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昔日重现，意料之外
三年后———
平芜旷野之上，马蹄踏过，飞沙四起，一名青年单手持缰绳，跨坐于黑亮骏马上，向着金溪镇的方向奔去。
来人便是蒲菁铖，一身绛紫颜色不褪，凤眸亮如星，相比三年之前，脸部线条更为英朗。
三年前出门历练的重华和陆藏尚在外面，陆藏陪着他阿姐悬壶济世，重华还乡祭祖后，一个人出发去了芙蓉宫的方向，沿路降妖除魔。
期间几人分别给他和解兰驳来过信件，在看到几人取得成就的时候，两人也为他们高兴；当看到几人不敌对方受伤时，两人的心也狠狠一揪，担忧几人出了什么事情。
蒲菁铖当然也没闲着，翻来覆去考虑几次，他最终决定三年间按兵不动，争取金溪镇惨案不会有更多的因素掺和，只是像以往那样下山降妖除魔，晚上归来进入藏书阁了解自己所忽视的往事。
包括对瑾瑜门，他也采取暗中监视的方法，但陆铮萧在对沈懿下手之后，似乎就松了口气，没有什么其他举动，恢复了以往的傲气。
尽管如此，蒲菁铖还是没能找到沈懿，上林门附近的大小村庄找遍了，人都快被问烦了，也没有少年的踪迹。
三年已到，他必须前去金溪镇，以设想好的方案制住鬼潮侵袭。
金溪镇地大物博，百姓和乐，民风淳朴，气候温和，是远近闻名的世外桃源，谁能想到这般美好的桃源最后化作焦土，蒲菁铖坚决不能让这件事再次发生。
金溪镇离上林门很远，离瑾瑜门和沧香山倒很近，蒲菁铖日夜兼程，三日后才到达金溪镇。
时彼金秋，金溪镇大片红枫似火，野果澄黄，宛若天上明珠，散发着果味的清香，赤黄交杂，斑驳成影，煞是好看。
蒲菁铖临近金溪镇门口，门口除了祈福辟邪的两座石狮子，还有一块巨大的石碣，写着“金溪镇”三个大字，看着倒像是许多年前某人挥毫泼墨写上去的，但是年代久远，风沙侵蚀，能看出来有的地方磨损了，是后来点墨补全了。
他翻身下马，握着缰绳，马蹄踏在地面的落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引起了在门口附近那些村民的注意。
看着这个面容英俊，紫衣如夜的男子，百姓们纷纷猜测这男子什么来头。窃窃私语声中，一个老人拨开八卦的村民，迎了上来。
“这位…道长，是来歇脚的，还是？”
“之前被鬼怪袭击迷路了，能否在这里住上一阵儿”蒲菁铖脸色惨白，假装柔弱地咳了几声，看得一旁的几个年轻姑娘一阵儿心疼。
他又拉开裤脚给众人看，白皙的皮肤上赫然一道血淋淋的伤疤，唬得众人害怕地往后退。
“啊！道长你不要紧吧！”这伤看着也太严重了！年过花甲的老人过来要扶住蒲菁铖，被后者委婉拒绝。
怎么可能是真的呢，蒲菁铖用那颗紫宝石施了一层幻术，起码找个理由在这里悄无声息地住下。
“金溪镇夜晚也不算安全，道长不要走了，东边有一间小房子，是有人搬走了留下来的，不嫌弃的话，道长就暂住在那儿吧，修养好了再启程”
蒲菁铖又假装柔弱地咳嗽两声，“那就…谢谢您了。”
老人热情地拍了拍蒲菁铖的肩膀，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后悔地抚了抚刚刚拍过的地方，“我是金溪镇的镇长，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我等会儿叫阿林给你把东西和马都迁过去。”
说罢，老人转身吆喝了一声：“阿林啊！你等会儿忙完了过来帮忙把这位道长的东西送到东面那个空房子里去。”
“知道了镇长！”
蒲菁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这一声，如一记重锤，锤在蒲菁铖的心上，因为它太过熟悉，尽管有一点少年人变声的低沉，但是他绝对不可能认错这个声音，两辈子的纠葛，他永远不可能忘记这个声音。
不···不会吧，他怎么会在这儿？
那少年来了，不，不是少年，是青年了现在，那青年肩宽腰细，赤着上身，白衣系在腰间，皮肤偏白，没有做农活时的晒伤。他手长腿长，眉眼多了凌厉，不似以前那般低眉顺眼和温柔，脸部线条更加立体，英气十足，嘴角微翘，墨色瞳眸如夜，白色瞳眸如雾，这不是沈懿是谁？除了他还有谁？
沈懿正扛着一个南瓜，待他看见蒲菁铖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就地放下南瓜，逐渐走近蒲菁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蒲菁铖缓缓抬头，在对上那双日夜想念的眸子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沈懿竟已经长得比他高了。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到这儿来的？他失踪三年一直在金溪镇吗？他为什么不回去？一系列的疑问如同海水漩涡一般将蒲菁铖仅剩的思绪卷了进去，呼啸的声音振聋发聩，他根本无法思考，直愣愣地盯着三年未见的沈懿，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面前的少年。
就像是一直在寻找自己那朵花的孩子，翻遍了所有的角落，直到最后才掀起脚底的石板，花正静静躺在那儿，躺在他一直矗立却从未想起的地方。
震惊、喜悦、愤怒，一时间五六种情绪闪过，蒲菁铖仍呆立在原地。
但沈懿好像不认识他似的，面对他的目光有些手足无措，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着装不得体了，他把耷拉下来的白衣往上扶了下，遮住露在外面的肌/肤，试探地问一句：“道长，道长？”
这一句的语气和音调，和上一世他站在尸山血海里喊他的语气一模一样，那时沈懿脆弱绝望的眼神，再度将蒲菁铖卷入更深的漩涡。
镇长以为他被阿林的瞳眸异色吓到了，解释道：“道长不要见怪，阿林被捡到的时候，眼睛就是这样了，是天生的吧。”
说到这里，沈懿似乎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眼睛吓到了这位道长，缓缓握住自己的右眼，留下那只黑色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那么老大个人，像是小狗一样，有些羞赧地垂落眼帘。
蒲菁铖依旧有些恍惚，微微点了点头，镇长见状，忙拉来沈懿，叫他去帮忙牵马，走在他前面。
夕阳西下，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落叶小道上，身影歪歪扭扭，一路上沈懿时不时回头去看那个呆呆的道长，心里担心是不是被自己吓傻了，两人这一路上便如此沉默。
远处终于出现了那座空房，不算大，顶多算一间小屋子，棚顶用蒲草盖了厚厚的一层，四面墙壁有些破旧，沈懿将马栓到一旁的马槽边，推开了小房子的木门，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灰尘弥漫，看来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沈懿将蒲菁铖带到屋内，拍打了几下床铺，也落了不少灰，他回头温和的笑道：“道长，我把这床被子拿出去洗一洗，等会儿我把我被子拿来，你先盖一晚上。”
“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沈懿闻声转头，却看见蒲菁铖垂落眼帘，阴着脸，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尾音带着一点点颤抖。
“什么？”“嘭！”蒲菁铖一把飞刀刺入门上，一声巨响，把门一下子撞上，屋内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沈懿一慌，蒲菁铖欺身上前，一只手陡然掐住沈懿的脖颈，狠狠地给他按在门上，蒲菁铖手掌中能清晰地感受到血管因为惊吓在剧烈地跳动。
两人近在迟尺，空气静到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沈懿想说话，但是被脖子上传来的力道勒得说不出话，他只睁着那双黑白异色瞳，怔怔看着眼前的人，看见眼前的男人眼旁，缓缓流下泪水，一滴一滴掉在沈懿的手背上，泪水的温热很快散去，变得冰冷。
“为什么不回来？”蒲菁铖再度发问，此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受过伤的右眼掺杂着血丝也流下泪来。沈懿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一点声响：“什···什么？”
“那天你掉下悬崖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的墨竹呢？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师尊！”蒲菁铖一句更比一句声音高亢，到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恨不得掐死沈懿，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找了他整整三年！三年！每一次出行，都要问遇到的人有没有见过一个黑白异瞳的少年，他知不知道他有多担心！他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蒲菁铖有一堆怨怼和问题要问他，像是憋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快要炸了一样。疑问和愤怒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是潮水一样，一下一下侵袭蒲菁铖的思绪。
“不···道长··不是我。”断断续续的声音一下子给他拉回了从前，上一世的沈懿被发现天煞孤星的体质，害怕地握住蒲菁铖的手，颤抖得像一只恐惧的小兽，“不····师尊····不是我····我不去——”
影子交叠，蒲菁铖的心仿佛被淬了毒的针刺中，痛得下意识松开了握在沈懿颈间的手，沈懿突然获得新鲜的空气，剧烈地喘了一口，长时间的缺氧几乎要他憋死过去，他眼前发黑，阵阵头晕。
他艰难地抬眼去看蒲菁铖，断断续续地解释道：“这位道长····我觉得你好像···认错人了···”他怎么可能认错！蒲菁铖在心里怒吼了一句，该死的他怎么像失忆了一样？
失忆——
蒲菁铖恍然想起沈懿从悬崖摔落，他真的因此失忆了？蒲菁铖一下子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床铺上，垂下眼，捂住脸，不愿接受眼前的一切。
“道长····好生歇息，我去给你换个被子····明日我再来此打扫。”沈懿捂住脖子上若有若无的手印，关上门离开，屋子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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