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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马车由泥路驶入了大道,正往着雨花城中心所在而去。颂天门跟汀忧山,一个在郊外一个在城镇,但都坐落在雨花城里。

        雨花城城主没本事,没有津黎城城主的手段,能把城内势力全都收拾得服帖,于是就造就了汀忧山颂天门两大独大的局面。不过好在二派和谐,领事的叶氏和卿氏也都讲礼,对本城城主也颇为照料提携,雨花城算得上是除津黎城之外最和平安定的城市了。

        马车行驶了整整一夜,天空间泛起鱼肚白,卿廷殷从冥想中睁开了眼睛,人声鼎沸的城镇已近在眼前了。

        他将马车停在城门下,下车前去扣了扣车沿边,发出声响将他俩惊醒道,“起了,下来走一截路,吃个早饭醒醒酒。”

        夏思鱼一听便醒,见薛惊云还朝墙躺着,便迅速地整理着衣冠发饰,弄好了后才回应道:“起了起了,卿前辈久等。”

        她这么一唤,薛惊云这才悠悠转醒,眼前一团团簇簇的金花儿,昨夜的酒劲竟是今早才起来,他撑着乏慢吞吞跟着夏思鱼后面。

        卿廷殷倚靠在马背上,伸手隔着衣料,先把夏思鱼给接了下去,他只站着便吸了一路的眼睛,薛惊云这才刚刚撩开帘子,就觉得有好些姑娘在往这边盯。

        虽然在盯谁薛惊云也心知肚明。

        但他下意识地,打量起了自己来,还穿着汀忧山的校服,昨跟人打架裹了一身的泥,身上白一块黄一块地难看至极,这怎么好意思出去见人。

        或者说,这怎么好意思出去跟卿廷殷走一块。

        心情霍地低落到了至极。

        薛惊云抬头看去,夏思鱼虽是便衣,但衣角镶银袖口绣金,再凭卿廷殷都称呼她为小夏,他早该猜到她不是个简单的汀忧山弟子的。

        汀忧山门主轮着当,有卿夏宁三大家候选,夏思鱼的夏便是夏家人。

        夏思鱼谢过卿廷殷,抬眼一扫有好些炽热的视线,来自不同的方向扎上了自己,当下便有些背脊发凉无福消受。

        “小夏让让。”卿廷殷松开了她的胳膊,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怎么薛惊云,你也有难为情的时候?”

        她转头看去,见他们温和虽然但却疏离的卿前辈,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绣花短袍,撩开车帘披在了薛惊云的肩膀上,还顺手帮忙整理着他鬓间的碎发。

        她看不清前者的表情,但看见了后者的眼神。

        轻抿唇、眼眶发着红,微闪着莹光。

        他不是觉得委屈,他是受不得别人的好,他坚强得可以遭受再多的恶难,他又脆弱得只一点温柔便红了眼睛。

        夏思鱼心里微撼,好像从薛惊云身上找到了什么闪光点,也难怪不得卿廷殷会被他所吸引。

        ——只这么一个举动便可让他如此动容,若是情到深处的他那该是怎样的啊。

        “……谢了。”薛惊云移开视线,指尖攥紧了衣服,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差点没一个踉跄给摔倒在地上。

        刚下车,一阵响亮急促的马蹄袭来,熙攘的石阶大道上有女子策马奔来,银发墨衣洁净如画现世人间,怀里却抱着个脏兮兮的孩子,一出现便抓了所有人的视线和注意力。

        薛卿夏三人都顺眼看去。

        宛若仙人胜神明,翩若惊鸿下凡尘,花天锦地琼孑立,不问归期渡人间,这的确是个的美得令天地动容的女人。

        但薛惊云只看了她一眼,而后便又转向卿廷殷,不知从何时起他便觉得,这世间山遥水阔、风华绝貌、万事万物,都及不上他卿廷殷一分颜色。

        这种感觉算什么?

        薛惊云陷进去了,不仅是沉沦他的姿色,更是沦陷他的人格,他开始没了最开始那些乱糟糟的想法,他现在只觉得他是个两个眼睛一个嘴的东西。

        再没有别的。

        薛惊云以为卿廷殷也这样,可现在的他却还是盯着那名女子。

        女人马蹄不停,分明是在急着赶路,偶尔看向怀里的孩子,分明是在急着办事,可路过他三人的时候,却依然分了道视线过来。

        先看向卿廷殷,略微惊异但目光柔和,视线扫向薛惊云,眉眼一紧立马杀机骤起。

        薛惊云跟她来了个面对面的对视。

        只一个眼神,似棍如刀胜剑,撕裂锥骨的痛感直击脑髓,害得薛惊云头晕脑花站立不稳,止不住后退幸好被卿廷殷扶住了。

        那女子瞪大了眼神,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再对上卿廷殷的视线,看得他无声唇语说了句“好久不见”,而后便折回了头抱紧了孩子离开。

        他们的互动被薛惊云尽收眼底。

        他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忙站直了起来慌张无措道:“不好意思啊。”

        卿廷殷看着女人远去,直至背影消失才回了头,他没注意到她动的手脚,但注意到了薛惊云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夏思鱼看得愣了,这才回过神赞许笑道:“好清丽脱俗的女子,记得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见到卿前辈的……”

        “没什么!”薛惊云大声说道,他打断了夏思鱼的话,同时冷冽一笑回答卿廷殷道:“不是吃早饭吗?那咱们走吧。”

        他大步上前走了前面,捏着上衣的手松了开来。

        卿廷殷不知道他又怎么了,皱眉看向夏思鱼无声询问,却也只得到了她满眼迷茫的摇头。

        薛惊云走得极快,像是要甩开他们似的,他目无一物地在街上行径着,脑子里像搅成了一锅乱炖汤。

        卿廷殷是曾有妻儿,可他说过他们已经死了、他留着那栋不尘宅,还让自己给住了进去、而那个女人也抱着孩子,他还跟她无声地说了句“好久不见”……

        这种种的迹象不都是在证明:他卿廷殷的前妻带着孩子回来了。

        薛惊云一愣,脚步停顿,刚好站在某家早点店前,他又看到了一对母子,母亲子衣着破旧分食着一个包子,彼此却依然乐在其中相视一笑。

        心底突泛起阵酸涩的苦水,一种怅然若失的沮丧与无力。

        他也有母亲,可他却没有父亲,倒后来他连母亲也没了,他记得那种孤单的滋味,一个人野活了五百年并不觉得自由自在。

        早点摊前热气腾腾,但是铺面极小人也少,显得有些冷清,店家只得热情起来,他见薛惊云站根前久了,便撂了蒸笼起来露出软白的包子。

        朗声招呼给他道:“客官,来点什么?”

        薛惊云确实饿了,刚开口这才想起,自己根本身无分文,他退了两步正欲离开,一只手捏着只钱袋出现在视线里。

        卿廷殷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莫名地跟他贴得很近问道:“想吃什么?”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把钱袋放手里掂了掂,像显摆他的财力雄厚一般。

        他怎么能,怎么还能,都见着他的前任了,不去找他的妻他的儿,还跑来跟自己纠缠不清?

        薛惊云心里烦闷,张口想质问想骂人,但又顾忌着这里人多,念着肚子里还是空的,想着怎么着也得把肚子填饱了,等到时候撕破了脸也有力气打架。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卿廷殷听得他说话冷冷的,没了勾自己的谄媚劲儿,去找了处桌子拂拂袖子坐下了。

        “我随便吃什么。”夏思鱼冒出头来,指着钱袋小声道:“卿前辈你先拿着吧,到时候也好给薛惊云买两件衣裳什么的。”

        薛惊云耳朵尖,不留神又给听到了,诽谤道‘钱果然还是人小姑娘的’。

        生意少,店家也闲,卿廷殷那边点了回来,不过一会儿他便忙活了过来,端上两笼小包子上来,一笼是菜的上面镶了豇豆,一笼是肉的周身浸透着红油。

        外加三杯豆浆和白鸡蛋。

        薛惊云看向卿廷殷,他正抽了筷子散了来,豆浆鸡蛋三人各摆一份,店家又拿了小瓷碗上来,他接了谢过便剥起了蛋来。

        夏思鱼见他动作吃惊道:“卿前辈不辟谷了么?”

        “不辟了,在学着吃。”卿廷殷剥开了蛋,撕了一小块蛋白,将它放入口中慢慢地咀嚼,又抿了一小口豆浆饮下。

        吃个蛋而已,明明很简单的动作,可薛惊云却觉得他吃得有些艰难困苦。

        夏思鱼皱着眉,很是不能理解,她端着豆浆低头呢喃道:“辟谷练成,体质便已定形了,如若再食百害而无一利,您这又是何苦如此呢?”她虽然也没瞧着谁,但却是说给薛惊云听的。

        卿廷殷漫不经心,他抬眼盯着薛惊云,轻咬了一口鸡蛋白说:“我试着改一改,说不定哪天就成了呢。”

        包子还热,雾气蒸腾,薛惊云坐在卿廷殷对面,能感觉到他赤诚的目光,却看不清他掩在朦胧下的神色。

        桃子是素,鸡蛋是荤,辟谷不是戒荤素,而是什么都不能吃。

        他有前妻,他有初恋,他们不是完美的人,他们都有一段过去。

        薛惊云听卿廷殷说话,总觉得他大多时都在一语双关,既像是说这件事、又在内涵那件事,让他分不清真假猜不到后续,给他一种很空很浮很虚的飘渺感。

        你说他多在乎他,可他可以见死不救,你说他多珍重他,可他却来划他一刀,

        你说他多喜欢他,可他却总点到为止。

        他这人啊,对谁都是那么好,对谁都是那么懂分寸知进退,不知道以前是经历了什么,才转变成了副不冷不热的性子。

        最是温柔也最是薄情,做任何事都发于情止于礼,浅尝辄止后便克制守矩,根本给不了人以安全感和踏实感,薛惊云打心眼里不喜欢他这类的人。

        所以他才不敢一口答应下去。

        卿廷殷给人的感觉就是抓不住的啊。

        薛惊云低了头,夹起包子咬了一半,刚刚下肚便听得一声暴喝,再加上皮鞭凌空挥下的撕裂声。

        他抬头一看,只见朗朗街上,一行颂天门的人,驾着马挥着皮鞭,正驱赶着前面些个罪犯。

        他们脚步蹒跚,有各式各样的,不过统一地都低下了头,戴着手铐和脚链艰难前行,被后边的人驱逐着像落叶一样无能为力。

        或许是罪犯吧,薛惊云心里这么想。

        他一时好奇,看向那群罪犯,见他们有的肥头大耳,有的贼眉鼠眼,有的满脸凶相,果真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好人,除了一个眉清目秀低眉顺眼的……

        那是——孟子轩?!

        薛惊云霍地站了起来,一激动身上的劲太大,把肩上绣花的袍子给震掉了下去,他也不管了召出拢月枪就冲了过去。

        一边还喊了声,“子轩!你怎么在这儿?”

        声音急切且又饱含情感。

        离开的时候还掀起来了一阵风,吹得卿廷殷觉得侧颜呼啦呼啦地凉。

        他嘴里动作停了,表情渐渐地狠了起来,眼睛盯着那滑落在地上的外袍,像是要把这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给绞了。

        夏思鱼坐他旁边,留意到了他周身气压的变化,默默地挪屁股往墙边靠了靠,现在的她不太去想查雷叔尸体的事了。

        她在想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家,觉着跟他俩出门是一件错误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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