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众人笑得东倒西歪，没人回答他。
只有场外的导演兢兢业业，记住每一个戏内ooc的嘉宾，一人扣3分，纪向画情节严重，扣6分。
多亏同行衬托。
贺渔与奚河成功逃过一劫，成为目前最高分的一组。
纪向画一把扯起碍事的裙摆，用力踩着浅口鞋走到大厅中央，愤愤不满。
但就算再生气，他还是得走剧情。
在大厅内的布景中穿来穿去好一会，他停在一扇小门前，门没有关紧，露出一条缝隙。
纪公主瓮声瓮气地问：“里面有人吗？”
门后，贺渔戴着灰白色假发，身穿绣着羊与十字的袍状戏服，正坐在一架纺纱机器前，沉默地纺纱。
纪向画推开门走进去，观察了一会。
慢慢地，他的注意力移到纺锤上，说：“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东西。”
贺渔停下手上的动作，反问：“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它好不好？”
纪向画伸出手，一把夺下纺锤，作势要摔。
就在这时，纺锤尖锐的一端扎在他的指尖。
他瞬间晕了过去，哐当一下砸倒在地上，海带形状的假发散在地板上像一团水草，原本卡在中间的金色王冠骨碌碌滚到一边，埋在灰尘里。
贺渔从椅子上站起来，将十字形状的魔杖放进怀里。
然后她欢快地穿梭在布景里，从各个角落找出曾经羞辱过她的十二个金盘子，带走。
与此同时，大厅内的国王小箜，王后穆离欣，侍卫沈阔全都立刻躺下，沉沉睡去。
城堡内的炉火全部熄灭，节目组用塑料制作的蒺藜盖在窗外——整座王国陷入沉睡。
第二幕戏[应验-沉睡]结束。
原本躺在地上的嘉宾咻地一下跳起来，堪比大型诈尸现场。
贺渔跳过布景，走到奚河旁边。
两人对视一秒，神奇地同时领会到对方有话要说。
“戏不对。”
奚河盖着兜帽，和贺渔并肩走上楼梯，声音压得低低，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改动太明显了，绝对是故意设定。原本故事里公主对纺锤的好奇改成了厌恶…”
“还增加了老婆婆变身女巫拿走金盘子的情节。”贺渔接话。
这样的改动，是为了表达什么？
两人一时想不出来，只能先前往图书室，准备查询四世纪到七世纪初的欧洲国家特点，看看能不能这个故事对上。
图书室里不止他们一组。
沈阔穆离欣，齐蕉纪向画都在里边，站在不同的书架前。
贺渔一眼扫过齐蕉手里拿着的书籍名称：《古希腊语言研究》。
看来是已经知道羊皮纸上的语言类型，和他们走在同一条路上。
只有半个小时的探索时间，两人不能一直耗在图书室。等时间过了大半，即便还没找到线索也应该换个方向再研究。
贺渔往外走的时候发现，沈阔那组已经提前走了，但齐蕉和纪向画都在。
二人面上还有藏不住的喜意。
是羊皮纸上的内容有突破？
贺渔脚步一转，走了过去。
“你们找到线索了？”
“没有。”齐蕉快速否认。
“那张纸上是古希腊语。”奚河跟过来，声音不大不小地说，“还你们的线索。”
“好的，谢谢。”
齐蕉手背在身后，还拉着纪向画不让他出声，一看就是油盐不进。
贺渔衡量了一下，决定离开。
刚转身擦肩，她的小臂被奚河扯住又拉了回来。
“等等。”
奚河从旁边书架上层抽了一本书下来，看似随手翻了翻，不到一分钟又放了回去。
“现在可以走了。”
出了图书室，奚河还没松开攥着贺渔小臂的右手。
城堡里的炉火熄灭后，空气里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原本穿着正好的两层薄薄丝质戏服，现在反而有些漏风，凉飕飕的。
衬得他掌心的温度格外灼热。
贺渔让他拉了一会，等出门后看见墙角的摄像头才甩甩手，示意他松开。
奚河当作不知道，就这么一直攥着，甚至还换了个舒服点的握姿。
一直走了大半个廊道，走到无人处，他才开口。
“是拜占庭。”
“什么？”
“羊皮纸上的古希腊语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古希腊语，是拜占庭古希腊语，是一种衍生语言。”奚河的表情若有所思。
他垂眼看着贺渔身上的白色戏袍：“这么一说，除了纪向画的公主裙，不少戏服的设计确实和拜占庭的服饰风格类似。”
“你说的墙画标注时间，差不多也能对上。”
沉默半晌，他听见贺渔带着细微颤音的回答。
“…变了。”
“什么变了？”
奚河从思绪里出来，看见面前的贺渔正仰头，直直盯着他的头顶上方，神色惊愕。
他皱了下眉，缓缓转身——
上方是一幅做旧的小型人物画，里边的形象看起来像是耶稣，金色的光影散开。
右下角标注：公元801年。
贺渔喃喃自语：“我明明记得之前二楼所有的画我都看过一遍，绝对没有8字开头时间标注的画。”
“这里应该是一幅皇帝画像，很大的那种。”
一阵穿堂风吹过，在空荡的城堡里带起回音。
像凄厉的骨哨被吹响。
奇怪的变化，阴冷的环境。
空气都突然凝滞。
他们披着戏服仿佛穿梭在另一个时空里，种种现象令人不寒而栗。
她忍不住轻轻搓了搓手臂。
在贺渔想歪之前，奚河松开攥着她的右手，改放在头顶，用力揉了揉她的假发，语气轻快，和往常一样自信，却在这个时候格外能让人从中汲取力量。
“想什么呢？别忘了，我们之前第一版剧本被驳回的原因是不能写暗黑。”
“不存在我们不能写，别人可以。”
“这肯定是根据剧本秘密进行的布置。”
贺渔缓过神，也觉得刚刚冒出来的不科学想法实在是有点蠢。
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她把奚河的手扯下来，看向那个“801”。
“第一幕戏到第二幕戏之间，公主成长的时间至少是在七世纪初，第二幕戏到第三幕戏，公主沉睡后在八世纪左右，这段时间拜占庭帝国在历史上发生什么了？”
探索时间只剩三分钟不到。
奚河想也不想，直接牵住贺渔左手往回跑。
“走，回图书室！”
贺渔猝不及防被他拉着往前跑。
两只手在宽大的袖摆下交叠，亲密度超标。
“等等…”
“等什么等，再慢我抱你过去！”奚河头也不回，手拉得更紧了。
早领会这人的脾气，贺渔知道他绝对干得出来这事，看在任务着急的份上先不和他争。
跑进图书室，奚河拦住纪向画和齐蕉两人，不让他们看贺渔去做什么。
贺渔绕去历史书籍一排，在不起眼的一个角落找到一本《拜占庭历史与文化》。
封壳上写着法文，翻开后一看，内容居然全是熟悉的简体中文！
这么明显，一看就是节目组安排的重要线索道具，方向肯定没错。
贺渔匆匆扫过目录，把重要的几个节点速记在心里。
等她正准备去翻七世纪和八世纪的历史详情时，耳麦里传来节目组的警告音——还剩一分钟集合时间。
书本不能带出图书室，贺渔在书架上找了个地方藏起来，招呼奚河：“走。”
奚河一个人拦两个人，倒还挺轻松。
两个小爱豆都不敢对他上手，说理又说不通，只能委屈地窝在里边。齐蕉都快急哭了，扒拉着书架试图从书本的缝隙中找贺渔的踪影。
见贺渔出来，两人忙冒着迟到扣分的风险去看看贺渔刚刚在做什么，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奚河顺手又牵着贺渔急匆匆地下楼，正巧撞上塔塔和小箜。
塔塔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两人交叠的双手，眼里闪出幸福的光晕。
贺渔被她看得别扭，使劲甩开奚河的手，问她：“怎么一直都没看见你？”
“这层有个珠宝厅，我们去那了。”塔塔乖巧回答。
“嗯嗯，”小箜补充，“巫婆不是后来把金盘子拿走了嘛，我们觉得秘密可能和财宝有关。”
说着说着，小箜还凑近两人，像是要避开别人，小声说秘密。
“你们说，会不会是城堡里的人都睡过去，其实是巫婆投了毒，纺锤尖抹毒药？报复，外加拿走金盘子这样…”
奚河听着，假装思考了一会，表示赞同：“有可能，等会我们去一楼厨房看看。”
小箜比了个一起去的手势。
众人在一楼聚齐。
纪向画和齐蕉什么都没找到，还迟到了十几秒，每人被扣两分，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沈阔和穆离欣两人小声说话，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但从神情上看，应该也有所突破。
钟声敲响。
众人安静下来，准备等待机械音公布第二个秘密提示词。
“——隐喻。”
贺渔藏在袖摆下的手激动地拉了一下奚河的指尖。
没有错！
这个剧本肯定隐喻的是拜占庭帝国在七世纪八世纪，或者更长一些的时间段里发生的事情！
奚河唇角上扬，反手牵住贺渔——
下一秒被甩开。
第三幕戏[苏醒]马上就要开始。
贺渔嗖嗖往前几步，已经抢占最佳观看点，绝对不能错漏过一点重要信息。
奚河唇角重新拉回一条直线。
他现在感觉他可能是第一个，希望员工不要那么有事业心的老板。
机械音旁白：“很多年，一直有外面的士兵试图闯入藤蔓拯救公主，但没有人成功，直到这一天…”
扮演王子的塔塔带着佩剑，顺利走了进来。
她径直走到了纪公主的旁边。
没有如原童话里一般给予解开魔咒的吻，塔塔转身在角落里拾起了很多年前滚落的王冠。
拂去灰尘，她把王冠重新放入了纪向画头顶的海带里。
纪向画顺势睁开双眼。
躺倒在地的嘉宾也站了起来。
两人携手走上搭好的高台，两顶王冠熠熠生辉。
旁白：“从此，王子公主幸福生活在了一起，他们的国家繁荣昌盛。”
第三幕戏[苏醒]结束。
导演刚喊完卡，纪向画瞬间扯下头顶的假发，把束腰和裙摆全给拆了。
恢复正常裤装，他主动走到镜头面前。
“这段，请重点播放。”
纪向画一本正经地介绍：“前边的造型，请大家不要在意，那是纪公主。以后，纪公主与纪向画就是两个人，两个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人。好，收！”
确保收音完整，他转身——
咦，人呢？
最后十五分钟探索时间，所有人都跑着去找线索了，谁还管他呢？！
连队友齐蕉都跟着贺渔跑了，又被奚河死死拦住。
贺渔从藏匿点找到那本书，翻看。
身后，奚河一人和所有其他队抗衡。
小箜问：“不是说好一起去厨房看看吗？”
“等会去。”
沈阔上前一步：“那不如现在去？”
“啧。”奚河不耐烦地换了一边腿支撑身体，“你什么情况？我身后除了个人，什么都没有，书架不都在这边吗，随便看！”
沈阔礼貌微笑：“除了人，还有书吧？”
奚河之前看他朝贺渔这么笑就烦，现在更烦了。
“我不信节目组就只给了这么一条线索，你不去找，就想着吃现成的？”
这话说的有点狠。
脸皮薄点的小箜塔塔，还有纪向画和齐蕉对视几眼，都往后挪了步子，准备撤了。
沈阔没动。
两人僵持在狭小的过道里。
贺渔查完自己想要的资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把书上的痕迹抹平，她把书塞回书架，走过去拍拍奚河肩膀。
“我看完了，走吧。”
奚河凉凉扫了眼沈阔，伸手拉过贺渔一起往外走。
穆离欣急忙冲过去，凭着记忆找到贺渔刚刚放的书，拿下来翻看。
沈阔没动，只是侧身看了眼两人离开的背影。
图书室外，贺渔一把拍掉奚河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牵上瘾了？”
“嘶…你怎么回事，胆子越来越大，连老板都敢打！”奚河搓了搓手背，还挺冤枉，“这不是正好为电影做磨合准备吗？！”
“要是怕影响不好，后期找导演剪掉不就行了。”
贺渔气得牙痒痒。
奚河见好就收，问她有没有查出点什么来。
气归气，该说的还是得说。
贺渔往周围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她才拉着奚河往一楼走，一边走一边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隐喻的是拜占庭帝国的毁坏圣像运动。”
“拜占庭信仰基督教，教会势力过大，王权利益都受到威胁，利奥三世继位后决定遏制教权，强化王权，726年颁布法令，销毁圣像，禁止崇拜圣像。”
“然后到780年，君士坦丁六世继位，以摄政太后伊琳妮为首，教权反扑。”
“最后是813年，利奥五世继位，皇权重返，开启毁坏圣像运动第二阶段。”
贺渔停下脚步，看向楼梯边刚刚被节目组换下不久的新画——
是皇帝的画像，右下角标注843年。
奚河看着画像，慢慢咀嚼着其中的含义。
“所以金盘子代表利益，国王与公主代表王权，女巫代表教会，纺锤是圣像。”
刚开始因为教权盛行，所以国王需要宴请女巫们并送上金盘子。
给予祝福的女巫袍子上都绣了王冠，代表与王室是合作互利的关系，而拜占庭帝国当时的背景，确实是连国王也要信教。
但后来的女巫不仅要金盘还诅咒公主，利益与王权受到威胁，国王决定销毁纺锤，即圣像。
诅咒的灵验，则代表教权反扑。
拿出纺锤让公主王冠滚落的老婆婆，就是摄政太后伊琳妮。
最后王子的到来，给公主重新戴上王冠，等于利奥五世继位，皇权重返。
奚河消化完全，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能确认吗？”
“能。”贺渔把袖角翻起来给他看里侧绣着的文字。
[eipνηηΑθηναα]
戏服的袖子本来就是白色，绣字的也是白线，小小的字母挤在上边，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来。
“是希腊语的伊琳妮，书上有写。”
贺渔伸手去翻奚河的袖角。
果然，上边也绣着一串字母，意思应该是教会。
“节目组给的提示其实挺多的。”贺渔回想之前的表演，“除了戏服，还有台词里强调的王权，连旁白里说想闯藤蔓失败的士兵，都和拜占庭历史上支持毁坏圣像的军队对上了…”
“现在只要等第三个提示词出来，就能知道秘密了。”
“嗯？不是还有原住民的身份？”
“那个简单。”贺渔看着楼梯口上正往下走的人，轻笑，“这些人里，只有一个是历史系的。”
“还是世界史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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