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
最后一期拍摄在三天后，拍完后还有一些将来要剪辑插入节目中间的个人采访和“赛后”访谈，离他们离开这座城市回国还有一周左右。
第三期拍摄结束傍晚，贺渔直接回了酒店房间。之后连着两天都没出门，一日三餐全靠叫的酒店服务，餐车送进门。
继微信不搭理，电话声音冷淡，邀约被拒后，奚河在对门悄咪咪蹲守了两天，也没逮着人影。
明明之前态度已经软化不少了来着…
怎么又冻回去了？
反复把那几页聊天记录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又仔细回想之前两人相处的细节，奚河在感情方面忽长忽短的神经终于灵了一回——
那张塔罗牌！
哎呦！
奚河右手握拳狠锤了一下桌板。
早知道就不换那张了！
除开他自己感兴趣学的塔罗牌，因为出演《黑杰克》系列电影，他还特意去学了德州扑克和21点，连带着还和剧组请的特殊指导学了点出千小技巧。
结果学得不够熟练，第四张没换到想要的“恋人”正位，还混错了“恶魔”正位。
弄巧成拙也就算了，最后他没圆回来居然还说有第二层意思。
心底的悔意和桌上刚煮沸的咖啡一样，噗噜噗噜直冒黑色细泡，迫不及待要漫出来。
奚河蹭地一下拔掉咖啡机的插头，拔腿往外跑。
门都开了他又突然折回，在桌上整齐的文件夹里翻找出一个本子，攥着跑出去。
门啪地一声合上，站在贺渔客房门口他又顿住脚步，往旁边斜跨两步，对着旁边门柱上的金属反光整理了一下衣服褶皱。
确保帅气值仍然满分，他才小心踌躇地抬起手，轻轻叩响贺渔的房门。
没人应。
奚河耐心地等了半分钟，又敲了一遍。
“ilyaunesonte。”
推着清洁车路过的酒店人员好心提醒。
高级酒店隔音效果极佳，奚河这绅士礼貌的几声轻叩，里边的人如果戴着耳机或者在洗漱，根本听不见。
正常人都是摁门铃的。
奚河本来也是正常人的一员。
可惜恋爱使人智熄。
重新摁上门铃，几分钟后，门才被从里拉开。
贺渔的身形终于出现在他眼前。
蓬松的黑色长发随意散在肩上，淡紫色的发带绑在额上，露出完整的脸蛋。白皙透粉的皮肤在光下泛着点点光泽，像是刚敷完面膜。
比常人要浅上几分的茶色瞳仁平添一分异域魅惑。
同样淡紫色的丝质睡裙外披着一件厚实的浴袍，该遮和不该遮的地方全都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丝边角让人得以窥见它的美丽。
贺渔刚刚从浴缸里出来不久。
并不是洗澡，她头发都是干的。她研读电影剧本时遇到点困难，为了代入感只好选择最方便的方式，设身处地，泡进水里幻想自己在海洋里。
刚刚有点感觉，门铃就响了。
贺渔一边努力回忆着刚刚那点感觉，试图刻在心里，一边心不在焉地问：“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
“……”
贺渔分出点注意力，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就是还踩着双拖鞋，一看就是一时兴起从房间过来串门。
闲得慌。
心底默念几句这是老板，给剧本发工资的，贺渔压住躁意解释：“我有事，我要看剧本。”
言外之意：没空陪你玩，识相就赶紧回去。
“正好！！！”
贺渔被这充满喜意的声音惊回神。
目光顺着奚河的动作不由自主落在他伸到身前的本子上，熟悉的“捞月亮”三个大字加粗加黑打印在本子的正中央。
“我来找你对戏。”
奚河把手上的剧本往贺渔手里一拍，伸手握住她肩膀轻轻往里推，自己的脚尖乖乖呆在门槛外一毫米也没越界。
“二楼咖啡厅的鸢尾花包间等你。”
说完，他像是怕听见拒绝的声音，半秒也没多停留，唰地踩着拖鞋消失在电梯间的方向。
贺渔低头看着手上的剧本，顺手把门合上。
一边往回走，她一边翻了翻。
她自己那本这些天已经被她翻了无数遍，所以刚刚摸到这本的时候贺渔就发现了，要比她的厚不少。
这一翻，她就看见了被装订在剧本后的人物小传。
奚河给男主角色写的人物小传，从幼时经历到成年冒险，饮食爱好到人生梦想，每一处小标记都和剧本内容息息相关，看过去仿佛经历过这个人的一生。
贺渔看入迷了。
几分钟后她才恍然反应过来，奚河还在咖啡厅等她。
贺渔轻轻抿了抿唇。
作为演艺界努力与天分并存最闪耀的那颗星，奚河也是有一点关于他演艺经验采访流传的，贺渔也是看过那份采访的人之一。
里面奚河用他一贯轻佻自傲的语气说：“我从来不写人物小传。”
画面里传来轻微的咳嗽声，还有纸张摩挲的簌簌声，一听就知道是导演和记者在给他提醒，让他收敛着点。
彼时的奚河在二十一岁的年纪已经拿下两个影帝桂冠，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贺渔本以为他恃才傲物，不会搭理。
没想到他顿了顿，还真又补充了几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人物小传是深入了解自己需要扮演角色一个很好的方式。就像趟水过河时，绑在对岸上的绳索，能借力也能指引方向。”
本来这就可以勉强给采访画上一个不太圆满的句号了。
可惜那个新人小记者第一次采访这位爷，还没摸清他的脾气，又问了一句：“那小部分人呢？”
“小部分人身上绑石头了，寄再多绳索也过不去。”
“那、那…”可怜的小记者被这回答卡得结巴，“那您呢？”
“我？我出生在对岸。”
采访最终还是以奚河的狂妄发言结尾，动图和长截图在微博刷屏近一个礼拜。
翻出那条采访又看了一遍，贺渔唇角勾起一个小弧度。
算了。
既然他已经主动求和，就暂时原谅他这一次。
换上舒适的运动服，贺渔乘电梯坐到二楼，向右拐进咖啡厅，找到画着鸢尾花图案的包厢，推门。
桌案上属于奚河的那杯咖啡已经快见底了。
“久等。”
“刚到。”奚河把最后一点咖啡喝完，用手帕揩了下嘴角，“回去换了双鞋。”
贺渔垂眼。
玻璃桌面下，纯白色球鞋上蓝底银边的小星星格外抢眼，在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下一闪一闪。
奚河轻轻晃着脚，托脸问她：“剧本看完了，有什么困难吗？随便提。”
困难肯定是有的。
提也肯定是要提的。
但不是现在。
贺渔坐到奚河对面，把剧本还给他。
国外私密性极高的酒店咖啡厅包厢，对于谈一个隐秘话题来说已经是一个绝佳的地点，不会被听见，不会被打断。连窗外的风景都很美，适合让负面情绪的人看着平复心情。
确认奚河坐着的角度可以直接看到蔚蓝大海和金色沙滩后，贺渔轻舒一口气，喊他。
“奚河。”
“嗯？”
“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除了恋爱，别的都不谈。”
“……”
贺渔撇过头看向窗外大海的粼粼波纹，深呼吸——
不气不气…
奚河单手托着脸，一边眉毛挑得高高的，一般人做起来只会显扭曲的表情动作，他反而显得帅气中透着可爱。黑亮的眼睛一眨，他给面前这只炸毛喵顺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不喜欢，没感觉，不合适，忙事业…还有别的吗？”
词都被他抢了，她还能有什么。
“…你是个好人。”
万能好人卡，伤害力不强，但羞辱性极大。
没看见奚河都给气乐了吗？
还没等贺渔给奚河推荐窗外的风景，奚河笑着往前探了探，声音轻但肯定：“我不信。”
不信什么？
不信他是个好人？
奚河左手修长的无名指套着咖啡杯的杯柄打转，眼神却一直挂在贺渔脸上，不错漏她一点神态：“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贺渔屏气凝神：“没有。”
咖啡杯在柔软的杯垫上转了两圈，停住。
奚河双手撑在玻璃桌面上慢慢站起身，往前倾，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一掌以内。
奇怪的举动，看起来还有点别扭。
贺渔皱了皱眉，不解。
只是一抬头，她恰好撞进奚河眼里。
像是精心计算好的天时，接近黄昏似金非金的阳光照在他脸上，鸦黑的睫毛弯出自然的弧度，如钢琴上的黑键，承载音符一般美妙的光线。
上好水墨点出的瞳仁如一面镜子，清晰地倒映出远处的大海与沙滩。
风景正中，是她的影子。
贺渔压过所有风景，完整地撞进他眼里了。
她想往后逃，却被他扣住左手。
喉间发涩，贺渔张了张嘴：“我…”
“我就知道！”
奚河突然自信出声，眼睫在金色光线里欢快眨动。
什么？
贺渔顺着他的目光犹疑地往左下方看去——
左手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扣上了一块智能手表，光滑的圆形屏幕上用红色的字体写着：
[心率：119]
“正常成年人心率范围是60到100，你都超这么多了，还说没心动？”
“小骗子。”
奚河的喜悦溢于言表，美滋滋地准备和对方分享喜悦，却发现贺渔正直愣愣地看着窗外的阳光大海沙滩。
他也跟着看过去，随口挑起话题：“这边风景还可以。”
贺渔咬牙：“月黑风高，确实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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