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水光潋滟

周一上课时几个人除了各自心领神会，这教室里再没有人能发现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赵珉然和严益禀依然习惯了踩着时间进教室。叶彤又一次很巧的在门口碰见了赵珉然，她面露和蔼时总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像个大姐姐在陪孩子玩，看着赵珉然发送了这一天的“饼干猜想”密码，叶彤好奇的问起她每天在群里发的数字是什么。这一幕除了她们两个只有我们几个监视的鬼看到，叶彤问得完全不走心，赵珉然却有些慌乱。到上楼时才编好了说辞。“这是我们之间的游戏，上学前赌今天老师留的作业页数，赢的人月底被请客。”赵珉然解释完看看叶彤没什么奇怪的表情才安心，这一次赵珉然难得没赶上打铃前进班，刘衍看了两个跑进来的女生一眼，提醒了下次注意，没说什么开始让课代表收作业。

        取消的自习课内容被放在了周一，我看着孩子们拿出试卷听老师们分析这一次的考试排名和试题也有些昏昏欲睡。教室里光线很暗，我身后的窗帘只透出些细微光线，老师的投影仪中只有些画满了辅助线的几何图形，恍惚间我的肚子又被撞了一下。拿出那颗装着小便宜的水球看里面掉了颗牙齿，水里也漂浮着血丝，把牙齿收好又拿出药膏给它清洁口腔，索性厉先生也在这里，我和厉夫人都有些清闲可以偷。

        教室里不知道是谁睡着了传出些呼噜声，稀碎又刺耳，回过神来时已经是英语课，老师翻译着阅读理解听到了下面奇怪的声响。教室里一瞬间安静下来，本来趴着听讲无精打采的学生见此情景又坐直身子自证清白，连岳严这个严重不合群的都不能免俗。一时间还在趴着睡觉的于洋有些显眼。

        岳严他们班英语老师是个带着细框眼镜一头长卷发有些上了年岁的女人，她生气时总像现在这样半摘下眼镜来低头看人。只见她蹑手蹑脚走近于洋，拉下来盖在他头上的校服。“该起床啦。”老师说得小声，教室里的传出些笑声，于洋惊吓着醒来看见老师也没慌，还随口扯了慌。“老师，我不是在睡觉，我生病了难受。”说完也没坐起来，还趴在桌子上假装难受，也不知是头疼还是肚子疼，埋着头嘴巴里还哼了几声。“生病了就得好好休息，来，再盖回去别着凉，同学们谁能借我几件衣服，我们得关心同学。”旁边的几个人可不敢怠慢了老师，赶紧脱了校服外套，于洋埋着头不敢动，英语老师也不着急，一件一件给他盖在头上身上。“好好休息，不难受了再听课。”于洋身上总共盖了有七八件外套，这9月中旬不到的时节又拉起了窗帘本有些闷热，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感受，只看班里照常讲课，于洋打肿脸充胖子了没一会儿就也抬起头来听课。看老师停下来看着他，赔笑脸说着“不难受了，好多了。”把衣服又一件件还给了其他人。

        下课铃声一响老师刚走班里就炸了锅，男生都到于洋座位旁边围了过去，女生也都往那边看，看他埋着头，最后臊得离开了教室到外面走廊上吹风。

        严益禀和老孟没理会班里热闹，下课第一时间给赵珉然使了眼色，都示意她盯住叶彤，赵珉然依然和叶彤聊天，像平常一样拿手机聊最近手游里的抽卡。岳严旁边围着老孟和严益禀，严益禀坐岳严桌子上，依靠窗台，老孟也侧坐着面向这边，没注意到身后崔莉雅想凑近又离开了过道。

        “这周末都有时间吗，咱们去趟倚月兰亭，顺便看看她家那里。”严益禀说着看了叶彤方向那边一眼。赵珉然和叶彤依然聊得愉快，没发现男生这边的小动作，老孟嫌闷热脱了外套看着一直裹着长衣长裤的岳严。“咱们是不是得带着家伙，要有上次那样的东西那咱们几个再带个妹子不得归西。”这话说完就听他疼得叫出声，身后于鑫鑫捏着他的脸颊肉语气暴躁的埋怨。“什么妹子，最近体重都长在胆子上了是不是？”严益禀虽然不给面子的笑出声也感觉跳下来劝和。“哎哎哎，误会误会，我妹妹让我们带着打网游，她新手技术菜。”听了这话于鑫鑫才送开手，老孟起身拉开于鑫鑫到班级最后面的窗户旁聊天，给岳严严益禀使了眼色。

        “老孟说的对，有备无患，到时候群里也通知赵珉然，不过也有可能不会遇到那些东西。”岳严嘱咐着严益禀，却没见他答应下来，反而开口反驳。“你们别是什么小说漫画看多了，我们可都是学生，枪支弹药肯定弄不来。就像上次那样能活下来是我们运气好。我不知道你一定要去的原因是什么，总之我的想法是拿到视频证据立刻上交警察，让专业人士来处理。你的两把冷兵器没多大几率能保证我们四个人活下来。”严益禀分析得的确是他们目前的现状，岳严想开口再反驳，听教室里又响起上课铃声。岳严站起身和严益禀一起下楼上体育课，离开前看看最后的老孟，隔着众人老孟比了个ok，却看赵珉然早就离开了班里。

        这一次的长跑岳严严益禀和孟响都慢悠悠跑在最后排，一边跑一边聊天。“刚刚组织做出了什么决定，有没有人透露一下。”老孟看着两个人都不开口，以为谈崩了缓和些气氛，难得听两个人都一起说了话，又同时闭嘴。“不着急不着急，一个一个来。”老孟劝完看看两个人，岳严没再开口的打算，反而是严益禀一脸不耐烦，他也看着岳严不开口，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坦白讲我买了便携摄像头，到倚月兰亭找到些我们要的证据立刻离开就好，根本不需要去惊扰到那些怪物。如果我们上一次能留下些证据，现在早就可以交给专业人士处理，而不是我们几个未成年拿着兵器和摄影器材去栋废楼。”严益禀抱怨了许多，他之前在家中和父亲因这事吵过一次，如今怕是把火气也带出来了些。老孟没出声看着岳严，这一次岳严没再保持沉默，摸了下龙睚看严益禀的目光有些不满。“如果真有那么简单你拍拍老师们就好，何必去那栋废楼。”岳严的话让身边两个人都不由自主拉了下拉链，开学一周老师们没有什么奇怪举动，几个人都快忘记了当初的推测。三个人慢悠悠跑完一圈，体育老师照常在旁边给他们加油催促着快些，三个人谁也没听老师的话保持自己的速度。

        严益禀看旁边几个女生故意落下来拿手机偷拍又加快了些速度，回头看岳严和老孟都跟了上来，跑到队伍中间断档的空缺处，前面的人不敢落下，后面的人也追不上来，三个人在中间位置看四下无人，接着刚刚的话题。“你知道去那里有危险为什么要去，赵珉然要去查叶彤，我要去给我爸找证据，你一直都没说去那的目的。”严益禀看着岳严，连老孟也等着他开口，我在身后有些担心，飘到了他们前方，他此刻没有早上赵珉然的慌张也没感到有什么意外，看着他这幅样子，莫名的我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里曾经住着另外一个叶彤。”旁边的两个人脚步不由得慢了一些，看岳严还匀速，也跟着他一起。“你仔细说。”老孟在旁边催促，岳严还是不紧不慢。“我们现在有不止一个人处在渔网中心，没道理曾经就只有一个叶彤作为目标，假设10级的叶彤是赵珉然，那还应该有个我，还有个你，而那时候取代我们的人，应该就住在和松风乐府同期的小区里。你不想去看看未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吗？”岳严说完就被老孟打断，“哥们儿，叶彤不是个坏人吗，按你的推测她变成了受害者了。”

        “我大概懂他的意思。”严益禀看老孟跑得有点喘，放慢了些速度，岳严也跟着慢了些，前面几个人慢慢落下来到了后面，这三个人保持在空挡区域和其他人保持距离。“现在的两种情况，一种叶彤和老师们一样曾经是人但被害了，那可能倚月兰亭里曾经住着的是处于我们位置上的人，另一种情况叶彤一直是个怪物，可以确定的是倚月兰亭发生过怪事，可能有曾经的被害人，爆炸案里的证据都销毁了，我们能探查的就只有这个地方。”

        到第三圈前方只有于洋李龙陈一舟和王泽涛，他们几个招呼严益禀过去，看严益禀回头看看岳严和孟响。看一个没什么表示一个示意他随意，点点头跑到兄弟身边，孟响身后有些沉重的脚步声，后面于鑫鑫和赵珉然在众女生中带头跑，两个人脸上都有些不自然的红晕，气息也有些不平稳，倒是叶彤慢悠悠跟着赵珉然没多吃力，反而拉着她给了些助力，几次超过了于鑫鑫。老孟故意落下到她旁边也拉着她，本来于鑫鑫就有些比赛的意思，如此一来到更有火药味。

        岳严看老孟非但不劝反而还添乱的举动叹着气依然匀速跑远离了其他人。

        赵珉然身后的厉夫人神情温和，她难得没觉得女孩子们的竞争幼稚。她身前的赵珉然已经跑得头发杂乱，高马尾都垂了下来，碎发被风吹得立起来，旁边的于鑫鑫也没好到哪去，汗水已经让短发贴到了脖颈和脸上，两个人跑得面红耳赤，几次要追上了前面的岳严。

        我不知道她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也可能本就没有目的，她们之间的小竞争看着激烈，却在这种环境下难得的让人觉得有些轻松。

        长跑是件奇怪的事，跑的时候好像时间极其短暂，停下来的时候总会发现课程还没到三分之一，而且这件短暂的事结束后需要漫长的时间来回复体力。孩子们各自停下来找地方休息，跑在最后的几个几乎无法动弹瘫在地上，于鑫鑫和赵珉然也再没有心思管对方，靠在操场边的网子上休息，校服上蹭了许多灰尘也没在意。叶彤没出多少汗，反而从容拿出湿纸巾来给赵珉然擦干净脸上粘上泥土后流下来的黑色汗珠。

        还记得一年前这个地方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分明人也没变，事也没变，却怎么都回不到从前了。赵珉然几次看向几个男生的方向依然安心留在叶彤身边，严益禀岳严老孟离得不近也没通眼神，却早已经不是曾经要说客气话的时候，我也分不出究竟几时才算是好时节，只知道我们所有人都没有选择，就只能就这样一直往前走下去。

        开水声冲着塑料泡沫碗底的声音十分沉闷刺耳，午休时间众人都去了校外买饭，只有这一个不合群的去小卖部买了个泡面没有出去。这一日阳光正好，我不知外面有没有微风，这窗帘拉得严实，只有零星光斑从针脚中透过，我这这帘子旁边看露出的光线有些像星星闪耀也怡然自乐，十分舒心。旁边的岳严吃饭也安静，没等我注意就已经起身扔了盒子倒在桌子上午睡。

        一阵风吹来吹开了帘子，阳光照耀得他有勉强从桌子上做起身，半眯着眼看窗帘发呆，随后竟然对着泛黄的窗帘布做了个狼人手势。

        我飘到他身后，见骨节分明的双手尴尬的又收回来，窗户外摆着的盆栽影子映衬到窗帘布上随着风吹浮动而拉长。岳严摸摸鼻子又接着倒在桌子上睡觉。

        这里光线很好，温度也刚刚好，窗外还有淡淡的花香，我也有些昏昏欲睡了。

        耳边吵闹声逐渐大起来，这里人一多就开始变得吵闹，几个女孩子讨论她们的爱豆，还有些人在讨论最近的电视剧。直到刺耳的争吵声遮掩过了这一切，于洋有些沙哑的嗓音极其突出，他对面的是个齐刘海圆圆脸的女孩，正是那天刘衍批评在卷子上写过秦论的人，那边围了些人，依稀看见于洋的球服上洒上了些汤水，于鑫鑫护在那女孩身前，于洋还在旁边叫嚣。“你有什么脸跟别人笑话我，还不是你给的答案都是错的，你刚刚和她们说了什么再说一遍，我听见了再说一遍。”于洋这一上午憋的火气看样子都洒到了这个女孩身上，那女生到没被吓到，看着他叫嚣的样子也没有了当初的憨样，反而笑了起来。“你还笑，你还笑，你好样的。”于洋被陈一舟几个拦着，于鑫鑫仰着头看他，回怼道：“我也在，我也笑了，你怎么不说我，就欺负好欺负的，我们也不过是把事实又说了一遍，她也不过是跟着我们几个，你有本事冲我来啊。”

        于洋听了这话就要动手，身后王泽涛赶紧拉着他说着自己人这是自己人。看热闹的人越来越来，岳严也看着那边的发展，于洋本想发泄却越发下不来台。

        “我是看在你是自己人才给你的面子，别不知好歹。”于洋指着于鑫鑫看她身后女孩把她往后拽说着算了，把于鑫鑫手里拿着已经撒了汤的塑料袋拿过去放好在桌子上，这一动作把于洋的注意力又吸引了过去。“吃吃吃就知道吃，答案都是错的知道吗，你害我被老师骂，邱晓你个饭桶。”于洋仗着长得高，又用手指着于鑫鑫身后的女孩，于鑫鑫一手拍开于洋威胁人的手，听班里又有了些起哄声。于鑫鑫身后的女孩看不出是不是生气，看着于洋回敬了一句，不带着脾气像只是复述事实。“我的确是个饭桶，只知道抄饭桶答案的你又有什么大才？”于洋听了想动手，看李龙也出来拦着，兄弟们清一色站出来阻止他冲动，最终收了手，拍打几下衣服上没办法擦干净的油污。

        “好男不跟女斗。”说完他们几个人拿着篮球要出门，碰见刚回来的严益禀和孟响，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挺尴尬，只王泽涛和严益禀说了句球场见便跟着众人离去，严益禀看着兄弟几个的背影回位置的时候还和老孟抱怨他们几个第一次这么斯文。

        老孟跟着严益禀到他座位旁边吃饭，看于鑫鑫在陪朋友也没凑过去，赵珉然和叶彤进班时班里已经回复正常，厉夫人又回到窗边看着孩子们胡闹。我第一次对于鑫鑫有些好奇，飘到她们身边也坐了下来，曾经上学时候的习惯和记忆让我不由自主想摆弄桌子上散落着的水笔，那些盖错了的笔帽和没清干净的橡皮屑令我有些不适。旁边于鑫鑫开了口，第一次听她的声音很温柔，有些试探和小心翼翼。“晓晓你别往心里去，于洋你还不知道。”于鑫鑫说着从笔袋里拿出盒水果糖，又掏出些散装的泡泡糖分享给旁边的女孩。“你尝尝这个，和以前的比巴卜很像。”

        “谢谢，我知道的。其实就是这样，这个世界上总是什么人都有，不过是有些人容得下别人不同，有些人不行，那他们也要活着呀，就只能去打压别人，让自己活得舒服。我们就当做是为降低自杀率做贡献了吧，今天也拯救了世界。”邱晓说完吹了个好大的泡泡，破的时候粘在了嘴巴上，于鑫鑫也学着她吹了个小泡泡，没吹一半就破了，差点把嘴里的泡泡糖给吐出去。“小心点，吐到前面人头发上的话会挺尴尬的。”我和于鑫鑫的目光都聚焦在前面那个绑得松松垮垮的麻花辫女孩的背影上，脑海里已经有了些不好的画面。于鑫鑫笑着头靠到了邱晓肩膀上。“所以我才觉得你很有意思。”这一次邱晓反而像个大姐姐，拍拍靠着自己肩膀的于鑫鑫，像哄孩子一样。“的确，我也这样觉得。”她们两个之间好像还有很多没营养的废话要说，像是怎么也说不完，气氛又自然得刚刚好，我又回到了窗边，离开这一会儿，崔莉雅已经坐到岳严旁边，那个被风吹得浮动不安的窗帘不知被谁用花盆固定着露出了大小适中的缝隙，不至于晃眼也不那么阴沉，那道刺眼的午后阳光刚刚好边界照耀在岳严手中精装名著书页边缘的桌子上。可能是光线的缘故，崔莉雅看着真得很美，这样看着耳边落下一缕松散的碎发，娴静灵秀，温文尔雅，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到了她身边，要是我还活着，要是我还留有自己的躯壳也许此刻我不需要跟在岳严身后，也可以去谱写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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