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陆萌的声音像一支利箭划破空气中漾动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垂首站在那里不住抹眼泪的人错愕地抬头，死死盯住陆萌的那双眼睛散发出浓浓的敌意。
“怎么是你？！”
林薇不可置信到连音都破了，指甲紧抠掌心，眼睁睁看着陆萌像骄傲高雅的孔雀一般向她走来。
陆萌本就生得美貌肤白，客气地和导演点头示意，一低头一抬头，天鹅颈线条优美流畅，举手投足间自带优雅贵气，尤其是故作无意睨向林薇的淡淡一瞥，更有万千风情。
而在林薇看来这无疑是挑衅，瞬时怒火中烧，当着导演的面半是委屈半是质疑的问：“萌萌，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欺负我？你知道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很重要，你对我有不满，打我骂我都可以，而不是让一群人到剧组官微底下撒气。我丢脸就算了，剧组这么多人不该受连累。”
林薇能得到这个角色全靠王梦雨身边的大助里牵线，哪知美梦还没做就引火烧身，网上的一部分人脑壳坏掉了，竟然转而同情陆萌，调转矛头开始攻击她，甚至跑到剧组官微下威胁呐喊，要是不换掉她这个坏女人，她们就抵制这部剧。
原以为剧组不会将这点小打小闹放在眼里，不想当晚她就收到了被辞退的通知，更惨的是她和剧组的合同还没签，只能来和导演求情。
现在她可以确定，陆萌是诚心来报复的。
陆萌得体地站着等导演安排，嘴角含笑，落落大方，周身散发出优雅出尘的气质。
韩林生怕她一个气头上和林薇泼妇骂街似地争吵起来，看她这么稳也跟着高兴，笑着和导演寒暄：“您看，我们到旁边等着？累了这么久，您先吃饭。”
导演放下一直攥在手里的筷子，不修边幅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向陆萌：“小韩再三和我保证说你能胜任这个角色，看在我和他爸交情的份上，给你一次机会。我只认实力和结果，行就演不行滚蛋，明白了？”
陆萌应下来：“明白。”
导演干脆把饭盒往旁边一推，打了个电话，粗哑的大嗓门吼的房子都跟着颤似的：“让她们几个过来试戏，什么？还没来？让他们抓紧的，一个个的有没有点时间观念，和我摆架子呢？”
陆萌余光瞥到林薇之前微红的脸刷地变得惨白，在心里啧啧两声，感叹像原主和林薇这种底层小虾米都没有认清一个现实，那就是再你没有成为大佬前你压根没有话语权，沉下心磨炼技能，意在将来抓稳机遇。
显然林薇不具备化解危机的能力，也没有原主换芯子的运气，这条路看来走不顺畅了。
很快外面传来脚步匆匆的声音，几个和陆萌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面色紧张的进来一排排站好，不安地看了一眼导演又赶紧低下头，生怕惹怒导演丢了这个机会，还不忘用余光打量屋子里的其他人，待看到陆萌，愣了一下，眼底是掩饰不住的鄙夷。
副导演在导演身边坐下来，卷起的剧本指着她们几个：“时间紧，就从杜玲玲崩溃和男主对峙的那一幕开始，你先来。”
陆萌才看过剧本不久，对那一段印象很深刻。杜玲玲是个被捧在掌心里娇养大的女孩，她习惯了被众人捧着，发号施令，在公司破产，父母病重时，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嫁给男主来填补自己的这个漏洞，哪怕被人骂自私霸道无耻，她也不达目的不罢休。一直到父母撒手离去，她仅有的希望轰然坍塌，急切渴望追求的一切都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纵使如此，她也没有悔悟的念头，固执自私到让人害怕。
导演让一个小助理把男三号喊来对戏，没什么感情地说：“开始。”
陆萌和韩林找了个位置坐下，那几个年轻女孩表演显然都是做足了准备来的，尽全力诠释这个角色，平心而论甩出那些当红流量几条街，但在这位实力优秀的男演员面前多少还是差点意思。
陆萌在不敢说自己毫无压力，韩林附在她耳边小声让她多留意人家怎么哭，怎么念台词的时候，她也只是意思意思地点了下头。
韩林心里急也没办法，虽说提前看过了剧本，到底是没有正经接受过专业培训的人，争取到机会时的欣喜在这几个女孩演技的碾压下碎成了渣。
陆萌的这张脸能打败这么多竞争对手吗？
很快轮到了陆萌，韩林接过她递来的外套。
她里面穿的是一款绣着素雅花纹的白色旗袍，完美贴合玲珑的身材，她抬手抓了抓头发，原本服帖如缎的青丝，几缕垂下遮挡在如葡萄般晶莹的眸子前，随即又弯腰在平整的裙摆上折了几个折子，再起身时腰杆挺得比之前还笔直。
此时，满屋子的人将目光锁在她身上，韩林本来还想叮嘱两句，吞了吞口水，只能由她发挥了。
导演和副导演对视了一眼，示意她开始。
陆萌客气地冲男三号笑了笑，男人跟着点了下头。
也就是一瞬间，他看到眼前这个美丽却显得温婉的女孩气场陡变，温度骤降，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气氛。
男演员被她的气势压得顿了下，无奈地叹了口气：“何必呢？你明知道我不爱你，勉强结婚不会有好结果的。”
她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后她轻笑一声，眼睛一睁一闭，那汪凝满寒霜的黑潭转向了本该是她公公的人。
导演见她看向自己，耸了耸肩，摸着下巴，默许了她把自己当做剧中人物，他也想看看这个任谁看都是花瓶的人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你们这些所谓的长辈，一个个道貌岸然，虚伪至极。当年你们陷入困境，敲碎了膝盖骨来求我爸，这才脱困多久啊，就忘了自己说的话了？我可没忘！见死不救的白眼狼，竟然眼睁睁看我家破产，你们何其忍心？这笔仇，永远不会完，我我诅咒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迸发出恨意，被垂下的发丝半掩，显得更加炽热刻骨，让人不寒而栗。明艳面庞满是厌恶和不屑，说到最后，她笑得张扬放肆，嗓音如银铃清脆穿透人心。
她的视线再次看向面前的男人，厉声道：让我滚？你有什么资格？”
男演员抓了抓头发，无力地说：“我只是被你气到了，你……”
“背叛婚约不忠的人是你不是我。你们两个不过渣男贱女罢了，标榜什么真爱，笑死人了。一个抢别人男人的小三，一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无耻烂人而已。想让我放手解除婚约，再为你们送上祝福？祝女表子和狗天长地久？我偏不，除非我死！”
她那犹如淬了毒的眼环视一圈，将方才的情绪稍稍收敛，修长白皙的手拍了拍旗袍上看不见的尘土，扬起下巴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除非我死，不然乖乖和我结婚，如果你执意上演一副深情戏码，那也别怪我撕破脸，让全城的人都看看你楚家是多伪善的小人。既然能背弃我白家就能背弃别人，不知道还有谁会愿意和你们做生意。没了我家，到时候谁会帮你们？我看看，是你身后那个除了可怜只会吸血的女人吗？”
“杜玲玲，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无耻？这一切都是你爸投资失败带来的后果，你把所有的错归罪在别人头上，不觉得过分吗？”
她笑到最后呛了一口，忍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布满脸颊，待平复下来，她深呼吸一口气：“我自私？我无耻？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连你都要丢下我。凭什么我该走到这步田地？我不好过，你也别想，我死也要拉你陪葬！”
从头至尾，陆萌腰杆挺得笔直，哪怕落魄了，那种骨子里的优雅和高傲都不曾减一分。
陆萌声音好听，口齿清晰，感情抑扬顿挫，即便是个讨人嫌的角色，并不妨碍众人感受到其中蕴藏的饱满情绪。
韩林在那里待愣了许久，不可置信地看着陆萌擦去眼角的泪水，笑着和对戏的男演员说“辛苦了”，向导演和副导演鞠了一躬：“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他被这个女孩给彻底折服了，这场经济危机竟然能让一个糟糕头顶的人蜕变至此，有处理事情的脑子，要紧关头还能给他这么大的惊喜。这演技，要说没专门练过没人相信，但那会儿她被姜哥当花瓶四处拿去参展，有用的本事是一样都没学，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老天赏饭吃？
陆萌只穿了一件旗袍，屋子里唯一的小太阳还摆在导演身边，她一点热都沾不上，演完二话不说就往韩林那儿奔，从那几个女孩身边经过时，她发现她们看她自己的眼神都变了，有一个人还冲她笑了下，她同样回以笑容，对方显然没想到呆了下。
相较于其他人的吃惊，站在角落里看完全程的林薇恨不得咬碎了一口牙，又气又惊讶，陆萌什么时候有这个本事了？不可否认的是，她甚至有点点羡慕陆萌，明明已经臭到全网嘲笑了，谁都认为肯定要完蛋了，哪知道竟然还让她给活过来了。
突然耳边传来几声咣咣咣拍桌子的声音，导演咳嗽一声，捞过旁边的杯子猛灌了一口，干脆道：“刚才你们也看到了，结果不用我多说了。辛苦各位了。”
先是一阵沉默，直到有人站起身离开，女孩们才满脸不甘地往出走。
韩林一时坐在那里左右看着，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顾不上夸陆萌而是不顾形象地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你说，是不是就定你了？”
陆萌抿了抿嘴，笑着问：“难道还有别人吗？”
韩林哼了一声：“最好是。”他可不想被打脸，不过这姑娘自信的样子还是挺招人喜欢的，正巧导演叫他名字，心道这下稳了，乐得嘴角上扬，兴冲冲地跑过去听导演吩咐，顺便商量商量看以后还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陆萌两手攥着大衣领子将下巴埋进去，淡雅的洗衣液香味和着体温扑面而来，她贪恋的深呼吸一口气。
“陆萌，你真是个小人，为了害我做到这个份上。你知道这个机会对我有多重要？因为你，我可能要离开b城甚至改行，你满意了吗？”
大衣的领子挡了陆萌的半张脸，因为刚才哭过眼睛还有点红，却也显得更加水灵动人，她微微侧过头，疑惑地问：“这不是你应得的吗？做坏事得报应，没问题啊。”
林薇被她堵得一口闷气堵在喉咙里，当着导演的面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咬牙切齿地质问：“你承认是你干的了？”
陆萌松开抓着衣领的手，巴掌大的娇俏小脸重新露出来，她笑得一脸和气，任谁看了都觉得她是个温和好相处的人，而从她嘴里吐出来的字句却是：
“你倒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我缺钱缺的快疯了，你不是知道吗？我怎么可能会做花钱搞你这种赔本买卖？你值吗？说吧，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清？我没耐心陪你耗太久。今天刚害得人警察叔叔跑了一趟，我可不好意思再去给法院增加工作量。都是成年人了，咱们都自觉点，私下里把该解决的事情解决了，你说是吧？”
林薇没讨个公道反而被催债，怒火直往上烧，声音猛不住拔高：“陆萌，你别太过分。”
不远处正说话的人全都看过来，尤其导演更是一脸嫌弃，瞪了她一眼，好在没开骂，林薇脸顿时成了猪肝色。
“你在欺负人吗？”
陆萌平淡地看着站在旁边的男三号，腻了一眼狼狈难堪到极致的林薇，柔声问道：“请问有事吗？”
男三号摸了摸后颈，笑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显得阳光开朗：“想和你交流下刚才那段戏，你方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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