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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久别重逢的姐弟


一个月······

        两个月······

        三个月了,沈懿还是杳无音讯,蒲菁铖几个月以来经常受到噩梦侵扰,全是上一世那滔天黑雾和尸山血海,更令他费解的是,每每在看到自己献祭之后,沈懿那张因为震惊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他竟感受到不舍,明明那时他满心解脱,随后整个梦境戛然而止。

        沈懿的面孔挥之不去,而噩梦迫使他每次醒来都是汗涔涔的,眼角润湿,长时间的梦境让他产生错觉,半夜惊醒,他仿佛看见成年后的沈懿立在窗前,歪着头无辜地笑。

        蒲菁铖捂住脸,不知是怎样复杂的情感令自己如此痛苦,甚至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是畅快?后悔?他说不清道不明,上一世的纠葛,似乎给他和沈懿之间建立了什么联系,眼下他只隐约感受到远方一点微弱的存在,令他执着地认为沈懿还活着。

        刚重生后他以为他所做的所有决定出自于他对沈懿的怜悯,还有心里揣着的百姓和天下,促使他没有采取和陆铮萧一样的方法杀了沈懿。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了,他的作为只是歉疚地赎罪,赎谁的罪?赎他自己的罪,陆铮萧那个混账只说对了一件事,蒲菁铖能放过许多人,唯独放不过他自己。

        人的一生始终在犯大大小小的错,有的错只消一改即可,但有的错,或许为此赴汤蹈火都不能赎罪。雨水绵延,愁绪也如笔墨入纸一般晕染,挥不去,抹不掉。

        蒲菁铖曾去弟子宿舍看看,可能哪一天他突然回来,还穿着那一身墨绿的弟子服,墨发高束,站在门口挠着头,傻乐着看自己,说自己不小心掉下山崖,在哪个好心人那里修整了几个月归来。

        可惜没有。

        每次他去都只能看见重华和陆藏,重华向来是喜悲溢于言表,沈懿不在的日子里,他常常抱着煤球儿呆呆坐着,想着曾和他一起挨板子的师兄,尽管后者不喜欢他的怀抱而给他添了几道猫抓痕。

        陆藏似乎更不爱说话了,但是他每天都会给师兄的桌子床铺收拾干净,一尘不染,仿佛他还在这里一般。之前沈懿给自己写过一封很傻的信,他用老生常谈的口吻跟他说失败是常有的事,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还把他的利器全都收了起来。

        他才不相信,他那个善良得有些过分的师兄,也是武艺高强的师兄,就这么消失在悬崖之下,他不相信。

        蒲菁铖也不信,他常常下山去附近的村庄降妖伏魔,在灭鬼之后,即使满身血污也要询问当地的镇民,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十六、十七岁大的少年,个子应该和他差不多高,眼睛一黑一白,他拿手比划着沈懿的样貌,此刻他多么痛恨自己不会画画。

        但是村民们纷纷摇头,表示如果那个少年有异色瞳这般明显的特征的话,没理由会不记得,如果那个少年来了,他们会转告蒲道长的。

        蒲菁铖不禁有些心灰意冷,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见到沈懿的尸体,他绝不相信沈懿就这么死了,他一定还活着。

        与此同时,蒲琅沉正式启程游说各大门派合作,一个人,一把剑,一匹马,几贯钱和银两,便出发了。本来按照父子俩说好的,上林门事务留给蒲菁铖和苍溪山人共同处理,但蒲菁铖常带着重华和陆藏下山历练,不大在上林门闷着,而苍溪山人年岁已高,闭关修炼、延年益寿是常有的事,说到底,上林门的事务全落在解兰驳一个人头上。

        看着案台上摞得越来越高的公文,解兰驳重重地叹了口气,紧紧抓住胸口前的衣服,觉得自己有些心绞痛,之前看师兄整理公文有条不紊,他当是什么清闲事儿呢!

        是他太散漫了吗······

        还有,他转头看向一旁的煤球儿,慢条斯理地舔舔爪子,懒洋洋地躺在阳光里,团成一大团,像个油亮的芝麻丸子。

        这猫又是怎么回事儿?!

        他还记得师兄在离开上林门前一天,特意把煤球儿抱过来,解释了煤球儿是沈懿所养,眼下他们不在,他怕煤球儿乱跑出事儿,特此交到他手中养着。

        这没到一天,解兰驳成功被煤球儿抓了三四道抓痕,白皙的皮肤上横着几道红通通的猫抓痕,始作俑者倒得意地躺在窗台上,斜睨了他一眼,如果解兰驳没看错,那应该是一种瞧不起的眼神。

        “师尊!”他的弟子仲朴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江月居,扶着膝盖,报告道:“师尊,上林门门口来了一名女子,自称是蒲仙师座下陆藏之姊。”解兰驳想了想,他记性向来不太好,想了好一阵儿,想起了蒲菁铖有个弟子确实叫陆藏。

        “现在还在门口?”

        “对,她说她想见一下陆藏。”

        解兰驳指尖在桌面上“哒哒”敲了两下,可是师兄带他出去除魔了啊······要不,先让她进来等着?一想到上林门如天梯一般的台阶,颇有君子之风的他,决定还是不要让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女士等太久,拿了扇子说道:“你去练功吧,我去接待她。”

        夏末的微风吹动蒲草,也吹起女子素白的衣袂,陆漪园正侧身站在上林门门口等待,回头看了一眼如天梯石栈相勾连的台阶,台阶可真长啊······爬到一半她就后悔了。

        待解兰驳快步走到上林门门口,只看见陆漪园着了一身素白,面容姣好,颜如舜华,双眸里宛若盛了清明的碧水,和他平常看到的那些满脸粉黛,一股子脂粉气的女子不同,纯净素淡如洁白海棠。

        解兰驳英俊风趣,平时身边的女子不少,见过无数桃花面的他,第一眼对于陆漪园的看法即是:不说倾国倾城,但轻灵莹润,淡雅干净。

        再看第二眼,解兰驳的目光放在她脚边的木箱,神情有些异样,突然觉得她是个奇女子。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陆漪园转头对上解兰驳刚刚收回来的眼神,嫣然一笑,清丽的笑容令单身26年的解兰驳心悸动了一下。

        他赶紧展开扇子掩住半面,问道:“小姐您是陆藏的姊姊?”

        陆漪园点头,“刚刚路过这里,正好想来看一看他。”

        “可是蒲仙师刚刚领他下山去了,可能需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说完,陆漪园的脸上浮现肉眼可见的失落。

        解兰驳慌忙补救道:“如果不嫌弃,与我移步陋居,饮茶暂待吧。”

        陆漪园闻言也慌了一下,“不必,在此处等待就好。”解兰驳看她不自然的神态有些疑惑,再看她素白的衣裳,了然于心,可能是她夫君近日过世了吧。虽然民间早结婚的例子不胜枚举,但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小就早早嫁人的女子,他还是大跌眼镜。

        那他是应该······叫她什么什么夫人啊,还是小姐啊。

        他乱了头绪,用扇子柄敲了敲额头,好不容易清醒地提议:“那你我移步到正堂吧。”

        陆漪园本来碾着脚面,不大自在地手背在身后,闻言也觉得是个不错的提议,点头笑道:“好啊。”

        上林门的正堂是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客人的席位自两侧摆开,留出中间一条用绒毯铺上的过道,直直对着正堂的主座——蒲掌门的位置,再旁边是各位师尊仙人的位置。

        解兰驳请陆漪园坐下,亲自给她沏了壶茶,茶叶在沸水中沉沉浮浮,弥漫着淡雅的清香。“敢问姑娘芳名?”

        “叫我陆漪园就好。”陆漪园眯眼笑道。

        “好,漪园姑娘,今日何故来此寻弟?”

        陆漪园答:“几月前夫君亡故,家中要我也无甚用处,我便回了娘家,自此准备继续婚前的职业,便又离开了,今日碰巧路过此地,想着三四年没有见过弟弟了,想在临走之前,跟他说明阿姊的境遇。”

        “婚前的职业?”解兰驳有些疑惑。

        陆漪园小小的手捂住茶盏,温度顺着手蔓延到内心,她颇有些骄傲答:“郎中,我在我家乡那边,医术还算蛮出名的。”

        看着她骄傲的样子,解兰驳笑,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方才我就注意到了,姑娘脚边的那个箱子,难道是······”

        “不错,”陆漪园把箱子搬上来,打开锁扣,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大大小小十几把剪刀和小刀,还有各种纱布、药膏,也有一些好像是小姑娘自己研制的,用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罐子装着。

        “这些都是我行医的家当。”陆漪园向他介绍着,碧绿的眼眸中仿佛一汪清泉鲜活地泛起涟漪。

        解兰驳认真观摩着,虽然他不习医术,但是出身草药宗门,自然熟悉不少草药,因此他也清晰地意识到小姑娘绝不是做着玩玩的,确实是很有本事。

        但是话说,她夫君不是刚刚亡故吗?怎么感觉她好像没受影响。解兰驳想了想这些话,还是没说出口,反而是陆漪园好像看出了解兰驳的想法,慢慢合上箱子,手紧紧抓在箱子边缘,轻声呢喃:

        “仙君应该很疑惑吧,为什么夫君亡故了,小女依旧能行医出走。”陆漪园像是陷入回忆,口中念念有词:“因为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啊。”

        万玄知自幼身子病弱,而沧香山掌门知道瑾瑜门二小姐医术高超,再加上两大宗门关系密切,陆宗主便将陆漪园送去嫁了万玄知,可是陆漪园清楚得很,万玄知心中挚爱另有他人。

        那姑娘是沧香山附近一个农家女孩,热情活泼,心地善良,与万玄知是青梅竹马,幼时经常照顾因为虚弱被其他人排挤的万玄知,两人的感情与日俱增,结果陆漪园半路杀出来,拆散了这天生一对,陆漪园自己都觉得处境尴尬。

        后来万陆两人完婚,万玄知还是经常去找那女孩,陆漪园倒是对此无所谓,她可不打算做一个恶人,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看不见这一对苦命鸳鸯亲热。不久东窗事发,万玄知经常出门见他青梅的事被掌门得知,气得掌门将万玄知锁在屋内,叫女孩父母把女孩嫁出去,嫁到很远的地方。

        万玄知被锁在屋内的那几日,陆漪园也被关在里面,美其名曰促进夫妻感情,但是万玄知眼睛一闭,往床上一躺,像个活死人一样。陆漪园知道万玄知身体虽病弱,但是脾气犟到了极点,在南墙不撞死不回头。

        但眼下倒是会了她的意,她也只在一旁拾掇草药,刺绣书画无所不用来打发时间,夫妻二人的距离可谓是几丈开外。

        夜晚,陆漪园困倦不堪,揉了揉眉目,准备宽衣睡觉,谁知刚脱了外衫,就听见躺在床上的万玄知冷哼一声:“你可莫要打什么主意。”陆漪园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弄糊涂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合着万玄知浆糊脑袋以为自己对他有了什么歪心思。

        这下她可不困了,把外衫又重新套了回去,抱着双臂以同样的态度回敬了万玄知。平日陆漪园愿做和事佬,只是她不愿惹事儿,但不代表她就可以受人欺负。

        “我想,你搞错了什么吧,万公子?”陆漪园眼神冰冷刺骨,万玄知闻言将眼睛打开一条缝,正对上陆漪园冰冷的目光,他从未从她脸上看见过这种神色,不由得怔了一怔。

        “当初是沧香山向瑾瑜门上门提的亲,我被迫嫁到这边来,失去我自己的自由不说,还好意想让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双宿双飞,可到底是谁搞砸了呀?我都替那姑娘寒心。”陆漪园特意用揶揄的语气来恶心万玄知,果然万玄知闻言,脸瞬间沉了下来,“你有什么脸说这句话?”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陆漪园抱臂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几个字。

        “你说什么——”

        “我说,万公子有这时间跟我斗嘴,怎么不去找掌门去商量啊?有本事就把休书扔到我面前啊,你也痛快,我也解脱。”陆漪园轻蔑地哼了一句。

        说罢,陆漪园翩翩然去了别屋,留下被怼得沉默不语的万玄知。

        自那以后起,万玄知收敛了一些,似乎是被那天晚上不一样的陆漪园镇住了,好歹见她也不是鼻孔朝天哼一句就走,知道淡淡地打个招呼:“夫人。”陆漪园以德报怨,常常点头冲他笑一笑,笑容令万玄知抿紧了嘴唇。

        两人如此恭敬疏离地生活了三四年,未诞下一儿半女,倒是万玄知这个病秧子早早病死了。虽然不爱,最后还是为昔日的枕边人落了泪,同时也叹惋那姑娘知道了又是如何地悲痛。

        后来沧香山掌门自觉对不起陆漪园,便给她送回陆家团聚,而陆漪园也不大受得了她狂傲的大哥,还有经常惹起家庭矛盾的亲爹,于是出门游历,正巧到了上林门,想着来看看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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