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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一忘皆空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装作盲人行骗?”

        蔚衍一边沉声道,一边试图在幽暗零落的月色中看清对方的模样。

        带着一种对欺骗行为的唾弃,带着一种替天行道的感念,带着一种对方玷污心中之人形象的厌恶。

        “什么行骗,我这是正儿八经的做生意好吗?”少年辩驳。

        “一派胡言!”

        若自己是那种杀生之人,这少年早已横尸当场。

        “别人喜欢听什么,我就说什么。这叫‘投其所好’,怎么能是‘一派胡言’呢?”

        “狡辩!”蔚衍又道,“你究竟是何人!”

        少年不再接话,右手迅速握住左手竹制盲杖一端,从其中飞速抽出一指宽的寒光银银的剑刃,那盲杖中心居然藏了一把剑。

        那少年手握利剑直接反击蔚衍一招,只见他身形矫捷,一个弓步剑身倾斜向下。

        在少年意图压住皓月之时,蔚衍上身微侧,手腕聚力,一个横挑,直截了当的反守为攻。

        两剑相较,剑芒交错。

        蔚衍招招紧逼,少年招式却依旧从容不迫。

        一个旋身,负手格挡蔚衍一剑,抽身后退几步。

        蔚衍当即愣住,忘了回击。他想起了师父的一句话,虽不能为一,却难有其二。萧长兮的剑术,连他蔚衍也是胜少败多。

        可这少年的招式,分明就是

        蔚衍握剑的手,乃至整个人都微微颤抖。

        “你是上次在武林大会上,挑战长孙齐的那名少年!告诉我,你的剑法,是何人教与你的?”蔚衍怒道。

        “既然恩人认出我,就请放我一马。”少年答非所问,“逼人太甚,对你我都不好。”

        蔚衍右脚后撤一步,飞速抽回,然又是一剑刺去。

        “回答我的问题!”

        少年身手敏捷,单手一个后翻,躲过蔚衍的攻击,稳住身形后重新持剑在前,表情戏谑,道:“为什么告诉你?”

        “告诉我,我就放了你。”蔚衍道。

        “可是我答应过别人,不能说啊!”少年故作为难,“不然,你先告诉我,你是何人?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蔚衍虽不太相信这少年的话,但是如果下了重手伤了他,怕是不好善后。可眼下又没有其他办法从少年嘴里问出他想知道的东西,只能收了剑。

        “在下居灵散人大弟子,蔚衍。”

        少年煞有介事点点头,道:“收到!告辞!”

        蔚衍早就提防着这少年耍滑开溜,在他转身一瞬,几步抢先上前,皓月出鞘,剑尖直接抵在他的脖子上。

        一丝细微的血迹,极缓地渗出。

        “啊~大侠饶命!”

        少年扑通一声跪下,一头磕在地上,双手两手合十举过头顶,整个过程下来,求饶动作一气呵成,看来是从前没少做过坑蒙拐骗然后被人寻仇之事。

        “你叫什么名字?”蔚衍耐着性子道,“告诉我,你的武功,是谁教你的?”

        “回大侠,我叫方敬之,武功都是我师父教的。”少年抬起头,挤出笑容,很是讨好地望着蔚衍。

        “你师父姓什名谁?”蔚衍问。

        见方敬之犹豫,蔚衍以为这少年又再打什么鬼主意,愠怒着旋即打算再教训一下眼前的少年。那少年见蔚衍面色微变,立即讨饶,带着哭腔道:“我真的不能说,如果我说了,会害死小师父的。大侠,您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我不杀你,只是想打听一个人。”蔚衍道。

        “您说,小的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少年蓦地想起什么,又补充道,“除了我师父,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蔚衍收剑入鞘,弯下腰扶起跪在地上的方敬之,道:“我一直在寻一人,他曾遭家变,被人陷害,三年来一直生死不明。因为我与他,都是居灵散人的入门弟子,当初我见你身法招式像极了我那位小师弟,所以……恳请这位小兄弟,能告知蔚某一二。”

        方敬之见眼前之人言辞恳切,毫无半点居心裹测之感,心中矛盾万分,犹豫了良久,方道:“你曾救我一命,算我欠你的。我先带你去见一人,或许,他可以告诉你想知道的。但是,如果你是心存歹念之人,我方敬之拼死了这条命,也要灭了你的口。”

        “我蔚衍以身起誓,若有歹念,必死于万箭穿心、暴尸荒野。”

        “那你把这个蒙住眼睛。”方敬之将自己原先的发带取下,递于蔚衍。

        蔚衍应了方敬之的要求,双目覆上布带。

        通往竹屋的那条路,是方敬之在零落月色的深夜中,迂回折返无数次才走出来的,蔚衍明白方敬之是为了提防他记住路线才这么做。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摆脱了压抑暗仄的树林,蔚衍摘下布带,视野豁然开阔。穿过眼前稀稀疏疏的栖凤竹林,一座甚为清幽雅致,灯火通明的竹屋出现在蔚衍的视野中。

        “你且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方敬之叮嘱蔚衍。

        “好。”

        方敬之推开院落的门,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蔚衍后又把门掩上。

        蔚衍在门外焦急万分等待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听到从院落里的竹屋内,传来一声咆哮。

        “方敬之,你脑子有坑吗!”一男子怒火冲天斥道,“你是吃错药了还是忘记吃药了!”

        然后是片刻的宁静。

        “你不用给我解释,让那人给我滚蛋!”男子咬牙切齿道,“让他滚蛋!”

        又是一片沉寂。

        “我等会再收拾你!”

        须臾,蔚衍听见一阵重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仿佛每踏出一步,都是带着主人深恶痛绝的恨意,要将对方挫骨扬灰一般。

        门扉微启,露出半张俊朗的脸,开门的青年男子先是一愣,然后双目警惕地注视着蔚衍,冷声道:“你走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蔚衍眼疾手快,一掌抵住将要重新关闭的木门,道:“这位兄台,请听在下解释。”

        “我不管你是居灵散人弟子还是什么散人弟子,你快些离去,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蔚衍道:“我只想问苏公子几个问题,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苏蕴玉双眸微眯,道:“你怎么知道我姓苏?”

        “苏丛,苏神医独子,苏蕴玉。苏公子仁心仁术,江湖早已传遍。”蔚衍拱手道,“在下居灵散人之徒,蔚衍,久仰苏公子大名。”

        苏蕴玉虽不再掩门,却还是堵在门口,并不打算让蔚衍进去。

        “你说你是居灵散人之徒,有何证据?”

        蔚衍没想苏蕴玉会这么问,但这一问也着实难住了他。

        “在下也不知该如何自证,因为在下也是下山不久,认识的人……除了桑岺山宋家的宋怀瑾公子能为在下作证的,也没有几人了。”

        苏蕴玉双臂环抱,道:“你找我也没有用,我帮不了你什么。”

        “在武林大会上,那位方公子所使剑术,乃是在下一位故人的剑法,而且在下也是为了寻他才下山的。”

        “这江湖能人异士千千万,剑术高超者又岂止一二,我家这位傻弟弟也是小孩子心性,一时贪玩才误闯武林大会,苏某在此多谢蔚公子相救。”苏蕴玉虽言语客气,却话里话外带着逐客的口气,“恕在下无能为力相助,请蔚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

        苏蕴玉说完又要掩门离去。

        “苏公子,我那位故人三年前受人陷害,至今生死不明,直至近日偶遇方公子,见他剑法招式像极了我那位故人。在下恳请苏公子能告知,方公子的口中那位小师父,到底,是何人?”蔚衍一把抓住苏蕴玉手臂,尽是恳求道,“我真的……”

        我真的很想找到他,很想见他。

        是生是死,我都想再见他一面。

        蔚衍说到最后,声音都在颤抖,他几乎可以确定,不管是苏蕴玉还是方敬之,都与萧长兮脱不开关系。虽不确定萧长兮是否还活着,至少他们二人是知晓萧长兮的。

        他不可能放过现在唯一的线索,哪怕被对方说是胡搅蛮缠,毫无礼数,妄为皎皎君子。

        苏蕴玉感觉对方的手在发抖,满眼的哀求和期盼,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是个自私冷血的人。

        苏蕴玉叹了一口气,道:“你自说是生死不明,现下还费这么大力气,不怕最终是徒劳一场?”

        “他若活着,我便一直寻下去,直到找到他为止,”蔚衍厉声道,“他若是,若是死了……我也定会为他沉冤,让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血债血偿!”

        “那你为何三年之后才下山?”苏蕴玉问。

        “三年间,我曾偷下山过两次,第一次被师父知晓,罚跪山下,伤了膝盖,养了小半年。第二次,被罚了门规,又是半年无法下床行走。后来一直在闭关养伤……”

        苏蕴玉沉默,权衡之下,道:“你先回去吧!明日在云露松华等我消息。”

        蔚衍听闻此话,心中一阵欣喜,虽不是直接告知答案,至少离自己想要的又前进了一步。

        “你且等一下,我让阿敬送你出去,这里……”

        “多谢苏公子,我认得路。”蔚衍道。

        在苏蕴玉一脸愕然中,蔚衍拱手告辞。

        目送幽幽月色轻笼着那一袭胜雪白衣之人消失在竹林,苏蕴玉忧心忡忡。

        “老苏,怎么样了?”方敬之凑到刚刚回屋的苏蕴玉跟前,问道。

        “阿敬,收拾收拾,准备搬家!”

        方敬之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看着苏蕴玉。

        “搬……搬家?”

        苏蕴玉定定的望着那张幔帘后紧闭的房门,沉声道:“嗯,今晚先带着你小师父离开,等我明日把云露松华的事物向红娘交代清楚就去找你们汇合。”

        “可是我们在这里住了三年了,一定要走吗?而且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小师父养病的地方了。”

        “不行,非走不可。”

        既然在阿敬那种方式下还可以记住路线的人,不管他是好是坏,都会给那个人带来莫大的灾祸。既然那位居灵散人的徒弟可以从阿敬的剑法招式中看出端倪。

        那就说明,另外一人肯定也已发现问题。

        说不定现在也在派人追寻蛛丝马迹。

        苏蕴玉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支起手臂扶住额头,藏了三年,护了三年,终究还是躲不掉。

        缓缓起身走向那扇紧闭的房门,轻轻推开,雾气缭缭,一股浓浓的中药味扑面而来。房间里陈设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屏风。

        屏风是临时搬进去,绕至屏风后,有一水桶,房间内的云雾缭绕热气就是从桶里散发出去的。桶里热气蒸腾的中药水占了三分之二,水里静坐着一人,双目紧闭,表情有些不适,甚至是有些痛苦。

        此人年纪极轻,比方敬之大不了几岁,说是男子,却肤若凝脂胜白雪,说是女子,那张在雾气萦绕中的面容却又是俊逸清雅。只是原本好看面容,右侧脸颊却有两道交错的鞭痕,虽不是很明显,但是定睛一看还是可以视见。

        难免让人觉得有些触目。

        不光是脸颊,那些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的几道鞭笞留下的疤痕,由颈部的那些深浅交错的数道鞭痕,一直延伸至浸泡在水中的身躯上。

        方敬之走进来把门关上,走到苏蕴玉身侧,道:“时辰差不多了。”

        苏蕴玉点点头,二人各自挽起衣袖,他架起浸泡在水中之人,方敬之将准备好的抱毯裹住那人的身体。

        一个鞭痕深浅交错,近乎布满整个身躯的身体。

        颈部,前胸,后背,大腿,小腿,无一处幸免。

        二人合力将此人中衣穿好,让他平躺在床铺上,苏蕴玉扯出被子盖在那人身上,而后又与方敬之一起将屋内的水桶等物处理干净。

        “老苏,咱们为什么要离开啊?”方敬之倒了一杯水递给苏蕴玉。

        苏蕴玉接下,有些无奈,道:“还不是因为你,无事去招惹什么武林中人。现在不走,等着乱七八糟的仇人追上门,然后发现当初要除掉的祸患还活得好好的,然后再被人千刀万剐吗?”

        “那你还答应那个蔚衍明日在云露松华等你?”方敬之道。

        “我不去牵着他,怎么给你们制造逃跑的机会!”苏蕴玉叹口气,道,“或许现在不止他一人知晓了,说不定”

        “阿敬,阿敬……”

        屋内的人许是醒了,清澈温润的声音中似是有些害怕,不停地呼唤着方敬之。

        方敬之起身快步走进房间。

        “小师父,”方敬之坐在床榻上,握着那人的手,道,“小师父,我在这儿。”

        那人有些紧张的反握住方敬之的手,虽是向着面前的少年所语,但双目迷离,并非注视着眼前的人。

        那双原本灿若星辰的眼眸早已是灰蒙一片,没有了光亮。

        “阿敬,现在什么时辰了,大哥还没有回来吗?”

        话音刚落,那人便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掌心覆上自己的额头,担忧的面容立刻像小孩子吃了蜜糖一样,欣喜万分。

        “大哥,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修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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