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脸（一）

“你儿子和你好像哦。”彭嘉笑眯眯地摸着小李的头。

        “你现在幸福吗？”两人到达她家前的十字路口时雨已经筋疲力竭。

        “竟然在意起别人的幸福，你真是变了呢。”小李将手插进裤兜，“以前的他不好吗？”他想微笑但是愤怒已经拽下了他的嘴角，“或许你根本不了解以前的他。”她盯着李无涯漠然的左面，“沉默，暴力，冷酷是无人愿意了解的。”

        “可你绝对看到了那朵花！那绝对不是恶意。”十二岁举起拳头，喉咙里跟堵了鼻涕似的。“我老公来了。”对面红绿灯下的格子衫男兴高采烈地朝他挥手，跑过来后十二岁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背后。

        李无涯拉着小李准备往回走，一块广告屏幕突然掉在面前。与此同时子弹自四面八方袭来，小李凭借异能精准地抓住了子弹，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李无涯回头望去，哪还有彭嘉夫妇的影子。

        唯行人，一如既往地流动，唯看客，静静地将碎片团团围住。

        安静是因为大雨太吵。

        “他们是玩家，我们得杀了他们。”李无涯抓住他的手臂，面无表情：“只求自保。”小李恶狠狠地甩开他的手：“恶心，装什么圣母。”小李的脖子瞬间让强大的力量压缩，李无涯的表情能与野兽的狰狞相媲美，“圣母？十二年来我害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吗？他们死了！”

        一个红衣男见状赶紧扔下伞，举着手机，逆着让李无涯吓跑的看客而行，“我报警了！”十二岁惊魂未定，咳嗽都不敢，“我杀人了？”男人神情悲怆：“至少脱不了干系。”

        红衣男还想多管闲事但十二岁坚决让他离开。“最近静山真不太平。”红衣男嘟囔一句就走了。在警察来之前李无涯将一块碎片立起来查看，“科技创造未来，信息共享时代。”，狄氏公司的广告。

        回到家张晓琳还没睡，庞义也喝着碧螺春等他们。“作战会议开始。”庞义兴致很高，“目前敌人主要有两个。”庞义一手抱着凯蒂猫抱枕一手在小黑板上笔走龙蛇，“一是唐氏集团唐伟万，异能是灵魂替换，你俩的第一次相遇就是他促成的。”

        “二是周俊杰一伙，老大周俊杰精神分裂，副人格是狙击手，能力是将具有动能的物体固定并根据意愿释放。”小李讪讪地与他们坐成圈，“主人格会不会也有异能。”庞义微笑地摇头，“一个灵魂只有一项异能。”

        “庞义的能力不再赘述，根据张晓琳监视应该和周达成了某种交易。”李无涯为她鼓掌但她坐在原地不为所动。“还有两名同伙暂时不明。然而更困扰我们的是岳圣是否存在，种种迹象表明他可能参与了之前那场骚乱。”

        庞义两手一摊，“能把鸡毛蒜皮的争执上升为你死我活的厮杀，他也太牛了。那天我们医院都快忙死了。”张晓琳给小李擦头发，“现在民众还以为发生的都是些小事故，不少涉案人都遭受了网暴和群嘲。”

        “小事的确可以杀人。”李无涯进洗手间换衣服。“岳圣的能力是扭曲，即便他能扭曲人的意识也无法将范围扩大到半个市区。”庞义喊道：“还有地心纹印呐。”

        “说到这个我认为目前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游戏创造者，”李无涯拿出饺子准备煮宵夜，“就算无法停下游戏也能掌握主动。”庞义过来帮忙，奈何笨手笨脚，差点打翻盐罐。“庞义你”

        “我不会帮你们的，一切与我无关。”庞义切换回了冷漠的神情。“我们是朋友”

        “我治疗过你，我们之间的关系仅此而已。”庞义抓起雨伞，打开了门，“比赛若进行到最后的话很可能我们就是互相厮杀的敌人了。”他关门很安静。

        等饺子熟时张晓琳说：“租金加伙食费一个月两千，能接受吗？”小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我们只是同盟关系，不是家人。”李无涯愣了一下，“我发了工资转给你。”

        半夜三点大李小李尚未入眠。“闲置的房间还要给钱，我们可是同盟。”大李刷着短视频，“很合理啊，我们麻烦别人了嘛。”

        “你说我杀过人。”小李面向窗外而眠。很好的月光。“体育老师看到送花失败的那一幕调侃了你一下。然后你就在网上追着他骂，还曝光他以往干的糗事。”李无涯丢下手机，语言散发愧疚与恐惧“他自杀了。”

        “在我十三岁生日的第二天。”

        “可我骂人的话总共那几句，讲的糗事也都是小事。”

        “给雪山造成痛苦的不是声势浩大的雪崩，而是一片又一片雪花压迫它的重量。”

        “如果你最后赢了，想许什么愿望？”凌晨四点小李突然发问。

        “不可能的。”李无涯打哈欠，“我永远赢不了。”

        “你堕落了。”小李攥紧拳头，“伤害了别人不是对自己完全丧失信心的借口，毫无逻辑关系好吗。”

        李无涯起床去给二人冲热牛奶，“在网上追着他骂的时候我惹上了赌博。”男人回到了床边，提醒男孩小心烫之后将牛奶递给了他，“用零花钱，偷同学钱，偷爸妈钱甚至勒索小学生。”他自嘲地笑着，心中却藏着庞大的悲伤。

        “我全都试过，”他竖起一根大拇指，“一直输，一次都没赢过。”他突然捧腹大笑，魔性的的声音不仅引来了同样一夜未眠的张晓琳还招来了楼上楼下愤怒的住户。他本应该闭嘴，奈何这荒唐的运气实在太可笑了，连休克都差点阻止不了他。

        值班的医生一肚子火气，因为那场伤人无数的骚乱已经好几晚未睡觉已经够惨了，竟然还给叫起来看诊，连制造医疗事故的心都有了。

        “赌博不可取，但它昭示了我接下来的人生如何。”他虚弱地摸了摸十二岁的头发，很干净，“很惨。所以你诞生之后我特别高兴。”新刷的天花板白得炫目，点滴瓶中药水的坠落过于安静，窗外逐渐升起的朝阳在宁静中更具神圣意味。

        “你可以走新的道路，不因为厄运而自暴自弃，甚至能弥补我过去犯下的错误。”李无涯别过头去，“游戏给我的唯一恩赐就是你了吧。”小李讨厌他没出息的样子但无论如何都无法谴责他的痛苦。

        在别人看来渺小的苦对当事人来说很可能无异于天崩地裂。当你随意践踏别人心中的鲜花时它很可能就是对方心中天地间的唯一一抹亮色。

        “明天你就要正式上学了，交给你一个任务。”他让小李写下十三串数字，“回家找出我的银行卡，给上面十二个账户转五百元，末端的转三千块钱。”小李伫立原地，就差将“不情愿”三字写脸上了。

        “辛辛苦苦打五份工结果每月只留一千块钱？”李无涯双眼无神，“相比夺走生命的恶行补偿实在太少了。”

        李无涯突然感受到一条狂野的目光注视自己，然后感应到了数十个玩家的气息。两人的目光唰地飞向门外，看到了一张极端恶心的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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