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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05

        两个星期后,也就是现在。轮到第二个父亲承受他自己儿子的死亡了。

        我实在想不通,怎会有人连续杀害两个大学生呢?

        虽然过早做出判断是有偏离事实的风险的,但这两人同校,又是好朋友,很难不怀疑这两起案件有所关联。

        我有些后悔。一是没能尽早和莫属见面,我们在一周前就已经越好吃饭的地点,但因为当时我正在为莫迪的案子奔波,也正如我所料的,警方也没什么可靠的线索。二是我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证据,即使是用相机拍下一张他刚才的照片也好。

        不是为了留念,而是为了某些正义。和一个父亲的愤怒。

        我现在能理解莫迪的父亲莫子春的感受了,但我没想到我会那么快就和他感同身受。

        照旧,我得先从儿子的关系网入手,这是一个人所能给我最多信息的地方。而目前最明显的,就是学校和朋友。

        我将注意力放在了后者。提起朋友,我记得两周前调查莫迪的案子时就发现了任祥与两位死者是好朋友的关系。三个大学生,很常见的三角友谊,而大学的友谊与之前很不相同,你对朋友的了解要远大于老师对你朋友的了解。

        我用事务所的接线电话拨通了半桥警局的电话,要求与付灵警官见一面,他就是在现场催促我离开的那位。我们之前有过几次交集,我帮助他查找了一些重要的线索,为他的破案工作提供了很大的支持。现在,我需要他的帮助。

        “你好,这里是半桥警局。请问您有什么事吗?”一个沙哑的女声响起。

        “你好,我找付灵警官。”

        “您是要报案吗?如果要报案直接和我说就行了。请问您的姓名?”

        “不好意思,是私事。请麻烦帮我转接付灵警官,谢谢了。”

        我听到电话那头低声抱怨了极具,接着话筒被拿起,那个在我脑海中萦绕的“莫萨先生”的声音终于出现。

        “你好,哪位?”他干练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嗨,付灵警官,是我莫萨。”

        “嘿,侦探。你……有什么事吗?我目前没有什么要追查的线索,恐怕不能给你工作干了……目前。”

        我沉默不语。他知道我找他是为了什么事。

        “——是为了莫属的事吧。”他稍稍停顿,“我不是叫你不要插手这个案子了吗,亲情会影响你的判断力。我怕你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比如——就地处决?”我想起莫子春所说的私刑。

        “那是违法的,你知道。”

        “我很清楚。”

        “但你这么干过。”

        “那次是犯人拒捕,并开枪还击。别忘了,当时我身边有你们的人。所以他也算是袭警了。只是恰好我的子弹命中了他。这只是概率问题。”

        “你有枪支许可证吗?”

        我再次沉默不语。

        他也沉默不语,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听着,我并不想插手这件案子,这是你的工作,好吗?我不会和你抢任何的酬劳。”我补充到,“我只需要几张照片,关于现场的照片。打印在纸上就行,但必须要彩色的。”

        他执拗不过我,最终妥协。“侦探啊侦探,你就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本能对吧——行,我给你。等我忙完,下午五点给你邮寄过去。依然是‘莫萨侦探事务所’?”

        “对。”我简短地回答。

        我仍想补充,如果有什么警方认为重要的物证,也请一并将照片复印给我,但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留给我一阵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06

        打完电话,我出发前往任祥的住处。

        距离那些照片寄到事务所,我大概还有七小时的时间,足够我来回奔波加上调查了。我现在希望的,就是在询问相关情况时不会吃闭门羹。

        挤上公交,寻找一个为我留好的空位站着,我仍止不住自己的想法,悲伤从我的大脑逆流回我的心脏。

        你就是离不开你那侦探本能对吧?真是滑稽可笑。那不是侦探本能,那是一个父亲看到自己儿子受到伤害时的愤怒与保护的本能,而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愤怒。或许还有别的我能做的,但我不确定能不能办到。

        一路上我都在为注重案件而忽视了莫属感到懊悔。来不及等我沉入更深层次的悲伤,司机提示我要下站了。

        再次敲响任祥家的门,他的妈妈开门见我。

        “哦,是莫属的爸爸呀,请进请进。”她依旧十分热情,似乎并未听闻莫属的惨案。

        “谢谢。”我跟随她越过一堆鞋子。

        “不好意思,这里有点乱,我正准备收拾来着。”

        “没事的,我就耽误你们一点儿时间。嗯——任祥在家吗?”

        “他去打暑假工了,我让他去的,别整天窝在家里打游戏了。”

        就在她说完话不久,一个声音从里面的卧室传来:“妈,什么时候吃午饭?饿死啦!”

        “臭小子,你不是去工厂了吗!?”她的妈妈似乎很震惊。

        “今天肚子痛,休息一天总行了吧。”

        “天天休息,天天休息。就是懒一个字。”她无奈地对我摇摇头。“没走正好,你快点出来,莫叔叔找你有点事,就是你朋友的爸爸。”

        “哪个朋友?”我听见了被子翻滚的声音,接着床的吱呀声响起。两秒钟后虚掩的房门被打开。

        “哦,莫萨叔叔。”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我能看到他的眼白布满血丝。

        我像主人一样邀请他坐下,随后毫不掩饰地对他开门见山。

        “嗯——你听说了莫属发生的事了吗?”

        “没。我哪会知道他的事,他又不会和我分享。他被处分了吗?”

        “不是。”

        “他被开除了?”

        “也不是。我以为你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你这句话,对,也不对。我把他当作好朋友,他拿我当陌生人。或许我成绩没他好?还是长得没他帅?总之,他并不是很看的起我。”

        “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坚固的三角朋友中的一员,你要知道,莫属和莫迪两人更合得来,我更多是在旁边扮演路人的角色。就……时不时插几句话吧,尤其是在聚会的时候,有没有人理就要看运气了。”

        “大概他们都姓莫吧。”

        “什么?”我提出疑问。

        “他们都姓莫,所以这是他们比较玩得来的原因吧。”

        我摇了摇头。

        “我还真没想过你们会是这种关系。”

        他似乎想对着我将不满发泄一气。“我很卑微的啦。你看我暑假也没有找他们,自己找暑假工赚钱去了。朋友哪有钱那么重要,一点实用性都没有——”

        “你听说莫属的消息了吗?”我问。

        “当然,他不是死了吗,凶手到现在还没抓住。”

        现在才是案件开始的第二天,而从死亡事件推断也才第三天。我不知道他何出此言。

        “哦,不对,不对!你是说莫属啊,我还以为你说莫迪呢。我现在分不清他俩了,他们就像一对双胞胎一样,让我傻傻分不清。”

        “莫属也死了。”

        我试图捕捉他脸上的惊讶之情,但他不是个面瘫就是个毫无感情的人,他的面庞没有丝毫波动,除了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哦。”他许久才挤出了一个字。

        “你想必不知道吧。但你并不是很惊讶。”

        “我确实不知道,但我也不必惊讶。他是那种交际圈很广的人,你要说他染上了毒品,或是在地下赌场赌博欠债,我也一样不会惊讶。他还和流浪汉交朋友。”

        “流浪汉?”我隐约觉得这是个可以追查的线索。

        “与其说他和流浪汉是朋友,不如说是仇人吧。我经常听到他们俩在一起讨论那个让他们讨厌的人。”

        我记下笔记,然后询问地址。

        后面的谈话内容已没什么价值,大多夹杂了他私人的感情,我可不能将那些话记在笔记本上。

        最后,我和他们道别,离开了这间房子,临走时鞋架已经被摆放地整整齐齐。

        07

        我按照他所说的街道走去,离这里并不远,大概二十分钟就能走到。我不打算浪费我的硬币了,于是徒步前进。路上不断有人吆喝我坐他的摩托车,我一一拒绝。

        现在是下午两点十分,应该是那个乞丐兼流浪汉的“营业时间”。我慢慢地走在这条街上,眼睛扫过附近的门面。

        终于,我在一家饺子铺门前看见了他,他正试图用脏手抓住一个滚烫的饺子。

        看见我来了,饺子马上从他手上滑落到碗里,扑通一声掉进了汤里。他把脚下的不锈钢盆往我的方向推近,然后说:“行行好吧,大哥,祝你好运连连。”

        “新年快乐。”我牛头不对马嘴地答道,一张十元钞票从我口袋转移到了他的盆里。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他似乎从没接受过如此巨款,激动的手舞足蹈,差点晃翻了手中的水饺。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回答地让我满意,我会再给你一张黄色的。”

        “欸,好,好!你要问什么?”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像期待老师讲课的小学生一样盘腿坐好。

        “有两个学生模样的人——两个大学生,我听说你跟他们有些过节?”我蹲下和他交谈。

        “哦,你说那两个小鬼。我跟你讲,我真想宰了他们。不,不,我不想宰了他们,只是……开个玩笑……你是警察吧?”

        这种人通常不会和警察有什么共同语言,太过正式的身份会让他们说出更少的有效信息。我虽然用过这种套路,但现在不行。

        “不是。”

        “真的不是吗?我可没说我宰了他们……”

        “你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里是个和平的小镇,一有命案传出就会闹地沸沸扬扬。这几周一直有路人大声谈论着什么‘大学生意外死亡’啦什么的话,一点都不避讳。我想到这可能会和我有关联,所以我才有点……害怕。”

        “你能理解吗?”

        我默默点头。

        “那你相信我没有干这种事吧,杀了那个学生?”

        他只知道莫迪的事。

        “我一开始就不是来抓你会局子的,再说我也不是警方,我有什么权力抓你呢。”

        “那你是干什么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回答你的,公平公正。你和那两个大学生之间有什么矛盾?”

        “那完全是他们的事。”说起此事他仿佛充满了怒气。“那两个高贵的大学生,马路上见都不能见到几个的那种,竟然想来骗我的钱。大学生骗乞丐的钱,你知道有多傻逼吗?”

        “你似乎并不傻逼。他们没有得逞吧?”

        “我当然不能让他们得逞!”他提高音量。“我是一个没用的瘸子,但我的脑子还没坏掉。这是我的工作,我的工资,他们还没那种诈骗能力。”

        “听来他们不是职业的骗子,那也不至于让你这么光火吧?”

        “这事还没完。就在我几个星期前睡觉的时候,他们半天来偷我的铁盆子。”他并没有注意到他手上的并不是“铁”盆子。“然后我醒了,想要从他们手上夺下我自己的钱。一个人打不过两个人,他们给我一个脚板让我向后倒去,然后舔空盆子里所有的硬币纸币,最后把盆子丢在我的头上。”

        “你见过比这更畜生的做法吗?那是我一周的积蓄。你不要看不起乞丐,我们——”

        我将二十元纸币丢给他,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他立马止住。

        我一声不发,起身沿着街道走去。

        我得到了我想知道的,也同时也是我不想要的。

        08

        走过两个路口,我才记得把刚才得到的那条信息移到笔记本上。

        我看到我的本子上记着莫迪在他自己房间写的那句诗,想不起来自己记过这个笔记,想要把它抹去。但随后我打消了这个主意。笔记本写了不到一半,内容已经少的可怜了。

        我整理了脑海中的线索。

        莫迪当时在家写诗,然后遇到了一个熟人拜访,随后发生争执,导致了悲剧。

        莫迪在赵达手下工作,后者为他提供住所。

        我询问了附近住户,他们声称听到了一声沉闷的撞门声和另外一声沉重的撞击声,后者像是门重重撞在墙上发出的声音,半夜的声响让他们印象深刻。

        莫迪和莫属,抢劫了一个流浪汉。

        我先不去想最后一条线索,试着整合前三条线索。

        首先是一声沉闷的响声,像是物体撞在紧闭的门上的声音,比如人。而我检查莫迪的尸体时发现他的衣服后摆有一个拉线的小洞,和房间内部的圆形门闩一致。

        所以我可以知道:拜访者一定是个熟人,因为莫迪在他进门后关上了门,至少不会是个陌生人,不然就不会像任祥妈妈邀请我进去一样。两人发生争执,一方把另一方推到门上,发生了一段简短的打斗。随后这段打斗停止,然后凶手把莫迪推下楼梯。

        不对,不对,这中间有个空白区间。他们暂时和解了,莫迪打开门想要赶凶手出去,但两人再次于门口发生口角,然后凶手失手,或是蓄意杀死了莫迪。

        这大概就是事情发生的经过。因为是半夜,监控摄像头在这种破败小镇又是奢侈品,所以没人能看到凶手走出那间房子。我记得那间出租房的一楼也是有门锁的。而我并不认为凶手是在一楼敲门的,不然争执可能会在门口就发生了。

        如果他是蓄意谋杀,那他不会选择在引人注目的室外,因为极其容易被目击到,即使是在午夜;如果他在一楼敲门,隔着两个铁门和一楼到二楼的距离,那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把铁门敲得发出巨响了。我注意到邻居没有人注意到敲门声。

        所以,这个人有一楼的钥匙,甚至可能也有二楼的钥匙。

        我想到了赵达,莫迪的兼职老板。

        我往他住所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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