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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青梅竹马


  永安城范家有四大美人:范夫人阿墨、姐妹花冥月,秋冥、养女迟泛。

  不过照迟泛的想法来说,范家应该有六口人,但有五朵金花:美人爹、美人娘、范如阡、冥月秋冥二位师姐。至于迟泛她自己么,则是根绿草,在那衬着这几朵金花,还是根不管施多少肥浇多少水都不开花的小野草。要不然,怎么每次别人提起范家就赞不绝口,一提到范迟泛就一脸惊恐加摇头?不就是三岁毒了只兔子,四岁练水上漂把范如阡带下水,五岁想学做饭结果把房子烧了,六岁……不就是这些事而已吗?这么夸张干嘛?

  迟泛摇了摇头,晃开那些思绪,和范如阡二个人趴在门后偷偷看着院子里正在晒草药的男子。

  还是一袭白衣,还是那头墨发,狭目朱唇,好像这十一年来一点都没改变过,又好像其实什么都变了。

  迟泛当年也没想到范澈会答应阿墨的提议收自己当女儿,因为她觉得天下的男子大抵上还是喜欢自己爱的女人所生的孩子的。可是范澈却因为这一提议高兴不已,是太爱阿墨了还是太喜欢迟泛了?

  都有吧。这十几年来,他对迟泛的关心真的是数不胜数,简直比待亲生孩子还好,几乎把他知道的所有东西都教给她了,而且就光说每次罚她,聪明如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范如阡在帮自己抄书?只是不说而已。可惜她……唉,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滩,脏了枇杷,绿了香蕉罢了。

  “你们还要在门后躲多久?”范澈翻着手中的草药淡淡道。

  见被发现了,范如阡和迟泛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还没到美人爹身边迟泛就开口道:“美人爹,在晒草药啊。嗯,今天天气好,是该多晒晒。”风和日丽,正适合睡觉。

  范澈只是背对着他们站着,不说话,翻着草药的手却没停。

  迟泛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征兆,眼珠子一转抬腿就往里屋走,边走边道:“美人爹,刚好像美人娘在叫我了,我去看下啊,等下再来帮你晒草药。”嘴上虽说得云淡风轻,脚下的速度却不减反增。

  “哦?”范澈转过身来,看着迟泛的背影,笑得高深莫测:“你娘和你二个师姐一大早就去庙里拜佛去了,什么时候叫的你?为父怎么不知道?”

  就跟按了暂停键一样,迟泛踏上门槛的一只脚,停在半空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冷汗一颗颗全冒了出来。

  “可能是妹妹记错了吧,是吧,妹妹?”一旁的范如阡见这情形赶紧帮迟泛圆谎,好在这十几年来*经过迟泛的调教,说起谎来倒也心不慌脸不红的。

  “既然是记错了还不快点过来帮我晒草药?”范澈斜眼瞄了一下范如阡,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自己这个比自己还英勇帅气的儿子,怎么就被迟泛这小丫头给吃得死死的呢?

  范如阡看着迟泛僵在那的背影,心里狠狠汗了一把:“爹,我来帮你吧,这日头怪大的,妹妹身子弱,别给晒病了。”说着就要上前,却被范澈一瞪,也僵在那了。

  “前些日子教你的那套刀法学得怎么样了?练到第几重了?”

  “呃……第……第五重,儿子愚昧,有些地方还不是很懂,所以……”

  “不懂还出去转?”范澈面上一冷,其实心里乐开了花,几天就练到第五重了,真有自己当年的风韵啊。但是脸上却依然冷冷的,伸手指着院角那道:“去,去桃树下练,马上就去。”他不是什么狠心的父亲,可是今天要不把他支开,迟泛那小丫头肯定又会逃。

  “是。”范如阡抬头看了眼还僵在那的迟泛,轻叹口气,往桃树下走去,希望你这次能过此关。

  “泛儿,还不过来?”范澈脸上阴晴不定,说出来的话却把迟泛说得是一颤一颤的。

  “是”迟泛咬了咬嘴唇,赴刑场一样的落下那只脚,毅然的一转身,大步朝范澈那走去。大不了就是罚抄书喽,大不了就是罚跪喽,自己都做了这么多年了,会怕这一下?不,明显不怕。

  迟泛伸手胡乱拨起离她最近的药筐,等着美人爹开口。

  范澈看着迟泛瞎拨弄草药的手,轻叹了口气。这个女儿,怎么教她这么多还是一样不会呢?

  “泛儿,你手下的是什么草药?”终是开了口,那草药是新晒的,叶片的形状还看得出来。

  “啊?”迟泛回头看了眼美人爹,发现他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连忙把目光转到手中的草药身上,这草药晒得有点枯,用手拉开叶片,好像呈卵形。

  这是什么草药?

  范澈见迟泛先是一脸疑惑,再是一脸镇定,继尔又是疑惑,最后又成了惊慌……脸上的表情跟翻书一样。心中只叹,孺子真心不可教么?

  “怎么样?可有看出来?”范澈走到迟泛身边,迟泛拨弄草药的手猛的一下子握紧,将几根草药紧紧的握在手心中。

  她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排山倒海般的朝自己压了过来,指甲将手心戳得生疼。动了动嘴唇,终是缓慢道:“这是……茅莓?”

  范澈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举起左手,又像是在忍受什么似的,最后又放了下去,缓了好半天,长长了吁了口气道:“你且说说龙葵的药性。”

  “龙葵?”迟泛侧首看着美人爹,龙葵不是景天的妹妹么?何时成药了??可是看着美人爹快要变成绿色的脸,迟泛又马上把头垂了下去,双手绞着自己衣带,关节微微泛白。

  “去,去书房桌上的书全部读一遍。没读完不准出书房,我随时会去墙角检察你有没有读的。”范澈挥了挥手,只觉胸闷。

  “是”迟泛转身快步的朝屋内走去,一眼也没抬头看范澈,脚刚踏上门槛,就听到范澈在背后叹息道:“果真不能对她抱有希望么?”脚步顿了下,但随即进了屋里。

  还好还好,迟泛拍着自己的胸脯,还好只是罚读诗书,读书比抄书可简单多了呢。

  可是,当她看到书桌上的书的时候,一下子就瘫软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这二三十本诗书,读下来,喉咙还不着火?

  可是,不读,美人爹会着火。

  权衡利弊了一番,迟泛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翻开就读到:“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读下一首:“葛覃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

  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可是脑海中却不自觉的想起刚刚美人爹的那句叹息,他说:“果真不能对她抱有希望么?”

  不,不是的,其实美人爹可以对她抱有希望的,就如上辈子的那个爸爸一样。

  只是,她怕。

  希望是什么?就是一把火。

  她怕,她怕那把火烧大了以后,她就会如没家的小猫一样,任人抛弃任人宰割。

  当初她才华初露,容貌初放,便见那把希望之火烧红了爸爸的眼睛。当初她不懂,不懂为什么爸爸那么高兴,以为只是因为自己学到新东西了所以他才高兴。

  于是就傻傻的听他的安排,学舞学歌学画学琴……也终于看到他脸上越来越浓的笑意和越来越红的眼睛。

  再然后呢?

  迟泛随手把书搁到桌上,把脚放到椅子上,双手抱膝的坐着,把头深深的埋到膝盖上面。

  那个爸爸,那个给她生命的爸爸,送她去学什么?呵呵……床上技术。

  甚至于还没来得急等她缓过神来,就把她送到了有她爷爷年纪那么大的高官床上。

  她那时多大,读高二,十六岁的孩子。看到那头发都白了一半,一脸肥肉的老爷爷朝自己奔来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受?看着那肥肥的大手猥琐的跑到自己身上是什么感受?她只能逃,只能逃,一直逃一直逃。逃到阳台上,看着天上的繁星,再低头看看万家灯火,灯的海洋,却没有一盏灯属于自己。

  她想哭想笑又觉得冷,回头看着那让自己感到万分恶心的笑,终是纵身一跳,宁愿入地狱,也不要受他如此欺骗如此欺侮。

  范如阡进来的时候,就见迟泛脑袋埋在膝盖上紧紧抱着自己,就像他在路上看到的受伤了的小猫,浑身颤抖。意识还没过来,手就伸了出去,在离她头发几寸的地方,硬生生的转了道,拿起桌上的书,在桌上敲了下道:“又偷懒,小心爹等下看到了又罚你。”

  迟泛吓了一跳,胡乱拿起一本书打开放到脸上,遮住他的目光道:“胡说,我才没有偷懒呢。”说着悄悄把书往脸上蹭了蹭。

  有些东西是毒药,饮上一分便可置人于死地。

  范如阡看着她那样子,纵身一跳坐到桌上道:“对,你才没有偷懒,你只是把书拿反了而已。”说着随手打开手中的书,随意翻阅着。

  迟泛一惊,把书拿远点一看,果真反了。偏偏她脸皮厚,脸也不红:“你懂什么?我这样看书,是在保护眼睛,防止眼睛近视。”

  “行行行,你在保护眼睛,但是你要再不读书,怕是你全身都保护不了了。”范如阡说着还故意伸头朝外面望了眼,接着又跟受了惊吓样的猛的缩回来,比乌龟缩头还快。

  迟泛白了范如阡一眼,大声就念:“长干行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

  范如阡也不看手中的书了,低头看着大声念书的迟泛,迟泛垂眸看着手中的书,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是要展翅飞走的蝴蝶,娇艳欲滴的双唇一紧一合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吐出一颗颗洁白的珍珠……正看得入迷,突然发现她的脸竟慢慢染上了一层粉色,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

  咦?怎么了?

  迟泛小心的抬眸看了眼范如阡,发现他正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不由的一惊,马上低了下去。脸慢慢的开始烫了起来。

  虽说她这身子有了十二年的道行,虽说她的灵魂有了二十八岁的道行,可是在这样的注目下念这诗,怎么看怎么念都像是在念情书给他听。

  情书?迟泛为这一想法更是脸红了,甩甩头想要把这些扰人的思维甩掉,却在下一秒又紧紧粘了上来。

  青梅竹马。

  如果按这具身体上的来说的话,十一二年的相处,眼睁睁的看着三岁的他变成如今眉眼如画的他,算么?算是青梅竹马么?

  虽然刚开始,他老爱粘着自己,老爱动不动就在自己脸上吸一口道:“妹妹乖,哥哥保护你。”可是他也一直在保护着自己不是么?什么都先想到自己,好吃的留给自己,好玩的也留给自己。

  自己三岁的时候,美人娘从街上带回一只木鼓,是给他的五岁生日礼物。自己从没见过那东西,所以就一直看着看着。结果明明也很喜欢那只鼓的他,在看到自己的眼神后,竟对美人娘说:“娘,把这鼓给妹妹吧。阡儿大了,不用再玩这些东西了。”

  还有一次,自己想要吃院子桃树上的桃子,是小小的他爬上了树,虽然摘下了桃子,也摔断了手。自己在那哭得鼻涕眼泪满脸都是,他却认真对自己说:“妹妹不哭,哥哥不疼,只要是妹妹要的东西,哥哥都会找来给你,乖”说着还递上那颗还带着他体温的桃子。

  还有那次,自己要练水上漂,结果漂没漂成却差点淹死,也是他什么都不顾的跳了下来,虽然最后被赶来的美人爹救了出来,却也差点死掉。

  他总是跟自己说:“妹妹乖,等下我带你去捕蝶。”

  “妹妹乖,先吃东西,等下爹不气了就会放你出去的。”

  “妹妹乖,娘说这东西女孩子吃了好,哪,接着。”

  “妹妹乖……”

  纵使,从头到尾,自己从没叫过他一声哥哥,他却始终对自己好,无所要求的对自己好。

  就算整个范家里的人都对她很好,可是她还是觉得如阡对自己的好是不同的,是格外的对自己好,这些好让自己心里甜,让自己心里很暖很暖。

  伸手摸上自己的脸,却硬生生的把自己烫了下。

  迟泛抬头看着范如阡如画的脸,怔怔的发呆。

  自己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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