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捕食者
赵珉然偶尔也打电话来，她语气听着很急躁，话语间说着发现了自己身边奇怪的事。“我之前的朋友给我提供了很多线索，过几天我要请他吃顿饭，除了在网上我实在不会应对这种事，你觉得和成年人吃饭去哪里比较好？”岳严没想到是这种问题，想了会儿回答她：“要不你查查百度，最近接近我们的人要小心一点。”赵珉然说了知道了再没什么话题也就道了再见挂了电话。严益禀再没有打过电话过来，夜晚时我留心了下那边的动静。
严益禀再没有睡觉，晚上静静做在阳台附近，看着熟睡的龙猫表情有些复杂，他好像有些挣扎，龙猫的手臂和肚子上裹上了伤布，他的目光就直勾勾盯着那处，好像能看到下面的伤口。
后仰着休息刚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了荧光，那一幕美得我屏住呼吸，管不得岳严上完厕所从轮椅上爬上床的动静。严益禀面前的精灵不再如往日神圣，带着些柔弱又透露着神秘，她的手臂和腹部也裹着纱布，渗出和虫媚者一样的蓝色血液。
“抱歉，我那天不该把你丢在客厅里。”面前的精灵没有回答，从她的眼睛中看不出究竟有没有听懂这番话，长发拂过肩膀上扫到手臂上的伤口有些诡异的美感。“我，我帮你换纱布。”严益禀从医药箱里拿出纱布，颤抖着给精灵处理伤口。这动作让我怀疑精灵这么长时间伤还没好和这半瓶水的包扎技术有关。
手臂上的伤口刚处理完面前的精灵化成光点消失。“又不见了……”严益禀的神情失魂落魄又有些痴迷，把目光放到了熟睡的龙猫身上。
耳边虫媚者的歌声还在继续，可能今日的厉夫人心情不好。
岳严的眼睛一周后拆了纱布，赵珉然去请朋友吃饭，只有岳严父母还有老孟崔莉雅在，这些人围着岳严像剪彩一样，把病人都看得有几分不自在。我也凑热闹飘到医生身后从人群中的缝隙里看着这一幕。医生手很稳，直接剪开纱布小心翼翼摘了下来，里层连着些血痂也用消毒棉签处理干净。艳鬼这一刀划得靠上接近眉骨，到没给岳严来个三眼皮四眼皮的，摘掉纱布处理了血痂后还留下条明显红痕，医生开了去疤药，贴了个肉色胶布上去说能防止增生。
“咱岳严这样有点像割了个双眼皮。”岳严父母送医生出去，进来看他就要撕扯眼皮上的药膏。“可不能动，要是感染了怎么办，听大夫的。”岳严父亲的话根本没有奏效，这个不怎么听话的病人还是要把这东西撕下来。
“是不是觉得不好看。”崔莉雅的话说得有几分幼稚没人在意，却看岳严看着她点了头。“得，哥们我帮帮你。”老孟拿从抽屉里拿出个医院自带的掉漆按压圆珠笔就要画被岳严母亲拦下来。老孟想想又在剩下的仿增生胶带上画了对眼睛，岳严扯下了一个又贴了一层。“这大概就是缺什么补什么吧。”我看他贴在了左眼睛上想到那只眼睛早已经没有视力。
这边岳严父母和医生商量出院时间，老孟和崔莉雅在身边闲聊。另一边赵珉然和个比她大了几岁的成熟男人在西餐厅里聊得并不怎么愉快。那人穿得到是随意，白衬衫条纹领带，笑容也和蔼，再看赵珉然已经时不时看手机和许诺闲谈。
厉夫人飞到近前去看，赵珉然在微信里聊得起劲。“我在外面呢，最近发生很多事。”打到这里发过去，又看对面的人侃侃而谈这次查到的线索，赵珉然也不得不把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对案件这么感兴趣。”这个人看赵珉然时不时玩手机也没生气，把话题绕到她自己身上。
“一开始因为是自己学校的事，后来只是好奇而已，能了解这么多真是太感谢你了。”说完看手机又亮了起来，许诺提醒她千万不要太官方，容易把气氛弄僵。
“也太客气了，还是像在网上一样随意点，以后再有不会的题目也可以发给我。”赵珉然看这个人叫来服务生买单，惊得赶紧抢着去结账。手机里穿来消息提示音，赵珉然来不及看，听眼前的人说：“你还是个学生，我来就好，有心的话下次再一起出来玩吧。”看周围人看了过来，赵珉然只能点头，手机里许诺提醒了“别抢着买单，人情有许多种方式偿还，不要太□□。”感叹着应该带许诺出来又看他发来一句“可别都指望着我，你的人情带外人不太好。”
“这可真是，太谢谢金先生，那我请客看电影吧。”大概这就是赵珉然能想出的不用说话也能耗时间的方法了。
“想不到赵珉然网上看着说话办事游刃有余，现实里是个社恐。”我看着尴尬的气氛，金先生答应了她的提议，两个人从饭店出来向电影院走去。“想不到的应该是出钱出力的是金耳，得了信任的反而是许诺，别管他说的对不对，总归赵珉然是越来越离不开他了。”厉夫人的目光注视着赵珉然，看她再离不开手里的手机，等待它时不时亮起给出提示，也没管身边人过马路时贴心的站在车来的一侧，也没听到他叮嘱的话语。
赵珉然的不自在一直延续到了坐上电梯里，不知道是不是好孩子装久了见了年长的人总不自在，她在岳严病房里见岳严父母也是这样，和平辈在一处时却自在许多。
“你喜欢看什么？”金耳温柔询问，看赵珉然的目光停在恐怖片上又看看这个人说了句“都行。”赵珉然想到自己要请客，拿手机在机器旁选票，又问了一遍金耳的喜好。
“我以为你也会比较喜欢恐怖片。”这话一出赵珉然来了些精神。“喜欢喜欢，想不到你也是恐怖片爱好者，我觉得这个会好看。”看着这个本身就很恐怖的生物听赵珉然分析面前的几个恐怖片一脸温和听从她的推荐，真希望他能坦诚一点露出四只眼睛和三对耳朵，想来还能省一回电影票，说不定赵珉然对他会更感兴趣。
手机里许诺没再发来信息，也许是找到了相同爱好，赵珉然也放松了不少，电影散场还一边吐槽剧情一边吐槽刚刚对方的反应，金耳这种恐怖生物假装被吓到还挺逼真，赵珉然兴冲冲去买了咖啡又一起聊了许久。
“我送你回家吗？”赵珉然看看周围暗下来的天色点点头跟着金先生去了停车场。夏日天气炎热在底下车库也透着些寒凉让赵珉然打了个喷嚏。金先生走到自己车旁边，我看不懂这是什么牌子，赵珉然似乎也没看出来，只看到手机屏幕的光线一下子照亮在这昏暗的地方极其刺目。许诺说他带着毁约出门做毛发护理，要不要一起约个火锅。
“不好意思，我朋友有点事要我帮忙处理，我自己回去就好。”金耳没多在意，让她上车带她出了车库放到闹市区互相道了再见。
许诺一身黑衣黑裤带着黑帽子站在个烧烤摊前面，身后无光，只有烟雾缭绕冒出点火星，混在黑暗中像个真正的恶鬼，旁边的宠物医院橱窗映出动物们剪毛发的样子，明亮温馨的灯光没能照在他身上，赵珉然把他拽到宠物店灯光下，看里面的毁约咬了给他剪毛的工作人员一口。
“是个男生啊，那我之前的话收回，你可以带我去。”赵珉然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半晌才知道他说的是聊天内容。“你家毁约都咬人了，还在意这些细节。”往日里许诺的身上都刻意的带着些木质香料的味道，今日可能身后又油烟的缘故，让赵珉然凑近时皱了鼻子，看他看着那个给毁约剪毛发的工作人员目光不善。“他不会无缘无故咬人。”许诺带着赵珉然进店，收银台旁边的栅栏隔开了宠物护理区域和商品选购区，许诺一个人挑选宠物玩具，赵珉然看几位宠物主人进到里面逗弄其他宠物也进去看毁约。小毁约前一秒还呲牙对着那个工作人员，看赵珉然进去可怜巴巴看过来，眉毛上秃了一块，自带的眼妆效果荡然无存，急得在原地跳脚又转了一圈跳起来要咬人。
“您修理毛发的时候当心些，眼睛上面这块都秃得见血丝了。”小毁约跳到赵珉然身上，只剩个蓬松的大尾巴炸开了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失误，这样您也是老顾客了，我们这次打折优惠，这个小礼物给我们宝贝。”女老板拿出个小衣服，见赵珉然只说了句：“这……”身后许诺说不用了，付了款带着赵珉然和毁约离去。
“我第一次去怎么就是老顾客了。”赵珉然看许诺不开心替他抱怨那家宠物店，说完还扒头看看他的反应，毁约跳上肩膀一动不动像个围巾，许诺没搭话拿手机定了个座位。“去吃东西吧，我掐指一算，你该饿了。”说完听赵珉然肚子的确响了一声。许诺笑话着她牵着她去了底下一层的美食店。火锅没有西餐精致，赵珉然的吃相也放纵了不少。
“饿死鬼投胎吗，我有点后悔认识你了，我也是人，也是个帅哥，你不能装一下矜持。”说完递过去张纸巾，趁着工作人员来之前眼疾手快倒满了酸梅汤。
“就你这个和工作人员比手速的幼稚鬼不配拥有我的演技。装小鸟胃实在没吃饱。”赵珉然擦干净嘴角，看到许诺拿着食材又自创新的吃法，被自己的发明恶心到了又拿了个碗开始新的常识。“对了，我们学校的事你听说了没，你的姐姐……”赵珉然下半句没点明，许诺也听明白了，接话道：“一个月前已经办好了手续，下学期我姐还是会转过去，就在你们班，还请多多指教。”
赵珉然和许诺出来时街上路灯明亮，酒吧也都相继开门。“我记得你家住摘星院，离市区还挺远的，我送你回去吧。”虽然这样说还没有驾驶证的许诺拦了辆出租车。“你住的近吗，是不是可以骑车回家，我自己回去也行的。”赵珉然看路边堵车堵得厉害，带着许诺又走过了几个路口，到了无人处拿手机订了辆车。
“我家，我家住松风乐府。”赵珉然看着许诺，我也又一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地名，我看着赵珉然似乎已经记不得这个地方在哪里拿出手机地图搜索了一下才说：“那离得比我家还远呢，还是尽快回家吧。”许诺胡乱应承了下来。那地方是七年前的市区附近，如今变成了老城区，不知道和当初的游戏有没有关系，只知道现在那里人不多，和赵珉然他们住地方都划分了区域。“我姐姐是个很守旧习的人。”许诺声音有些缥缈，看远处赵珉然的车到来看着她上车走远。按黄鼠狼姐弟的能力的确可以不用守着那个老城区，也可以不用守着叶彤的躯壳。
耳边传来些不那么浪漫和美妙的声音，岳严一瘸一拐扶着墙去卫生间催吐，他这几日被喂得胖了些，脸颊上终于有了符合年龄的婴儿肥，但似乎给他消化系统造成些负担。腿上还没长好的烂肉负担不起他的重量，半途跪着爬了几步，他好像往半空中看了一眼，也可能是我的错觉，但我没办法去帮他。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着他的腿不再疼痛或者有人发现这一幕。我的任务是监视，这个时候我很想哪位同僚来说句闲话，或者小老板发话给我，实际就是，我们这样等待着，等到他的父亲把他搀扶回床上，看到他还是一言不发的样子听身边人焦急叮嘱。岳严的父亲一夜没离开病房，岳严也辗转反侧一夜没能休息。
到出院那日严益禀也来看望，他说了句一周后见，没再支会半个字，表情严肃得像参加葬礼。“饼哥，有什么事和哥几个说说，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了。”老孟劝解严益禀，却听他说“我再想想。”
出院这天阳光正好，岳严已经可以扶着墙走上几步，腿上虽然留下些烧伤疤痕却没有大事，只等伤口愈合。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看他到书柜前伸手去动紧靠窗边的书，没办法上榻榻米的缘故让他根本没办法像往常一样拿下来，用指甲扣出底边再一用力书本翻了下去。我摘了眼镜抽动了新纸盒里的纸。
“他们的身后有你的同类对不对。”我看着岳严，他眨眼间露出那颗搞笑的假眼睛好像在告诉我他比我这个只有一只眼睛看到人世的鬼看清了许多。我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你别怕，我会永远守着这个秘密。”岳严第一次有些激动，他这些话像憋在心里很久，也许在医院的时候他就在反复确认这一切。我看他急忙推着轮椅到那堆画纸旁边，在上面画了个戴面具的火柴人女鬼，用红色水笔一笔划过眼睛。又画了只虫子却停了下来。接着画了个许多大嘴的圆形，他笔下的嗜贋鬼被圈上了最下面一张嘴，推着他那个塑料长颈鹿眼镜，我圈上了最小的一张嘴。
“你能动物体，那笔给你，你知道这虫子怕什么吗？”我也不清楚虫龙怕什么，那东西太稀罕，我也是第一次接触，只看它在水球里还算安静，在上面写了个“水”。
岳严不知为何一瞬间又冷静下来，犹豫着画了只兔子推过来。“我知道他是个杀手，早晚我也会去杀了他。”我抽出了笑脸盒子里的纸却在他推过来的纸上画了问号，这个外来散客我也看不真切。一瞬间我看着岳严，不知道是不是要说他观察敏锐，只见过散客真身一次他猜出了他是那只兔子。
“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我们相互看着对方，他在等待我的回复，我在犹豫如何落笔，生前的姓名我弃用了七年，却从没给自己取个像样的名字。“我也听说过名字很重要，你不想说也没事。”怕他又信些不靠谱的都市传说，我们名字其实是说改就改的，叹气在纸上又写了熟悉的两个字“叶彤”，看他把这张纸妥帖的折起来放到口袋里不知道是不是又信了什么奇怪的故事。
岳严没再提问别的，他把书本推向窗边，在他附近露出个缺口把那本掉落的书填上，他拿着衣服去了卫生间，我迟迟没带上眼镜只看着窗外发呆，外面之前还明媚的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蒙上些雾霭，看着让人心情都变得烦闷。我的身上开始出现些黑雾，心情的起伏也越发明显，这些心情除了我的还有叶彤的，带上眼镜看赵珉然那边发生了什么，赵珉然和许诺越走越近，我与岳严也用更加直接的方式对话，这两份的心情都留给了我这个剩下的鬼魂身上。赵珉然和许诺打电话，许诺问她要不要在一起，我看着赵珉然如岳严信任我一样信任许诺告诉他和自己接触会有可能发生意外，许诺说了什么我听不清，只能感受叶彤的愤怒。我没有泪腺，没办法表达我的痛苦，周身怨气渐重，吹落了桌上的画作，弄倒了空着的水杯，连旁边的窗帘也不自然的浮动，我的的确确只是个怨鬼罢了。
岳严回到房间的时候头发还在滴水，推轮椅到窗边一言不发收拾好了画作，水杯倒了的过道刚好他的轮椅没办法通过。我看他扶着墙颤巍巍过去把杯子捡起来，挺可爱的马里奥水杯的鼻子上磕掉了块漆。坐到榻榻米上又动了书。
“怎么突然生气了。”他的自动笔就在旁边，我没办法解释自己是个鬼，有些事我也控制不住。“不好看。”我这样写完自己也觉得有些无理取闹，岳严却一脸严肃看看自己的画又看看手里的杯子。“确实。”他慢悠悠收了画叠好夹到书里不再放桌子上，水杯也扔到了垃圾桶里，这一次他因为行动不便坐到了往日我休息的书柜旁把我挤到了另一边阴影里。他转身拿了本书出来看，还是那本卷了页的漫画。
心情平复的十分钟转瞬而过，书架回复原样，我平复下来的心情在带上眼镜的一刻瞬间碎成齑粉。“怎么回事，为什么视线突然中断，叶彤你这次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七年来小老板第一次如此急躁。“刚刚怨气控制不住了，我怕再看到赵珉然那边的情况刺激到另一位。”我这样解释完没再听到追问，我想对于对方的怨气即使是小老板也是没办法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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