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命悬一线
天边那抹金色缓缓晕染着周围的云，整个霄云台柔和又静谧。萧凤焉迎着清晨第一缕朝霞踏上石阶，他扣着门，几声之后，早已起床的单杰打开门迎了萧凤焉进来后，又将大门关上，好像一切都习以为常。
萧长兮昏迷了半月，靠着方敬之带来的药勉强维持着薄柳之命，只因他喂药难以自主下咽，这喂药就成了一大难题。但是萧凤焉更加不愿假手他人给萧长兮口对口渡药，只能自己一日三次亲自前来。
案几上的冲耳炉缈缈，不是平常人家中的檀香，而是苏蕴玉为萧长兮研制的凝气安神的熏香。
萧凤焉第一次闻到这种熏香，有些不适应。初闻有种云竹的植物清新感，然而闻多了总觉得夹杂着不知名的药材熏得人有些眩晕。方敬之端着托盘走进来，那药汤黑黢黢一片，萧凤焉暗吁了一口气接过药碗。
“萧掌门，不行就不要勉强，这药本就不是常人入得了口的。”方敬之挑眉道，“你能坚持半个月，也是……”
萧凤焉冷着脸瞪了话里有话的方敬之一眼：“出去。”
“行行行，我走……”方敬之搁下托盘，一边往外走，嘴里一边嘟嘟囔囔，“借口喂药，亲了我家小师父半个月了，身为一派掌门，脸皮真厚……”
萧凤焉端着药碗的手猛地一抖，药洒溅了几滴。
晨光熹微，昏迷中的萧长兮好似只在浅浅休憩，那张还未及冠的脸，消瘦苍白，就像是停留在了十五六岁那年的模样，轻抚着萧长兮脸上三年前留下的笞痕，萧凤焉悔不当初的喟叹。
“这清河峰，还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大门外传来的怒斥，让萧凤焉火冒三丈，他掀开门帘，阔步向霄云台大门走去，方敬之正拦在门口阻止长孙闻玉带着一众人闯入。剑拔弩张的气氛，方敬之随时都有冲着面前众人挥剑动手的可能。
萧凤焉对长孙闻玉揖礼：“母亲大人，此处不是您该来的地方，请母亲大人自重。”
“自重？”长孙闻玉冷哼道，“整个清河峰，还有我入不了的地方？凤焉，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萧凤焉剑眉紧蹙，眼神横扫之处人人垂首避之不及。
“昏头？母亲，我记得应该同您说过，长兮喜静，不许任何人踏入霄云台半步。”
“夫君，母亲也是为你好，这些日子但凡你从霄云台回来，总是说头晕，母亲怕你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墨染在一旁怯怯地解释。
方敬之原本环抱双臂靠在门框嗤笑着看着这些人，听到墨染说到这些，面色阴沉立马正直了身子。
“不干净？”萧凤焉居高临下凝视着墨染那张皎若秋月的容貌，嘴角微挑，“如果霄云台不干净，这清河峰就没有干净的地儿了！”
“焉儿，如果你想证明霄云台并非是非之地，就应该让我们好好搜查一番。”萧卫道。
“二叔伯，你什么意思？”萧凤焉问。
萧佟接道：“前些时日，你母亲同我们说你总是头晕目眩，当即我们就想到了你父亲在世时，也曾经是有很长一段时日是如此，所以我们便寻来江湖名医为你诊治，噢，顺便也可以替长兮把脉医治。”
方敬之心中冷笑，这江湖世家最真实存在的，就是人与人之间迂回的虚假。
“你们想看便看吧！”方敬之侧了身子，让出一条路。
墨染搀扶着长孙闻玉乖巧地跟着一道进了，这是她嫁给萧凤焉后，第一次踏入霄云台。
偌大的霄云台，曲折的回廊连着几座青瓦红墙，没有亭台楼阁，没有珠联壁玉，清素的好似与世隔绝的道观。庭院那棵枝叶繁茂的赤松下，一方石桌和四座石凳旁，一架秋千寂寥的挂在那里。
众人鱼贯而入霄云台。
方敬之面无表情地守在萧长兮的卧房外。
萧凤焉引了长孙闻玉一干人去了堂厅，他与长孙闻玉一左一右的坐在正厅主位上，单杰刚奉上了茶水，便听到长孙闻玉道：“这茶我可不敢喝，若是喝出个好歹，命就没了。”
萧佟正捧着茶盏细品，刚想赞许的言辞被长孙闻玉那句话噎了回去，呛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悻悻然将茶盏搁了回去。
“我们既来此，必定不是单纯为了品茶，焉儿，难道忘了当初你父亲出事，就是因为熏香！”长孙闻玉痛诉，“前几日吃饭，你总说头晕，整个清河峰都被仔仔细细搜查过没有任何可疑，唯独这霄云台……如果今日查不出任何异样，我往后再也不多问一个字，随你心意！可如若是有一丝一毫可疑之处，萧长兮必须严惩不贷！”
“早知母亲这么劳力费心统管清河峰，我还当这个掌门作甚？让给母亲便是了。”萧凤焉嗤笑道。
“你不用寒酸捏醋讽刺我，今日查也得查，不查也得查！陆大夫，劳烦你先替凤焉把脉吧！”长孙闻玉侧首对着下手座位上着一件青色道袍，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说道。
陆斯云躬身作揖，道：“老夫人哪里话，医者仁心，在下只是尽了自己医者本分。萧掌门，请至内室。”
陆斯云，江湖人称“鸩鬼”，此人虽为医者，却更善毒，又性格乖戾孤僻，少与人接触，自从百里锦晟一家惨遭灭门后他便归隐山林，此次请他出山坐镇，清河峰定是使出费尽心机。由此更加笃定，他们是怀疑萧凤焉是被歹人下了毒。
熬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长孙闻玉此刻心乱如麻，若真有事，定会将萧长兮腕骨掏心，若是无事，也会找个机会将他除掉，已绝后患。
萧凤焉面色凌冽跟在陆斯云从内室走出来，虚咳了两声，墨染见状急步上前想要关切几句，却被萧凤焉甩开被她扯住的衣袖。
“怎样？”萧卫问道。
“陆大夫，我儿他身体如何？是不是中毒？”长孙闻玉问，她急切想要一个能处死萧长兮的理由。
陆斯云摇头，答：“萧掌门身体并无大恙，只是之前剑伤未愈，近日又郁结心肺，才会倦怠神疲。在下开几副方子，吃上十天半月便可。”
长孙闻玉尚有疑虑，可事未成，只得客气道：“陆大夫，您可仔细了？掌门身体真的无大碍？”
陆斯云面色有些不悦：“无碍。”
“那劳请陆大夫座驾，去萧二少爷卧房一探。”萧佟道，“来人，带路。”
“萧隐！带路！”萧凤焉隐忍不发，只是那双眼睛瞪得墨染后背发凉。
善毒之人，嗅觉极其敏锐，其聪慧过人之处就在仅凭味觉就可以分辩此物成分为何，除了后□□乾夕惕的学习，更重要的就是天分，恰恰是后者不可多得，便成就了陆斯云。
离卧房还有十步之遥，陆斯云便嗅到空气中飘散着一股似曾相识的熏香气味，他轻扫了一眼门口的方敬之，便踏入房内。还未待陆斯云说话，身后跟来的长孙闻玉一干人，便不禁捂住口鼻。
“这是什么气味？”萧卫不满道，一手捂住口鼻，一手不停扇动着面前的空气。
萧佟屏气，皱眉道：“这熏香气味着实有点奇怪……”
除了跟进来的长孙闻玉和萧凤焉，一众人都止步于卧房十步开外的地方。
陆斯云似是失去了嗅觉，他的鼻子几乎贴在冲耳炉上，惊愕不已。
“这熏香，是出自谁手？”陆斯云迫切地问道，他环视四周，没有人可以给他一个准确的回答。
“到底是谁？”他又问了一遍。
“是谁做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方敬之环抱双臂倚着门框，不屑道。
长孙闻玉似是掌握了一个可以置萧长兮于死地的理由，也顾不得熏香气味怪异，走上去问：“这香是不是有问题？”
陆斯云无视长孙闻玉，他走到方敬之面前：“用于此香者，十有八九命悬一线，非残即危……在下想知道，是谁调制出了此香，又是谁用了此香？”
“陆大夫知晓此事无可厚非，只是眼下还请阁下告知众人，此香是否有异？”萧凤焉问。
陆斯云一手撩起衣袖，伸出两指捏起一些香灰，凑近了鼻孔闻了闻，又倒出一杯清水，浇在香灰上，香灰溶水消失在茶盏中。
“普通香灰在水中是不会溶解的，此香名为回魂香，气味奇特，溶水消散，”陆斯云若有所思片刻，“无毒。”
众人听后心怀鬼胎，长孙闻玉大失所望。
萧凤焉如释重负。
“萧掌门现在可以告知在下关于此香一二吗？”陆斯云问。
“这是神医苏丛之子，苏蕴玉所制。”
陆斯云顺着萧凤焉的目光看向垂地的帘幔，被帘幔隔开的内室床上，隐约可见正躺着昏迷不醒的萧长兮。
陆斯云掀开帘幔，缓步走向沉睡之人：“这位是……”
“此人是在下胞弟，萧长兮。”萧凤焉道。
“可在下未曾听老夫人提起萧掌门有个兄弟。”陆斯云道。
方敬之随之掀了帘走进来：“曾经是，现在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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