑜的时候,就有种很违合的感觉,傅瑜再如何掩饰,她的眼神总有种跨越这个世代这个年龄女孩该有的朝气和懵懂。显得很清亮犀利,还有不可忽视距离感。

  难怪每次见到傅婳会让她有种熟悉感,原来是因为她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受到的教育与这里大不相同,即使再如何改变,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又怎能轻易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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