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莫名其妙的进度条2

在悠长又悠长的深深黑夜过后，奇娅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梦巷。银阿婆招手唤她过去，给了她两个大红甜苹果。

        事情又重复了一遍，不同的是她选择了“是”，然后早早的到书店去等着了。在等待的几天里，她把那本书看完了，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

        黑袍人走进书店时明显愣怔了一瞬，没想到店里还有人。她坐在靠近店门的盆栽后面，很容易就被略过去。这次她主动像向他伸出手：“你好呀，我叫奇娅。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

        黑袍人盯着那只羊脂玉似的手看了许久，最后他微微欠身，就算打过招呼了。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

        “上辈子吧。”小羊眨了眨眼，平生第一次主动向人套话，“我成为了你的信徒，你还不能把名字告诉我吗？”

        “我叫洛。”

        听见这话，洛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你选择了我，是吗？那么跟我来吧，我亲自给你演示黑魔法是怎样运作的。哦，抱歉，现在还不行，三天后我来这等你。就这么约定了，好吗？”

        奇娅颔首，洛兴奋地行了个标准鞠躬礼。

        奇娅在随身拎包里掏了掏，掏出剩下一个苹果，送给了洛。在递出礼物时，她觉得自己像一个邪恶的巫婆，用一个诱人的苹果换取公主的信任。但她很快否决了这种想法，他可不是什么公主，他是可恶且卑鄙的梦巷毁坏者。要是她对他做了什么坏事，那也完全可以原谅。

        洛倒是显得受宠若惊，下颚与脖颈交界处绯红一片。他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踱了两三回步，推门就要离开。

        奇娅叫住他，举起那本书：“你不是想借阅这本书吗？你不想看看吗？”

        洛摇摇头，觉得有点不妥，迟疑地解释道：“不用了，我已经得到更想要的礼物了。”

        他闭了嘴，快速的离开了书店所在的第三巷。

        奇娅看向渐行渐弱的金色夕阳，莫名觉得自己被调戏了。思考了一会，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没准洛先生就是一激动就脸红的性格，而她是梦巷第一个对他表示欢迎的人，不是吗？

        如果他没准备破坏梦巷，那这欢迎就是真心实意的。事实上，这欢迎是包裹着糖衣的利箭。让他那么兴奋的欢迎是虚假的，奇娅有些为他难过。但她又立马坚强起来，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她满腹心思晃荡回公寓，在公寓楼下遇见了卖糖葫芦的麦爷爷。麦爷爷说：“闺女，明天你就别来了吧。”

        “为什么？”

        她知道，却又装作不知道，想从老人口中套出信息的来源。她以前不知道自己这么聪明。她宁愿永远不知道。

        “梦老说，明天梦巷自由出入口就要关闭了。我知道你们小年轻舍不得，但是，让我们更成熟的人来吧。如果拯救成功了，你们再来欢聚。要是失败，你们也不必眼睁睁看着它毁灭。”

        梦老？她连怪自己糊涂。据说梦老是梦巷的第一个居民，也有人说他就是梦巷的一部分。梦老永远呆在梦巷，他不必醒来。他一定知道更多的东西。

        她打算到梦巷尾端昙花街道第四巷去找梦老，可天要亮了，走过去已来不及。她只得醒来。

        进度条达到30。

        三天后，洛带她来到碧浪沙滩。雪白的浪花温柔地推平沙地，留下一堆堆珍珠白的泡沫和一个个小小的螃蟹洞。

        她本以为这里不会有人，梦巷被封锁了，黑袍人又都在巡逻。出乎她意料，沙滩上聚满了人，无论是黑袍还是穿着各异的居民都三三两两地聚在浅白色沙地上，准备着灯笼与蜡烛，或者往灯笼上写着什么。

        太阳很快落下去。奇娅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落日节。因为今天太阳落得特别早，黑夜特别长，所以居民们会聚集在碧浪沙滩，赏烟花表演，放孔明灯，度过愉快的一晚。舒缓的音乐渐渐响起，伴着浪声。潮水线后已经搭起蓝白条纹的长棚，其间传来酒水饮料和各色水果的香气。

        洛在奇娅后半步的地方含笑看着她，以不知道该说愉快还是凝重的嗓音开口说到：“他们明天就要离开了，而你会留下来，对不对？”

        “对。”

        奇娅红着眼圈，只说出一个字就哽咽了。她便惜字如金，以免身后人看出异样。

        洛带上他的白手套，伸出食指虚空点了点。很奇妙的，一个黑色粒子从黑暗中跳了出来，它甚至发出冷白色光，以便奇娅能更好的看见它。洛挥挥手，它便朝最近的一位居民飞去。

        “这是黑暗粒子，像这样，它就会污染人们的思想，让他们只知道毁灭。”

        “为什么一定要毁灭？”

        洛感到一丝不可思议，就像一个人问一个钢琴家为什么要演奏钢琴一样。

        “这是我的使命。我至即毁灭至。”

        奇娅点点头，不再问。她到长棚端了两杯石榴汁，递给他一杯：“今晚我们别说这些好吗？我去换身衣服，我想跳舞。”

        洛看自己的话令美人感到乏味，住了嘴，曲起手臂，将美人带至更衣室前，看着她挑选礼裙与配饰。

        他抚摸着那些闪闪发亮的珍珠与宝石，凝神思索：“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了……”

        他抬头，美人早已进了更衣间。

        手持羽毛扇缓缓走出的奇娅让他心跳空了几拍。奇娅很漂亮，她不是五官精致的绝世大美人，但奶白色露肩礼裙将她衬托的出尘艳艳。乌发一半挽起，另一半微打着卷散落在裸露的香肩。配套的珍珠贝壳发冠与首饰为她增添几分甜美靓丽。

        邀她跳舞时，洛才发现她在锁骨上抹了一些香粉和闪粉，这形成了一种富有魅力却又拒人疏离的奇妙气质。洛几乎不敢和她说话了。

        奇娅低声说了一些琐事，在他耳边悄声问：“毁灭梦巷，要那些黑暗粒子才行吧？那些黑暗粒子是从哪来得？”

        低哑的嗓音撩的他耳朵痒痒，他几乎没有防备就说出了这个秘密。

        “有一个黑暗魔法球，藏在那个大屏幕里，所有的黑暗粒子都来自那里。”

        跳过几支舞，明快的音乐又复舒缓。穿白色燕尾服，戴亮蓝领结的主持人阿言提醒大家烟花大会要开始了，要快点制备好孔明灯，准备在大会结束后点起。

        奇娅心不在焉地拿羊毫笔沾了点墨，在灯纸上写了一行：希望洛消失。想了想，她又在背面添了一行小字：希望洛能一直喜欢我。

        我疯了。当回过神仔细端详这一行字时，她这样想。

        她不知道洛写了什么，但那家伙一边写一边拿眼光往这边闪烁，耳根和脖子还诡异地发红。她有些被爱着的骄纵和一点被特殊对待的虚荣。

        可她心里同样涌出一点愧疚和忧愁。如果他仅仅是一个单纯腼腆的大男孩就好了，可他居然要做那么可怕的事情，还若无其事毫不在意，这显得他愈发可恶。

        那种恶毒皇后拿毒苹果诱骗公主的感觉越发明显。那不是因为公主做了什么伤害皇后的事情，而是她的美貌本身就是一把割伤皇后的利剑。

        在某种程度上，这很难说谁对谁错。

        烟花大会的倒计数开始了，奇娅闻到了刺鼻的火药味。在梦巷，火药除了发送烟花没有其他的用途，但很快就不是了。而这一切的原因，仅仅是洛的出现。

        他是伤害本身。

        “五。”

        “四。”

        奇娅环顾梦巷最后的美好和繁华。这仅仅是一场幻梦，醒后就会遗忘一切，事情的确如此。但是，人生应该永远有梦不是吗？谁也别想夺去她的梦，谁也别想！她誓死守护这一切。

        他们欢笑着，酒杯碰撞到一起，音乐音调徒然上升。这是黑暗前的温暖黄昏，是绝望中仅剩的欢乐燃料。

        奇娅突升预感，有一个人她今晚一定要去见，过了今晚就见不到了。她挣脱人群，奋力扑向墨汁般的海水。洛在身后追逐，很快被人群挤散。

        在模糊中，她看见漫天星光和两个熟悉的面容。其中一个线条锋利点的面容吐出两个字“等你”，而另一个流泪开口“再见”。

        烟花在她们头顶无言炸开，光亮了一瞬复入黑暗，奇娅沉入水中。她闭着眼，随水流的起伏摇晃着朝下游漂去。海水刺得肌肤发痒，但这是最快的抵达途径。

        她去见了梦老。梦老给了她一个匣子，然后消失了。匣子里面装着一些还未寄出的信。里面有她的一封，落款是三天前。她询问大屏幕的来源，希望拯救梦巷。

        瘦长齐整的蓝墨水回复到：可怜的孩子，别想着这件事了，你看你，心都要碎了。另外，抱歉封存了你关于我的记忆，来找我的人实在太多了。

        她把这封信收起来，打算把剩下的信寄出去，虽然不知道这些收信人还在不在梦巷。

        但在完成这件枯燥的工作前，奇娅做了另外一件事。她把大屏幕打了个窟窿，然后把那个制造黑暗粒子的装置扔入神秘莫测的梦巷边缘。她并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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