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肥肠包子（完）
陈阿五推开产房的门就跑了进去，站在帘子后面不敢往里屋去，怕自己身上沾了寒气，隔着门帘小声喊道：“婆婆，小丫没事儿吧？”
产婆端了盆血水出来，笑呵呵地说：“母女平安母女平安！小娘子生了个胖乎乎的丫头，一看啊就是有福气的！”
陈阿五松了口气，“没事儿就好，我们赶紧去看看她吗？”
“去吧，给她倒点儿温水。”产婆忙着收拾产房，里里外外都是热气和血腥味儿，得好好散散。
陈阿五跑到床边坐下来，颤抖着手摸上小丫的手，轻轻撇开她黏在两颊的汗湿的长发，仔仔细细帮人把汗水擦干。
“丫头，受苦了。”陈阿五不知道她有多疼，她没生过孩子，但她会害怕，她听得见压抑不住的痛呼，她看得见人满头的汗水和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
小丫摇摇头，伸着手想去抓什么。
陈阿五意会，赶紧去帮人把孩子抱了过来，放在她的旁边，看着小丫一瞬不瞬的看着这个小生命，嘴角也不自觉跟着上扬：“你看啊，她多可爱，也是个小丫头，你生的小丫头。”
小丫笑了，满眼的泪水把孩子拥入怀里，干涸的嘴唇轻轻亲吻她的额头。
陈阿五本以为这个孩子在春天到来，带来的会是一年的好福气，没想到自此之后龚离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来信。
小丫每日就坐在河边远远望着看不见尽头的河流，盼望着等不到的人。
“小丫，吃点儿东西吧，边疆路远，信来得也慢，我们再等等，你总不能把自己身子搞垮了，对吧。”陈阿五蹲在小丫身旁，这些劝慰的话她已经不厌其烦的说了很多遍了。
小丫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忽然转身看向陈阿五，笑了，抬起手来：阿五，我想去找他。
陈阿五愣住了，“小丫，边疆路远，此一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小丫听完她的话笑着摇摇头：不管路多远，我都要去找他！
“那……那孩子怎么办？她还那么小，你一个人本来就不太安全，还带着一个小孩子，让我怎么放心。”陈阿五握着小丫的手，她不知道那个龚离到底给她的小丫灌了什么迷魂药，当初走的那么潇洒，丢下小丫母女两人。
现如今小丫居然还要去找他！陈阿五真想狠狠骂他一顿，但看着小丫的眼睛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丫也想到了小孩子，犹豫了一下：孩子还要拜托阿五帮忙照看了，我想他不会回来了，我也不会了。
陈阿五直接愣在了原地，她不知道该劝些什么，只能留下一句你自己再想想，就转身回到了杂味铺。
蔺仙正在前台擦桌子，见人神色慌乱地跑进来，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陈阿五把手臂搭在前台的桌子上，把脸埋进臂弯，无奈道：“小丫想去找龚离，而且她想把孩子留在这儿。”
这回蔺仙的抹布也拿不住了，皱着眉问道：“边疆这么远，这一去定然没个三年五载回不来的，这孩子还这么小，留在这给我们照看？”
陈阿五摇摇头：“咱们家不是养不起一个小孩子，我是担心此去路远，小丫一个人上路不太安全。”
蔺仙看着她开始滴溜溜转的眼睛就知道准没好事儿，冲她摆手：“打住啊，上次你让我送那个青楼女子去乡下，路途不远也就罢了，此次一去就是个三年五载，你担心她我也不放心你啊。”
蔺仙对小丫没什么感情，他不知道陈阿五为什么对她没有来的这么好，就连现在这个小女子要去边疆，她居然还愿意为她照顾孩子。
放下手里的抹布，蔺仙转身走进了后厨，态度坚定，看上去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陈阿五也是叹了口气，她对小丫总是心里有愧，就连龚离离去的时候，她气龚离更怨自己，当初就不该让小丫去照顾他，这哪里叫贵人，简直是来催债的鬼。
今天不开门，店里休息，陈阿五看蔺仙这边劝不动，只能先回家，这两日她三姐姐带着孩子过来小住，陈阿五便把小丫的女儿也交给了陈淼淼帮忙一会儿带着。
推门而入就见陈淼淼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小孩子，床上的小阿淮正坐着抱着自己的脚丫啃来啃去。
陈阿五上前去把小阿淮抱起来，笑着哄道：“小阿淮，脚脚脏哦，不可以吃！小姨晚上给你炖猪蹄儿吃好吧？”
“猪…蹄？”小阿淮说话还不是很利落，结结巴巴的重复着陈阿五的话。
陈阿五贴贴小朋友香香软软的脸：“对，猪蹄儿，小猪猪的脚脚。”
“小财财的脚脚？”小阿淮瞬间就反应过来了，瞪着大眼看向陈阿五。
陈阿五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小财是朋友，不可以吃吃，我们吃小财的朋友！”
陈淼淼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小孩在那胡闹，“你们俩啊。”
陈阿五和小阿淮互相看了一样，一同笑了起来，眉眼之间倒真是有几分相似。
“辛苦阿姐了，还要帮忙带孩子。”
陈淼淼拍拍襁褓，怀里的小孩子许是哭累了，梦里还在咿咿呀呀，“这小孩，她娘亲不在她身边，哭闹的厉害，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陈阿五叹了口气，无奈道：“她娘亲现在自顾不暇，哪里来的心思管她，等这段日子过去就好了，我再劝劝她。”
陈淼淼也知道了小丫的经历，此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叹息感慨：“这姑娘命苦，可孩子毕竟无辜啊，阿爹已经不知去向了，阿娘这心思也跟着阿爹走了，孩子可怎么办啊？”
“先这样吧，她总会想通的，这可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她不舍得。”陈阿五这样说着轻轻抚摸着睡得并不安稳的小婴儿，摸着软软的胎发，却感受到根部的倔强。
和她的娘亲一样，发根是硬的，小丫头长大后也会是个倔强的小娘子吧。
可还没等陈阿五说通小丫，小丫就先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这天清晨陈阿五如同往日一般来到了铺子，看到的却是收拾好行李不知道要去哪儿的蔺仙。
赶紧上前去：“怎么了小仙儿？出什么事儿了！”
蔺仙招呼着门外赶来的马车，赶紧拿着行李把店门关上，拉着陈阿五上了马车，待马车动起来才有功夫回答陈阿五的问题。
“小丫姑娘走了，给你留了信，我估计着她还没走远，我们做马车还能追得上。”
陈阿五打开信纸。
“阿五，对不起，我一定要去找他。小囡囡就拜托你了，不要告诉她她的爹娘是这样的人。从今往后你是她的娘亲，未来她也只需报答你，此生我亏欠你太多，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你。”
陈阿五合上信纸，无助地抓住蔺仙的袖子，“她走了多久了？”
蔺仙拍拍她的手做安抚，“别怕，她走了没多久，现在应该也就刚出北河，我们一定能追上的。”
“她一个小姑娘，之前还经历过那样的事儿，我是怕她路上出了什么意外……”陈阿五心下愈发不安，颠簸的马车当她更加不能安定。
蔺仙把人搂在怀里，“会没事儿的。”
两人的马车一路追到了镇子外的小树林，陈阿五远远的就看见了小丫的身影，马车都没停稳就跳了下去，快步赶上小丫，拉着人的手抱住她。
“幸好你没事儿。”
小丫似乎没想到陈阿五会追上来，诧异了一会儿，随即抱住陈阿五，轻抚人颤抖的脊背。
待到陈阿五情绪稳定时才放开了她，做了几下手势：你怎么来了？
陈阿五擦干泪水，“小丫，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小丫坚定的点点头，眼里没有半分动摇。
陈阿五看了下蔺仙，见人点点头，便知道这两马车该是蔺仙找来送小丫的，把人拉到马车前，“车，还有行李，蔺仙都帮你准备好了，你一个人上路何时才能走到？”
蔺仙也无奈地坐上了马车，看了眼陈阿五，这一眼暗藏了那么多情绪，又都掩盖的不留痕迹，随即笑着看向小丫：“小丫姑娘，蔺某舍命陪君子，就同你一起去趟边疆。”
陈阿五听人这么说彻底放下心来，推着小丫上了马车，撩开车帘和人道别：“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孩子的，到了以后给我来一封信，无论你此后是何想法，我都在北河，只要你想回来，这就是你的家。”
小丫满脸的泪水，点点头，做手势的手都在颤抖：谢谢你，此生的恩情，无以为报。
陈阿五握住她的手：“我不需要你报答我，你选了自己想过的人生，你开心，就是最好的。”
说完又看向坐在车头的蔺仙，“小仙儿，此去路远，一定要平平安安，我等你回家。”
蔺仙点点头：“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门，保证顺利完成任务，尽快回家。”
马车带起地上的尘土，陈阿五一直望到再也看不见马车的影子，才转身回了北河镇。
不知为何，她回头的那一瞬，心口却觉得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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