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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事了


“孩子,时间不多了。”老麻葛听着外面的动静,拍了拍巴高斯的后背,靠近了些,将声音压得非常低:“听着,巴高斯——我是说那位,他是你的母亲的哥哥。”

        “也,也许我不该对此感到意外?”巴高斯干巴巴地回答着,脑中浮现的,都是这些年因为同名所受到的“打趣”。

        他竟然感到恍然大悟,原来有些事情的发生,并非是完全无缘无故的……

        “小辈和家中长辈同名,并不是什么罕见事。”老麻葛没有看巴高斯的神情,而是有些出神地望着那盏孤独的油灯:“你的父亲,是奥库斯。”

        “这不可能!”巴高斯无声地张了张嘴,忽而猛地起身,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攥紧,转头对着长者怒目而视:“这不可能,这一定记错了!”

        奥库斯,就是残暴的阿尔塔薛西斯三世,被那位巴高斯杀害的前任波斯帝王。

        “孩子,先听我说完……”老者用略微颤抖的手,从衣兜里拿出一个被贵重的暗红色丝绸包裹,轻轻地掀开布料。

        “这是你母亲留下的,她是个过于温和的好孩子……在小时候,她和她哥哥就生活在巴比伦,我曾经和他们有过交集,后来我再见到她的时候,那是一个深夜。”

        老麻葛似乎进入到了久远的回忆当中,语速有些缓慢:“她那时应当刚生下你没几个月,翻过围墙,闯进我所居住的庙宇,请求我帮助她藏下你,便又从围墙翻了出去。”

        “……藏?”

        “是啊……我当时匆匆将还是个婴儿的你藏好之后,便见她往另一个方向逃去。后边追着的,是一群遮掩了面貌的人。”

        老麻葛叹了口气:“可那领头的人一发声,我便辨认出来,这是一名隶属于王室的侍卫长。”

        老者参与或主持过很多次王室举行的大型祭祀,本人也与王室相熟,能辨别出来倒还算合理。

        “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不想为自己没能对此事施以援手的情形再加以辩驳……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时,她已经……”

        “……”巴高斯皱着眉,也开始望着油灯出神了。

        老人本想继续说什么,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后来我从你的襁褓中找到了一封信,才知晓了事情的缘由。”

        “缘由?”

        “信中之意,大约是说,那位巴高斯仍受信任的时候,奥库斯偶然间见到了他的妹妹,在短暂的交往中,有了你。”

        “我……”

        “她很爱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在发现有了身孕之后,便瞒着奥库斯和她哥哥,只身离开了苏萨,来到了巴比伦。还说明了将孩子托付于我的原因,并请求我不要让你落入他们手中。”

        “可是——”巴高斯本想反驳,却反应过来,即便是女孩儿,也不能在皇室争斗中置身事外。

        而且如果此事为真,当时的皇后是否能容忍一位私生子,尤其是一名能被权臣利用的孩子出生,也尚未可知。

        更何况,对于那位野心勃勃的巴高斯来说,这孩子的生或死,大约都可能换取更进一步的机会。

        “原本我也对此事抱有疑虑,但很快,苏萨王宫便来人于巴比伦搜捕,甚至神庙内殿也没有放过,那封信便是在那时烧掉了。

        “好在内殿并非常人能进,我将你放置在神像座内,你懂事没有哭闹,因此逃过此劫。”

        “后来,我在一次祭典中与奥库斯见面,他饮酒颇多,已然醉得有些神志不清,我私下便旁敲侧击,确认了你母亲的事,可他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孩子。”

        “可见那时宫中皇后势力之盛,你若生于宫中……”他顿了顿,接着道:“我作为祭司,并不能将你养大,因此托付给了那位善良的女士。”

        “母亲说我有个已经去世的双胞胎哥哥。”巴高斯没忍住,提了一句。

        “是了,那就是她的孩子,在出生后不久便不幸去世。”

        “我并不清楚那位巴高斯是否知晓你的存在,但目前,他恐怕很需要你。如果你与他相认,他必会将你推上王座。”

        老人轻轻打开饰有繁复雕刻的盒子,里面是两枚精致的指环:“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是她和奥库斯的戒指,也是你与亲人相认的信证,虽然如今只剩下那位巴高斯。”

        “不,不必了。”巴高斯摇摇头:“那时候他权势也算如日中天,若真的关心自己的妹妹,又怎么能不知晓她孕育了孩子,乃至被追杀的消息?”

        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指缝中残留的血污与泥土:“再者说,养育我的亲人之死,与这些人难逃干系。假如此事为真,我也不愿再回到那旋涡中,与他们虚与委蛇。”

        “更何况,我并未有野心与抱负,不追逐什么荣耀,仅仅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一旦踏入巴比伦,恐怕生死便已完全不在我的手中。”

        巴高斯垂下头,也不想让这位与自己有旧的老人担忧,便没有述说对奥克西涅斯的杀意。

        他心中清楚,年轻皇帝阿尔塞斯和那位巴高斯暗地里争斗,自己家人卷入其中,这样的生死起落,对于本就生活在权力旋涡中的人来说,都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事情。

        但这一切的,最直接的罪魁祸首,那位出卖自己家的奥克西涅斯,却无论如何不能放过。

        这也是父亲——少年唯一会称为父亲的人——生前最后的怒吼。

        “孩子,在这一年多里,我曾多次考虑是否将你的消息告知那位巴高斯。”

        老麻葛声音粗哑,自嘲地轻笑了声:“看啊,即便是我,所谓的德高望重的麻葛,也无法在失势之后,完全克制对权势的渴望。”

        “但您没有。”巴高斯抬头望向老人。

        “如果我做了,你的父母亲人也可能不会死亡。是的,我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除了当事人,我想没有谁可以对这些事情负责。”巴高斯摇了摇头:“执着于过去事情的对错,除了让自己不好受之外,还有什么意义呢。”

        “是啊……”老麻葛有些释怀地笑了起来:“你的家人将你教育得很好……随你所愿吧,巴高斯,想去做什么就去做,管它什么神谕,什么命运善恶,什么过去未来!”

        老人把小盒子关上,递给他:“但这个,你还是应当带上。”

        巴高斯想了想,取出两枚指环:“盒子有些显眼,恐怕我不好带着……我可以毁掉它吗?”

        “当然,这是属于你的物品。”

        在巴高斯掏出斧子砸盒子的时候,老麻葛看了看这两枚指环。

        他从书架底下取出一个小箱子,从中翻找出绳子,将指环穿在绳上,又在巴高斯有些好奇的注视下,取下自己的指环套上,打结后做成了一条长项链。

        最后再取出一块羊皮地图。

        带着注视晚辈的笑意,老人看着巴高斯把链子带在脖子上,又收好了地图后,点点头,推开门,回头对着少年说道:“我送你离开这里,走吧。”

        当两人绕过混乱的区域,在沿途守卫警惕的注视下走出栅栏,巴高斯还有些恍惚,总觉得这些事情像梦一样不太真切。

        “你的马匹在哪儿?”老人问。

        巴高斯指了指方向:“我自己去便可以了……您呢?要一起走吗?”

        “不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等会儿找到马,直接离开,往这个方向走,沿着这种树,在有石碑的地方往西……”

        “我记住啦。”少年点点头。

        “巴高斯,我应当谢谢你,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以后一定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老人有些不舍地摸了摸巴高斯乱糟糟的卷发:

        “如果没有确定的去处,可以去以弗所,去找一位叫米尔提罗斯的祭司,他是我的老朋友了,也是一名善良的人,一定愿意帮助你站稳脚跟。”

        “不过孩子,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放下戒心。”没有再多絮叨,老人将少年往前轻轻一推:“走吧,快走,别回头。”

        巴高斯懵懂地向老人挥手道别后,往前慢慢走了一小段路,才悄悄回头看着老人往回走的背影,确认老人安全回到祭坛小楼里,终于放下心向着自己拴马的地方走去。

        他翻身上马,牵好马绳,决心先放下心中的种种困惑与疑虑,最后看了一眼,却见那栋小楼最顶层的火光亮了些。

        是在烧那些书卷吗……他有些疑惑地想。

        身下的马匹往前蹦了两步,巴高斯拉住了马儿,他侧耳,却听见楼中老麻葛的大笑:“苦修七十年,如今困于善恶之辨,竟著下恶书,行下恶事,不若一幼子!”

        “此恶由我而起,也应由我而终!”

        巴高斯离得太远,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很多人都冲向那处,然后——

        火光忽而冲天,响声震耳欲聋,石块炸裂翻滚而下,小楼开始崩塌歪斜。

        在那一刹那,巴高斯耳中被尖利的耳鸣填满,翻涌的血液瞬间停滞,直到他无意识地怒吼着驭马向栅栏内冲去。

        他眼中只有那愈发凶猛的火焰,根本听不到那位喜欢诵诗的中年人的阻拦声。

        直到被守卫一剑刺翻落下马匹,土石将手和左脸擦伤一片,他才晕乎乎地找回了一些神志。

        中年人打马飞奔而来,将巴高斯捡上马背,顾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咬住少年皮靴的幼小野兽,挡开守卫攻来的短矛,跟在开路的狮子身后,飞快地向外逃去。

        巴高斯在颠簸的眩晕中费力地转头,离那处混乱的营地与火光越来越远,直至失去意识,再次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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