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现场会议
我指着这片废墟说：“关领导，这个学校的情况你知道吗？”
关友明说：“知道一点儿，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
我说：“这个学校你来过几次？”
关友明说：“今天上午我们正在研究防洪救灾的问题，准备制定一个详细的救灾计划。”
我说：“这次大暴雨淹了多少农田，倒塌了多少间房屋，多少人在暴雨中遇难，你给我详细汇报一下。”
关友明无奈地摇摇头说：“下面还没有报上来，我不知道受灾情况。”
我说：“官僚主义作风害死人啊！老百姓在暴雨中受苦受难，你们坐在办公室里纸上谈兵能解决什么问题？你知道黑宝县一中在这次灾难中伤了多少人吗？”
关友明说：“具体情况我还不太清楚，我正想问问学校的灾情呐！”
我说：“不用问别人了，我向关领导汇报一下吧！黑宝县一中教室坍塌事故死了3人，重伤13人，轻伤37人。”
关友明说：“苏领导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说：“我参加了事故现场的抢救工作，当然对同学们的死伤情况非常清楚啦！”
关友明低下头自责道：“惭愧，我非常惭愧！我一定要向苏领导学习，改变官僚主义的领导作风。”
我说：“文教局局长在哪里？”
文教局局长钱家富不是县委常委主动跟在常委们的后面，不敢出风头。听见我喊他就急忙过来答话，他说：“苏领导，有什么指示？”
我说：“黑宝县一中的校长到哪里去了？”
钱家富说：“校长和副校长昨天到三河市文教局联系工作去了，估计明天才能回来。”
我说：“开完会你联系一下叫他们马上回来，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需要两个校长一块儿去三河市出差？”
钱家富说：“这次事故责任重大处理起来非常棘手，我让校长立刻回来。”
我说：“你怎么知道学校教室坍塌事故的？”
钱家富说：“是教导主任郭俊峰打电话告诉我的。得知教室坍塌事故以后我马上向关领导汇报了。”
我想给关友明一个下马威，挫一挫他的嚣张气焰，逼他解决黑宝县一中的教室问题。我故意问道：“关领导有什么指示？”
钱家富说：“关领导让我马上到学校宣布他的三点指示。”
我说：“哪三点指示你说给我听听。”
钱家富看看关友明阴沉的脸有点犹豫，可是看见我严厉的表情更加害怕。他控制住紧张的心情抬起头说：“第一，警察局接管学校关闭学校大门不允许随便出入。第二，伤员在学校就地治疗不要送往医院。第三，这次事故对外保密任何人不准向外传递消息……”
关友明见钱家富说出了这三点指示心中后悔不已，本来他想隐藏事故真相，悄悄把事故处理掉不让上级领导知道。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我这个市委副领导竟然在事故现场。他知道这三点指示是他隐瞒事故的铁证，一定会招来很多麻烦。于是，他决定矢口否认，把责任推到钱家富身上。
关友明没有等钱家富把话说完就厉声呵斥道：“一派胡言！我什么时候让你到学校宣布三点指示了？你给我会汇报学校灾情了吗？我一无所知能凭空做出指示吗？”
钱家富被关友明一连串指责搞懵了，明明是他说的现在又不承认，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身上，实在恶毒之极令人发指。可是，让钱家富如何辩驳呐！总不能立刻把电话录音拿到现场播放吧！
于是，钱家富平复了急躁的心情敷衍道：“郭主任当时也没有说伤了多少学生，只是说教室塌了，学生们被砸在废墟里。我看事故重大不敢迟疑立即向您汇报了这个情况。”
关友明说：“不了解情况就妄加猜测胡说八道，我看你这个局长是当糊涂了。”
钱家富长期以来畏惧关友明的权势不敢说半个“不”字，这一次出卖关友明是看在我这个市委副领导的面子上才斗胆直言的。我不想马上追究关友明的责任，也不想让钱家富太狼狈了。
于是，我说：“三点指示是钱局长当着大家的面宣布的，我就在现场。钱局长是不是‘假传圣旨’暂且放下不谈，我没有时间听你们争论这个问题。可是，警察是谁派来的？是钱局长调来的吗？这些警察是来干什么的？”
听了我的质疑关友明傻了，明明是他通知警察局局长关有才带人封住学校的，钱家富不可能直接调动警察局的人。
我大声喊道：“警察局局长在哪里？”
关友才不是党委常委也在大家后面呆着不敢抢风头。听见我喊他，就急忙来到我面前敬了个军礼说：“警察局局长关有才来到，请苏领导指示！”
我说：“是谁通知你带领警察进驻学校的？”
关友才立马傻了，他看了一眼大哥关友明不知道如何回答我的问题。
关友明说：“别问他了，是我通知警察局的。”
我说：“为什么让警察封闭学校？”
关友明笑了笑说：“我没有让警察封闭学校啊！我是让他们过来抢救伤员的，不信你问问关有才我是怎么说的。”
关友才急忙解释道：“是的，关领导让我马上带人到学校抢救伤员。我是奉命行事不敢有误。”
我说：“你的警车为什么挡住救护车不让伤员到医院治疗？”
关有才灵机一动说：“误会，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人命关天我怎敢阻挠救护车去医院救人呐！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总得问问是天灾还是有人故意破坏呐！万一有坏人趁机搞破坏我有责任抓捕肇事嫌疑人问个明白。”
关友明听关有才这么说脸上浮现出得意的表情，于是顺着他的话说：“是啊！控制事故现场是警察办案的常规程序，关局长这么做是有道理的。”
我不想听关氏二兄弟你一言我一语演二人转，向大家挥挥手说：“这个问题暂且搁下不谈，我们再到别处看看吧！”
学校的教室和教研室都是几十年的老房子。房屋破旧不用说，房顶大多数破烂不堪，很难遮风避雨。房基的砖头已经风华腐蚀不能承受房顶的重力。最要命的是这些房子的承重墙全部是里生外熟结构。也就是说里面是土坯外边是砖。由于当初资金困难没有足够的钱买砖，用土坯代替砖头砌墙节约成本。这种墙体结构遇到雨天土坯潮湿强度很低，很容易被屋顶的重力压垮。
我们从南往北看完了所有的房子，一座正在施工的教学楼出现在我的面前。这座楼只盖了两层，第三层还没有完工。
我围着教学楼转了一圈儿停下来说：“钱局长，教学楼为什么开工三年还没有完工。”
钱家富看了看关友明说：“主要是资金问题，资金不足影响了工程进度。”
我说：“教学楼的资金是哪里来的？”
钱家富说：“教学楼的资金是三河市文教局立项，从三河市财政局划拨到县财政局，由县财政局拨到黑宝县一中的账户上，黑宝县一中聘请施工队施工。”
我说：“三河市文教局给你们的项目资金是多少？”
钱家富说：“最初立项资金指标是400万元，去年追加了200万元，今年又追加了200万元，共计800万元。”
我惊叹道：“给你们这么多钱怎么还说资金紧张？我是学建筑的，很清楚建筑成本。盖这么大的教学楼有400万元就足够了。”
钱家富说：“您是研究建筑的行家，真能投入400万元施工确实就够了。可是，资金落实到学校就没有那么多了。”
我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人截留资金？”
钱家富看到关友明那一张阴沉的脸非常紧张。他不敢拒绝回答我的问话，更不敢说出实情出卖关友明这个地头蛇。于是就假装肚子疼说：“对不起，我内急必须去茅厕方便。”说完就要逃走。
我说：“快去吧！我等你。”
钱家富说：“资金问题财政局局长比我清楚，您问他吧！”
我挥挥手说：“你说的对，这个事儿应该问财政局局长。”
我问关友明说：“财政局局长来了吗？”
关友明说：“来了，就在后面。”
我说：“财政局局长到前面来！”
一个瘦高个梳着大背头的人走到我面前自我介绍道：“苏领导好！我是财政局局长万宝山。”
我看了看这个衣冠楚楚的财政局局长说：“万局长，刚才钱局长说一中教学楼三年中三河市拨给你们800万元资金，有这事儿吗？”
万宝山说：“一中教学楼立项资金800万元不假，可是到了黑宝县财政局的资金只有600万元。”
我说：“为什么少了200万元？”
万宝山说：“三河市财政局说资金紧张不能全部兑现。”
我说：“为什么没有那么多钱还要立项，这不是空头计划吗？”
万宝山说：“这个事儿就得问问市政府了，我怎么能知道市财政局的情况呐！”
我说：“对，你管不了市财政局的事儿。可是黑宝县财政局的情况你应该清楚吧！”
万宝山点点头说：“县财政局的资金情况我应该清楚。”
我说：“三年中市财政局给黑宝县财政局拨付了600万元修建教学楼的资金，这事儿错不了吧！”
万宝山说：“对，没错。”
我说：“这600万元的资金是不是全部拨到了学校的账户上？”
我这么一问万宝山立马紧张起来了。他抹了一把汗看了看关友明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事儿，怎，怎么说呐！”
我说：“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实话实说嘛！”
万宝山说：“黑宝县财政资金紧张教师的工资很难解决，迫不得已动用了基建资金给教师们发工资了。”
我说：“给教师们发工资用了多少钱？”
万宝山说：“大约用了一百多万元。”
我说：“其余500万元资金用在什么地方了？”
万宝山急得面红耳赤头上冒汗不敢说出实情敷衍道：“具体数字我也记不清了，我得看看账本儿。”
我说：“不用说具体数字，只要说出钱用到哪里就行了。”
万宝山低头不语脸上浮现出无比惆怅的表情。
我见文教局局长回来了，就说：“钱局长，县财政局给市教委拨付了多少资金？”
钱家富说：“前前后后一共给了200万元。”
我说：“万局长，市财政局给县财政局拨付了600万元资金，给教师们发工资用了100万元，给文教局200万元，其余300万元资金到哪里去了？你总不能全部装进自己的腰包吧！”
听我这么说，万宝山更紧张了。他急忙否认说：“我清清白白一分钱也没有贪污。”
我说：“难道这300万元资金能长翅膀飞了，总得有个说法吧！”
关友明知道我追问资金去向是什么意思。知道纸里包不住火，这件事终究会水落石出。与其这样躲躲藏藏还不如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于是，关友明给万宝山递了个眼色说：“万局长，既然你没有把钱装进自己的腰包还害怕什么？就实话实说吧！不用磨磨唧唧的。”
万宝山听了关友明这几句话心里有底了。他瞟了一眼关友明说：“当时，县委县政府办公楼施工缺乏资金，我把这些资金投到办公楼上了。”
我故意继续给万宝山施加压力说：“万局长，你好大的胆量啊！你违反财务规定私自挪用教学楼专项资金去盖办公楼该当何罪！你是财政局局长不会不懂资金管理规定吧！我看你这个局长该换个地方清醒一下了。”
万宝山听我这么说一下子就崩溃了。他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爬到财政局局长的位置上，如果得罪了我就有免职降职的危险。关友明这个强硬的现管能不能保住自己的位置还很难说。官场上从来都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下级服从上级是党的组织原则。他不愿意在这次较量中当炮灰成为牺牲品。
于是，万宝山壮壮胆挺起胸说：“一中教学楼和政府办公大楼都是黑宝县的重点基建项目，这么大一批款我不可能擅自决定。没有领导签字批准谁也调不动这批专项资金。”
我说“你说的也对，百万以上的项目肯定得领导签字。你说说是谁签字拨款的。”
万宝山说：“县政府规定百万以上的资金必须县长签字才能拨款。”
黑宝县县长程宇辉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干部。这个人我认识，他胆小怕事畏惧关友明的权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傀儡县长。他虽然是关友明的应声虫，可是很快就要退休了，不是我整顿干部队伍的重点。然而我必须给他一点压力，让他说出幕后的黑手。
我说：“程县长，你是党培育多年的老干部了，难道你不知道资金管理的规定吗？擅自挪用教学楼的建设资金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你自己应该清楚。学校的教室早就不能用了，同学们仍然在危房里上课，你就不担心吗？”
程宇辉想到教室坍塌死伤了很多学生心里非常害怕，如果把责任落实到自己的头上就得坐牢。于是，他说：“我也知道把教学楼的资金用在办公楼上不对，可是我必须服从党委常委会的决定啊！”
我说：“是嘛！常委会上研究过这个问题？”
程宇辉说：“我当时还表示过不同意见，不信，可以检查会议记录。”
我说：“当时你是怎么说的？”
程宇辉说：“把教学楼的资金用在建造办公楼上不符合专款专用的规定。一中的教室已经经不起风雨的侵袭出了问题不堪设想，我不同意挪用教学楼的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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