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坠崖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沈懿终于康复出了门，山脚的夏日祭典也如期举行，日下黄昏，村镇中心围起了巨大的火把，卖各种小玩意的小摊以篝火为中心扩散摆开，有演傩戏的人套上了用针线绣的鬼面套装，还有一袭猎鬼师的服装。
蒲菁铖终于答应和重华、陆藏下山去围观傩戏，三人挤到前排，重华定睛一看傩戏开演，喜笑颜开道：“师尊，傩戏开演了，我去叫师兄！“说罢一溜烟消失在人群中。
再看那篝火被点燃，火星四溅，“鬼王”青面獠牙，眼睛金黄，蛇瞳悚立，肌肉暴涨，手挥长矛戟，比划了一阵儿，长矛刺破云霄，枪杆甩得呼呼生风，双脚一跺，怒喝一声，毛发直立，冲对面那“猎鬼师”冲去。
扮演猎鬼师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小伙子，脸上施了粉黛，擦了白/粉，一双凤眸微眯，直视那骇人听闻的“鬼王”，一袭深紫衣衫，俨然是上林双子之一——蒲菁铖。
“师尊。”陆藏悄悄看向身旁的师尊，师尊带了面具，瞳孔中满是兴趣。尽管这小伙子年纪尚轻，脸还没长开，除了一双凤眸，脸型、身高、气质都不大像他。
“猎鬼师”拔出一把银白的剑，仿照的是清河剑，照着“鬼王”七寸就打了过去。“鬼王”一个闪身堪堪避过，反手一枪冲“猎鬼师”刺去，小伙子身手不凡，一个后空翻躲过一刺，纤细的身影躲过一次又一次攻击，赢得满场喝彩。
此时他们的身后又跑上来一群人，戴着各色鬼面具，手拿艾草和五彩绸，围着两人齐齐跳起祭神的舞蹈，随着鼓点声愈加密集，预示着故事将迎来高潮部分。
蒲菁铖想起今天的主角还没来，皱眉道：“重华带着沈懿去哪去了？”
伏琼仙人门前——
沈懿在自己生日这天出关，呼吸着久违了的门外空气，揉了揉自己快要躺麻了的肩膀，有些幽怨地想自己若再不起来，恐怕是要瘫了。
对于他自己生日这件事，本来是不大在意的，毕竟会引起难过的联想，本就没有选择地来到这世上，于他而言，生日只是一个日期，或者说是他的苦难日。
他本想草草过了这一天，但是看到师弟们在鬼鬼祟祟的，即使想刻意忘记，他也大概猜到两人在盘算些什么。
罢了，听说今天山下又夏日祭典，他慢慢走去弟子宿舍准备洗漱一下，再下山去看看，正要往那个方向走，身后却蓦地响起熟悉的声音：“你是沈懿？”
他寻声回头，看见一女子靠在树下，双手抱臂，藏在阴翳的树影中，一袭黑色劲装，橙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像是躲在暗处猛虎看见了猎物蓄势待发。
戚墨杉没见过沈懿，但沈懿认得她，瑾瑜门的高手，夕阳西下，她不待在瑾瑜门，反而藏在上林门是要干嘛？他慢慢警惕起来，假装无事转头：“你认错了。”
他刚要走，戚墨杉玉白的手指竟搭在他肩头，沈懿浑身瞬间顿住了一下，她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戚墨杉橙金色的眼睛里飘渺着若有若无的杀意，“哟，别急着走，我还有话想问你。”
悦耳的女声灌入沈懿耳中，想给他造成一种柔弱的假象：“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得了比武大会第一的沈懿，在哪？”
沈懿面不改色，开口胡诌：“沈师兄在仙人那里闭关，听说他刚出来就去了朱雀楼那边，兴许是找他师尊去了吧。”
“哦？”戚墨杉眯起眼睛，收起眼底的颜色，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不自觉加了力道：“今日据说是民间的夏日祭典，你说，几乎所有的弟子都挤下山去看傩戏了，那你这个刚从伏琼仙人处走出来的弟子，是怎么回事啊？”
沈懿面色一凛，沉着脸召出墨竹，左脚一挪，俯下身去，反手握住剑柄向后一挥，剑尖堪堪划过戚墨杉腰际，被戚墨杉后撤一步闪了过去。
沈懿飞速与她拉开距离，在回眸那一瞬间，一黑一白的瞳孔令戚墨杉微微一愣，她随后立即紧紧跟了上去，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两个身影随着日头缓缓落下地平线，闪现在后山的各个角落，沈懿凌空一斩，参天大树轰然倒下，飞沙四起，遮住戚墨杉的视线。
戚墨杉脚尖轻点，轻盈的身躯飞向高处，召出佩剑，刺向沈懿身侧，沈懿哪里是好对付的人，一个四两拨千斤将剑尖挑起拨开，迅速后撤。
也不知两人一追一逃了多久，夜幕逐渐降临，戚墨杉见时间变长，不敢再耽搁，甩手便是大把暗器。
夜幕中那暗器的轨迹更加难以辨别，沈懿堪堪辨认出银色的金属光辉，险险避开迎面而来的飞刀，顺手挽出一朵剑花，拨乱了所有暗器。这女修的速度究竟有多快！虽然在比武大会上沈懿见识过戚墨杉的本领，但真刀真枪地跟她实战，才惊觉这人的身法有多不可思议，如同鬼魅，比陆藏快5倍，不，10倍！
此时他的背后突然闪现一双拳头，“嘭”的一声轰击在沈懿背上，剧烈的疼痛震得沈懿猛地吐出一口血，他的伤势刚好，这猝不及防的一拳又给他添了内伤。
沈懿被这一拳轰得摔落树冠，勉强一个翻滚避开要害落在地面，尘土飞起，他定睛一看，树冠上除了戚墨杉，还站着两个被黑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是你的手下吗？”沈懿忍住愠怒，瞪着三人。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跟上我了。”戚墨杉淡淡一答，执剑俯冲下来直刺他面门。
这人怎么连话都这么少，沈懿赶忙避开，剑锋削开地面的石头，那两人也随之奔上来，一拳接着一拳完全不给沈懿留下反击的机会。
沈懿召出松溪，魔气四溢，戚墨杉被忽如其来的浓重魔气扰乱心神，回头观望到底是哪里来的鬼怪。沈懿闪身一掌劈向她的脖颈，却被敏锐地避开，戚墨杉还以为周围有鬼怪，警惕地看向四周，那两个黑衣人仍是一拳接着一拳将沈懿逼上绝路。
几人一路打到悬崖边，沈懿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被一拳打得一个趔趄，脚底不稳，碎石塌陷，倏地一下消失在三人面前。
戚墨杉赶忙跟上去，也差点从山崖上摔落，眼看着山崖下方雾气缭绕，沈懿没了踪影，戚墨杉脸上阴晴不定，指挥着两个黑衣人：“走，绕小路去山底。”
“你说沈懿不见了？”蒲菁铖闻言心里一空，重华着急道：“伏琼仙人说早在傍晚师兄就从他那儿离开了，但我找遍了整个上林门，也没找到师兄。”
蒲菁铖心里的不安愈加得强烈，不，不可能，陆铮萧怎么敢！在上林门内！
顾不得已经到了高潮桥段的傩戏，蒲菁铖带着两人穿过茫茫人海，灯火闪烁，三人匆匆回到门派四处寻找沈懿。
“师兄！”“师兄你在你就答一声！”
几人寻遍了弟子宿舍、练功场、朱雀楼，开始往后山寻找，万一沈懿不小心遇到了什么，被逼到了后山。
蒲菁铖心急，担心真的是陆铮萧一伙人掳走了沈懿或者杀死了他，掏出一把狍菇粉，向四周用力一洒，空气中满是飘散的狍菇粉，渐渐的，灵流的轨迹显现出来，一路越过了树冠，跨过了倒塌的大树，弯弯绕绕地冲着繁茂的树林深处去了。
“你们两个在附近找，我在这边找，不要往树林里冲。”蒲菁铖高声告诉重华和陆藏自己在这个方向，叫他们两个不要过来，自己顺着灵力的踪迹飞速奔去后山深林之中。
他一路看着踪迹一路皱眉，两个人，不，三四个人的打斗才能造成这么大程度的破坏，然而前方突然弥漫的魔气令他一怔，心里被恐惧爬满，恐怕不是人，难道是鬼怪？
深紫的身影在漆黑的丛林里穿过，魔气越来越浓，天生敏锐的蒲菁铖被浓重的魔气刺激的头脑发晕，他身轻如燕，掠过草尖，惊觉眼前突然一亮，忙停住脚步，脚下的砂石四溅，他一看前方哪还有路？竟也差点摔下山崖去，眼前百丈高崖，灵力痕迹消失，山下白雾缭绕，哪见的一个人影！
他御剑飞下山崖，看见山壁有一圈类似于兽类的抓痕，散发着森森魔气，真的是鬼怪？？他不信邪，上林门虽然常常闯入鬼怪，但大多比较好对付，他不信沈懿会被低阶鬼怪逼得跌落山崖，他一路御剑下行，风驰电掣般赶到山谷。
谷底是一条湍急的大河，奔涌向东方，蒲菁铖清楚地记得，上林门东方几十里以内寥无人烟，他立于湍急的河流之上，脸色愈发得难看，又掏出一大把狍菇粉，猛地一洒，河流片刻被染成了金色，转瞬间消散了，没有灵力？那么大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他猛地将剑插入河底，大喝一声：“风掣霜雪咒！”刹那间，霜华遍地，水流凝绝不通，激起的风呼啸过耳畔，紫衣猎猎，奔腾的水花化作冰雕，刚刚暴涌卷起的河水，顷刻间结成冰盖，十里河流冻成冰道，蒲菁铖冷呵出一口气，这儿的气温低得能呵出白气。
他轻轻落地，脚尖点在冰面上，掏出一张黄符纸，咬破指尖，以血为引，迅速画了一个阵法：“百里寻人。”然后撒了一点刚刚在悬崖上沾染了沈懿灵流的狍菇粉，符纸一出，百里之内即能寻到具有此特征的人。最明显不过的特征就是一个人独一无二的灵流。
然而他点燃了符纸，符纸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兜兜转转了许久没有前进，蒲菁铖瞳孔骤缩，这就表明，百里之内查无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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