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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等到二老想起此行的目的已经过了好久。

        爷爷招呼沈淼进书房,取下了此前放在书桌上的匣子,走到了一旁的长桌旁,将匣子递给孙女,表情是难得的严肃。

        “取出来,在这个桌子上展开。”沈淼依言带上手套,小心取出,将匣子中的画卷铺展在红木桌上,孙老立时便戴上了眼镜,凑近观察,一边看一边不由得发出赞叹,弯腰趴伏在桌上差不多半小时才缓缓起身。

        “的确是真迹,只是损毁也很严重。”话语间极其沉重,“有人为损坏的痕迹,而且是近期造成的。”

        此言一出,沈淼心中怒火陡然升起,再难维持面上冷静的神色,眉头紧皱,“依孙老看,还可能修复吗?”

        “可以,但是或许得花费些时日。”孙老冷凝神色不变,“存之,你得好好和我说说这东西的来历。”

        闻言,沈淼自觉退出了书房,接下来的话可能涉及一些行业秘辛,她在的话就不太方便了。

        沈淼与厅上坐着的孙老太太打了个招呼,老太太或许是见她眉间郁色不散,站起来拍了拍沈淼的肩,安抚地说:“孩子,别担心。”

        其实,沈淼明白,在残酷的事实面前一切安慰都是徒劳。她只是觉得,这么一个老物件挡得住时间磋磨却挡不住人的摧残,这些人有什么资格呢?人生一世,最长不过百年,百年之后化为一捧灰烬,如果不是人人念着那一点旧情,那捧灰毫无意义。

        人生太短,一个王朝也终有尽时,可这些东西或许深埋地下千年不朽,它的主人就连尸骨也没了痕迹,它却在黑暗中沉睡数百年,打开了那个早已远去的时代的大门,让现世的人可以看到一点点曾经的光景。

        如果千年的等待等来的是贪婪,是伤害,只是想想都感到深深的悲哀。

        孙老太太也知安慰无果,想着或许四处逛逛心情会好些。只是老人家精力有限,一会儿便累了,坐在院中休息。

        老太太每每同沈淼搭话都是微微笑着,眼尾皱纹清晰可见,面上仿佛罩了层柔光,让人不由自主忽视了岁月的痕迹,与之相处很是轻松愉快。

        “我这老胳膊老腿比不上年轻人了,淼淼哪里都可以去看看。这后头有一个平时纳凉的小花园,我外孙有时候在那,你要是见着了也算认识个新朋友。”

        沈淼听罢答了声“嗯”,去屋中要了张小毯子给老太太盖上。

        后院倒是比前院的景致更加美,哪怕是在春花凋落的季节也是繁花盛开。

        正感叹着花园主人的巧思,沈淼却不想这不大的院中竟还有个凉亭,若是夏季在此处坐着,来杯冰饮,再看着这院中景色,想来十分惬意。

        只是沈淼走的这一边,却进不了这亭子。前头放了一个极高的置物架,几乎挡住的进去的路。架上摆着些塑了形的土坯,多是花瓶的样子。

        沈淼没法,只得绕到另一边,这下却看见了亭中有个人影。一身黑色,衣裳上还沾了些陶土。坐在那,侧对着她,低头摆弄着手中未成形的土坯。

        看不清脸,却无端让人不敢靠近。

        而亭中的人坐了一个上午,清晨这地湿气有些重,丝丝缕缕渗进皮肤,实在不算舒服。除却来打扫的人,几乎没有人来过这里。

        如果有人来这院中看上一眼,就会发现他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头,看起来滑稽又可笑,哪里还有半点平日的淡然。

        亭外因为角度问题看不见这里头坐着的人,里面的人却看得真切,架子后白色的身影,仿佛触手可及。

        咫尺之间,却是心如擂鼓。

        想来这就是孙老的外孙

        沈淼见亭中的人只是盯着自己却不言语,只得踏上石阶进了亭子。

        “你好”话语间突然止住,思考了一下该怎么介绍自己,下意识伸手,笑道“我叫沈淼,三水淼。”

        对面的人却愣在了原地,迟迟没有起身回应,只是抬眸看着她的眼睛,仿佛痴傻了一般。

        男生回过神来,刚伸手却突然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抱歉。”

        沈淼这时才想起刚才男生在干什么,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是我考虑不周了,没关系。”

        “徐一涧。唯一的一,三水间,我的名字。”说罢,脸上渐渐染上了红晕,看起来格外腼腆。

        他却状似不经意地观察面前的人的神色,眼底痴狂哪怕半分都足以令人心惊。

        沈淼这才开始认真地打量起了眼前的青年,黑色的头发有些长但很软,五官深邃但眼型偏圆,让她莫名地联想到了梁引家养的狗狗。

        身量很高,此刻两个人挨得有些近,比她起码高出了半个头。只是现下脸有些红,眼神飘忽不定,一副害羞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好欺负。

        额前的碎发乱糟糟的,整个人看起来清俊却稚嫩,只觉一股少年气盖住了全部的视线。一直打量他人着实不太礼貌,她移开视线,端详起身侧架子上各类样式的瓶子。

        “我可以看看吗?”指了指架上端放着的半成品。

        “嗯……只是做得不好,姐姐不要见怪。”

        哦?

        “看你这么腼腆,还知道一见面叫人姐姐,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

        是有点爱捉弄人的性子,他倒是未曾见过姐姐这般情态。

        却还是做出一副慌张的样子,面色有些尴尬,开口:“外公说今天来的是故交,往后来往的机会很多。”

        “姐姐看着比我年长几岁,叫沈小姐怕生分,败了两家交情,直呼其名又不太合适。”

        “姐姐如果介意,我以后就不那么称呼你。”

        这下倒是把随口逗人的那位给弄得有些愧疚,忙说了句没关系,转身装作欣赏亭外风景。

        只是在她身后,方才还脸红的青年低头悄悄勾起了唇角。

        还是那么心软。

        两人独处了一会儿,却不知天上何时乌云尽数散了去,亮得有些晃眼。徐一涧看看日头,一会儿就该吃饭了,唤了唤身旁的人。

        却不想沈淼一个转身,却没注意地上洒落的泥水,脚下一滑,身子猛地向旁边倾斜,把青年吓了一跳。

        “姐姐——”立时就伸出手想要扶住沈淼。

        她下意识抓着身旁的架子,一下子挨着置物架稳住了身形。徐一涧见状,松了口气。

        可这架子上放着的有些尚未干透的土坯,一下子沈淼身上这件浅色的衣裙便沾上了大片污渍。

        “没事,擦一擦就好。”从腰带间抽出一条方巾,擦了好一会儿,污渍却慢慢晕开,染了一大片。

        沈淼一贯都十分重视自己的仪容,有时甚至有些吹毛求疵。这帮狼狈让她越发焦躁,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手上的动作也是越发用力。

        不太对!眼看跟前的人有崩溃的架势,徐一涧赶忙出声制止。

        “屋里有可以换的衣裳!”

        “是……是我表姐的。”谎话张口就来,“没穿过,她身形和你很像!”

        作为客人本不应该这么麻烦主人家,实在是失礼。但现下的状况是,她不可能穿着这件衣裳回去,这是她绝对无法接受的,只道了声谢就跟着徐一涧去了客房。

        中间还遇见了已经回到了客厅歇息的孙老太太,见到沈淼的模样不免关切地询问了一番。

        二人简单说了缘由,老太太听说是来换衣裳的,却有些惊讶地开口

        “家里哪来的……”

        只是话没说完,就看到外孙对她使眼色,“外婆忘了,家里还有几件表姐放着的衣服。”还打断了她的疑问。

        ……

        “快带人上去吧,等会儿下来一起吃个饭。”

        话虽如此,老太太见两人去了楼上,独自在楼下回想外孙刚才紧张的神色,很是惊讶,况且家中的确没有年轻女孩子的衣服。

        突然想到了什么。莫不是孙子那些衣裳?

        要知道,她也只是在这次回国看孙子托运东西才看到了一些。

        孙老太太对于孙子屋里有那么多女孩子的衣服这件事起先也并不是不吃惊,老人家还算开明,加上也没有发现孙子身边有同龄的女性。她甚至怀疑过孙子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但不管怎么样,毋庸置疑的是,徐一涧对那些东西宝贝得紧。老太太很少见孙子这么紧张一个年轻的姑娘,平日里更不是今天这样待人亲近的性子。

        这么想着却也没再往下猜测。

        从徐一涧手里接过衣裳进了客房,沈淼才发现这是一件手工绣花的月白色旗袍,哪怕是以她这样挑剔的眼光也找不出什么瑕疵。

        穿上身后更是惊讶于那位表姐的确同她身材相当,但似乎有些太合适了,就像是定制的一般,将人的曲线完美地勾勒了出来。

        而等在门外的男人,这时正紧紧地盯着紧闭的房门。眼中有期待但更多的是紧张。整个人直直地定在了原地,目光却越发炙热,仿佛可以烧穿面前这道厚厚的木门。

        沈淼出来时,猝不及防撞见了门口站着的人,有些惊讶。

        徐一涧慌忙低头,掩住眸中流转的复杂心绪,复又很快抬头,瞬息之间便整理好了情绪,面上是全然欣喜的神色。

        “这裙子真适合姐姐。”

        “有点太合身了,有时候我自己去逛商场都买不到这么合适的。”

        “姐姐喜欢就好,随手找的一件竟然这么适合姐姐。”

        闻言,沈淼轻笑道:“还得谢谢你那表姐了,希望她不要介意我穿了她的衣裳。”

        “做工这么精细,应该是心爱之物。”正说着手不自觉抚摸腰间的刺绣花纹,“希望有机会认识一下,问问这是哪里做的,我可得还个情。”

        老一辈的人虽然对待小辈不算严苛,但极重规矩,席间也无人说话,饭后爷孙两人就准备动身回去了。

        “等等,这个送给姐姐,当作让姐姐受惊的赔礼吧。”

        说着递来一只小巧雕花的漆盒,徐一涧推开盖子,乍一看只是一只简单的瓷坠,通体莹白,水滴形状。仔细观察,指甲盖大小的坠身上刻满了细密的花纹,隐约可见平安二字,在日光照耀下泛出淡淡的青色。

        想把这只平安坠送给她。

        只愿姐姐这一辈子,岁岁平安,长乐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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