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钗黛的离去
就因为宝钗那一句点破, 黛玉回贾家的时候心情都有一点低落。
但回到贾家这些情绪就……倒是也没有那么伤心。
主要是老太太又发挥了她那甭管谁来反正把人往怀里一搂就开始“我的心肝我的肉，我的宝贝我的儿”的技能，关心是真关心, 但其中夹杂了“还是回来好好嫁人吧”, “女孩子家家的那么拼做什么呢”的教育和疏导，没一会儿黛玉就开始后悔自己就应该直接走。
但来都来了。
陪老太太乍悲乍喜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始和舅母表嫂表姐一干人等厮见，黛玉自然不可能说自己这回很有可能去了就不会回来了，只说着一些脂粉钗环奢侈品的家常，再没一会儿就散了，贾母仍然选择了在晚上小小地办个家宴。
家宴之前，黛玉本意是回自己原本的房间休息, 并没有招惹宝玉的意思, 可一直在照顾宝玉的袭人却过来了，一来就请黛玉去见一见病中没有出来的宝玉。
黛玉脑门上缓缓冒了三个问号。
表小姐不想去, 袭人也看出来了，可早就打定主意要跟着宝玉一条道走到黑的她也是没有别的法子了, 咬咬牙给黛玉说，宝玉有神秘学方面的事情想私下请教。
……听起来好像没有犯精神病。
黛玉点点头，到底是答应了。
宝玉最近很颓, 这个“最近”大概可以追溯到元春不装了，摊牌了, 直接把药递到了宝玉面前然后甩给他一句“爱吃不吃”——以如今的态势，最灵秀的薛林二人去学院了, 最英朗的湘云去学院了，最爽利的三妹妹也去学院了，最华贵的大姐姐虽然没有去但她明显是此道中人, 那位会偶尔到栊翠庵陪大姐姐讲一讲神秘学的最神秘的妙玉也不例外。
宝玉从出生时就带着这一份追求美好的心，他当然想去追求他见过的最极致的美好。
……可这个美好是可能要命的呀！是要为国牺牲的呀！远的不说姑姑姑父就死在了星兽手里这难道还有假吗？
所以他很纠结，纠结到了现在他都没有那个一口把药闷了的勇气，但他又舍不得，他当然看不起功名利禄，但当这枚药不只意味着功名利禄，还意味着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好的那批女孩子……
于是药就放在他床边，他既不能下决心吃，也不能下决心丢了。
“林妹妹。”为了这件事已经来来回回纠结过了不知多少遍的宝玉见到了黛玉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眼巴巴地询问，“学院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
以黛玉之聪慧，当然一眼就看明白了宝玉这只想去和姐姐妹妹玩一点正经事不想沾的打算。
倘若黛玉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宝玉和贾家身上，他摆烂了黛玉会觉得未来惶惶，贾家下坡路了黛玉会担心将来的生活，但又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当然只能任由越来越绝望的风刀霜剑把自己逼死，但如今……
她看着宝玉的表情甚至带了绛珠仙草对神瑛侍者绝不会有的不在乎与漠然：“我问宝哥哥，如果学院花费资源将宝哥哥培育成了很强大的人，现在星兽已经到边境星了，宝哥哥愿意出战吗？”
宝玉喉咙滚了滚：“这……”
却没有“这”出个什么来。
他只拉着黛玉的衣袖，不改那眼巴巴的稚童神情：“不说这种极端情况，就说平时，你们的生活是怎样的？”
他那个眼神纯真而干净，还带有一股养在金玉锦绣里，不知世事艰难的无知。
这样的眼神本来不令人讨厌——五岁以下的孩子，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你，还有着人类幼崽的天然萌感，再有一点点对这个世界的探索欲，任谁也不会生出厌烦来。
可他十五岁了。
这时候还玩什么“眼神纯真”，难道真的指望纯真的一辈子么？
黛玉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极端环境，宝哥哥，我就是刚从战场来。”
宝玉的瞳孔骤然一缩。
“而要说平时的任务……宝哥哥自己看吧。”黛玉一看就知道宝玉不中用了，但她倒从来没指望这个温柔乡里长成的贵公子能有什么担当，狠狠心将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打散了也罢，左右他即便是去了学院，也不会对国家和民族带来什么好的变化。
于是黛玉抬手，手指尖轻轻点在宝玉的眉心，稍稍一吐灵气，宝玉脑海里便立刻起来了一个画面——正是马道婆横死当场时那流了一滴的粘液器官。
宝玉当场两个眼珠就直了。
黛玉能看到，在他遭受了这样强大刺激的时候，通灵宝玉散发出了分外清凉的灵气出来，试图保持宝玉的清醒。
左右通灵宝玉在这里，宝玉是出不了什么事的。
黛玉便没了再和宝玉纠缠什么的心情，抬头嘱咐袭人：“他应该很快就没事了，但如果到了晚上还不好，你再来找我。”
袭人应下，宝玉成了这个样子，她当然就走不开了，只能喊晴雯送一送黛玉。
黛玉无所谓送与不送，但和单纯了许多的晴雯相处确实比袭人让她身心轻松，她也便能非常自然地向晴雯打听：“说起来，元春姐姐不是说回家养胎吗？怎么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肚子……没觉得有多大变化呀？”
晴雯果然一点别的心思没有，只笑着回道：“老太太问过呢，大小姐说她去做了产检，皇室的人说孩子在玄学上很有些天分，这种孩子一般不是十月怀胎，比普通的孩子或多或少在母体里都不值得奇怪，大小姐这一胎就是要多待上一阵子的，怀孕的时候更要小心些，千万别受什么累，也因此，虽然皇后已死，但大小姐嫁过去还是要再等一等，至少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这样啊。”黛玉应了，再无别话。
——和晴雯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但等宝钗也和薛姨妈叙完，来和她汇合之后，自然而然谈及的便是元春的肚子。
“大姐姐的肚子确实是有几分神秘，并且她在皇室那么多年，是真得了一些好处的样子，三妹妹的药是她给的，宝玉现在的药也是她给的。”黛玉轻声道，“属实是一副皇室女主人的样子。”
宝钗听了就笑了：“你还是不放心。”
“可能是我对皇室实在没什么好的观感吧。”黛玉叹道，“他们确实是在谋划着什么——我父母至今死因成谜，我暂时就不把原因归结到他们身上了，可即便没有我父母，姐姐的那一枚黑色花瓣就是给了皇室，马道婆那儿的花瓣也至今没个结论，还有北静王曾经悄悄到我的房间试探我……”
“那照你说，他们可能在谋划什么呢？”宝钗道，“他们在找花瓣，然后呢？难道还能从单个的花瓣凑成完整的花么？我们的青色花瓣能从中读出来玉虚卷和碧游经，那黑色的花瓣呢？单个的花瓣都是这个效果了，完整的花又有什么作用？”
黛玉陡然一个福至心灵：“宝姐姐要这么说……我虽然不知道完整的花有什么作用，但我挖出来的造化玉碟（残缺）是一朵花。”
宝钗呆滞了一下：“啊？那……”她的表情慢慢严肃了起来。
如果是造化玉碟同级别的宝贝的话……即便也是个残缺版，那也很可怕呀……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元春姐姐一门心思跟着皇室走到底的原因。”黛玉轻声道，“但是至少，我不希望因为她走错了方向，带得我外祖家跟着她走向万劫不复。”
毕竟他们极品归极品，怎么也是我最后的亲人。
“我明白。”宝钗开口，“但我们其实也做不了什么，最多……给他们多留几个保护符。真要出什么事，光靠我们的保护符支撑一阵，至少能等到学院赶到才好。”
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黛玉叹了一口气，同意了这个方案。
当日，贾母的宴会上，自然不会有什么人刻意去惹老人家不开心，常规繁华富丽的上流社会宴会结束之后，整个贾家就各归各位安静了下来，到得凌晨十分，真正万籁俱寂的时候，宝钗偷偷摸到了黛玉楼下。
黛玉早早在此等待，宝钗一到地方，黛玉便立刻变成了那株兰科植物，根系带着宝钗连夜绘制的多张符箓，悄无声息地深埋入贾家各个角落，待最后一张符箓归位，便立刻有一股分外隐秘的力量笼罩住了整个贾家。
不能保他永世福贵，只是贾家范围内，他们家族成员如果真的有生死之危时，能稍微保住最后一口气等她们赶来。
但贾家之外……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最后一件事情做完，她们二人就再也没有什么犹豫，上了飞车往港口而去——在那里停着贺归虚已经给她们俩安排好的私人飞船。
飞车开离贾家别墅，似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除了被黛玉一波刺激，彻底明白了自己不是从军那块料的宝玉，深夜在怡红院的二楼，看着那从老祖宗别墅的方向悄然腾空而起的飞车，心知这是他见过的最为灵秀的两个女孩从此彻底远离的征兆，他固然可以选择吃下药丸努力跟上她们的脚步，可是……
宝玉回首，看着摆在床头柜已经快一个月，他却仍然没有决定到底要不要吃的药，一狠心，将药丸扔进了马桶里。
我就是要做一点责任不承担的富贵公子，即便星兽打到帝都星来了也不可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就摆烂了怎么着吧！
他气哼哼地躺到了床上，就连晴雯今日新换的口红色号都没有注意。
此外……三日之后。
皇宫深处，一个隐秘的祭坛，上面摆了六枚黑色的花瓣，在黛玉和宝钗利用破界符打开保护人类阵法，离开人类领地的瞬间，六枚花瓣里气息最弱小的两枚，顿时爆发出惊人的气息。
那仿佛是太古洪荒时期的强大宝物，在镇压它的最后宝贝离开了之后，发出的第一声舒服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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