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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出发


司空心知肚明,跟敌人打嘴炮,人家乐意配合你一下,那自然其乐融融,人家要是不吃这一套,作为对手,那也是毫无办法。

        但好在,耶律云机并没有在宴席上跟宋人撕破脸的打算。

        两军对垒,结局有无数种可能。他固然可以扣留下张世良这些汉臣,再去跟凤锦交涉。但若是凤锦不买账呢?

        据耶律云机所知,凤家与张世良这一伙儿人在朝堂上可不是盟友的关系。若是凤家狠下心来,正好可以借着他的手除掉一个政敌,顺便还收获了一个可以正大光明开打的理由。

        那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至于丢失的岁币……

        耶律云机和在座的每一位宾客都心知肚明,大家在意的不是那点儿银子。对这些世家大族来说,谁家后院扫一扫还扫不出十万两银子来?

        他们看重的,是银子背后所代表的态度。

        至于这些宋人带来的那些被打劫的证据,耶律云机觉得顺手利用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他早就看萧有德这个小子不顺眼了,再说萧家在朝堂上爪子伸得也有些长,剁掉一节,想必很多人都会非常快意的。

        耶律云机思索的功夫,一曲《高山流水》已经到了尾声。

        一众听得懂听不懂的武将们都叫起好来。不管暗地里怎么回事儿,明面上他们两国之间可确确实实就是高山流水的兄弟情啊。

        耶律云机也应景地挤出一脸欣赏的表情。

        弹得好,自然是要赏的。

        辽人的贵宾们赏的东西还挺杂,有金银,也有水晶玛瑙的小饰品,耶律云机则从手边的案桌上拿起一把短刀,赏给了司空。

        短刀比手掌略长,刀鞘是黄金所制,刀柄上嵌着绿松石和红玛瑙,非常漂亮。

        这样尺寸的短刀,对于契丹族的男人来说,或许只是日常切割食物所用,但司空却不会小看任何一种兵器。

        用的好,一根牙签也能杀人。

        司空谢了赏,又胆大包天的问了一句,“我师父说,他来北地,是受使臣所邀,是来做客。不知这话,在元帅这里,是否仍然有效?”

        这话说出口,在座的不少人都觉得这小子胆子太大,有些得寸进尺了。

        至少张世良就是这么觉得的。

        他是文臣,也爱琴棋书画那一套,对于李骞、林山翁也颇有几分另眼相看,但也仅止于此。在他眼里,这些人是不配与他这个天子近臣,朝廷命官平起平坐的。

        眼下这样的场合,在座的都是两国大臣,将离这样一个伶人竟然不知高低的叨叨个不停,就让他有些看不惯了,觉得这小子太不懂眉眼高低,万一惹恼了耶律云机,岂不是给他们接下来的谈判增加难度?

        他咳嗽了两声,正要出声呵斥,就觉得放在桌面上的右臂被人重重按了一下。

        张世良惊疑不定的看过去,就见坐在他右手一侧的凤随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目光之中,颇有几分不加掩饰的厉色。

        张世良心中一惊,原打算训斥将离的话在舌尖上转了一圈,又咕咚一声被他咽了回去。

        他忍不住多疑:凤随是什么意思?难道这话是他授意的?

        他,他想借着这个伶人做些什么?

        可别连累了他……

        辽人大多性情豪爽,耶律云机身为上位之人,并不厌烦司空这种有话直说的类型,闻言也只是一笑,“自然有效。你们师徒都是我们辽国尊贵的客人。”

        司空就是要他当面承认一句“客人”。

        客人,与应召而来的普通艺人,至少在身份上是有所不同的。比如进入顺州城的时候,普通的百姓会被守门的士兵随意刁难,但若是换成“客人”呢?而且还是元帅承认过的客人?

        司空要的就是一个有利的说法。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司空的脸上露出笑容,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能得元帅一句话,是我们师徒的荣幸。”

        耶律云机微微一笑,抬抬手,示意一旁的小兵带他出去。

        他的目光扫过宋人的坐席,看到了张世良脸上的忐忑,也看到了凤随脸上的沉稳。他认得这个年轻人,在燕顺两州之间带兵与他纠缠了数月的那个年轻人,正是此人的兄弟。

        凤家军。

        凤云鹤、凤锦……

        耶律云机心想,这些宋人里头也是有一些硬骨头的。

        司空回来之后,先去了一趟他师父那里。李骞果然还没睡,正裹着一条薄被,靠在床头心不在焉的看琴谱。

        见司空推门进来,一下坐了起来,两只眼睛上下打量他,直到发现他的小徒弟手脚俱全,并没有受伤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

        司空就觉得,他师父虽然没说话,但一双眼睛却把什么都说了。他觉得心头暖暖的,忍不住凑过来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我回来了。”

        李骞有点儿架不住这么大的孩子了,还一见面就撒娇,有些手忙脚乱地搂住他,在他背后拍了拍,“没有被刁难吧?”

        “还好。”司空乐呵呵的拿出耶律云机赏的短刀给他师父看,“在外面等的时间长一些,见面的时候倒还好,弹个曲子,说几句话,然后就出来了。”

        李骞翻来覆去的看那把短刀,又摸摸司空的狗头,“如此就好,我就怕你年轻气盛,被人刁难的时候沉不住气。我看隔壁戏班子的人都回来了,就你还没回来,这个担心哟……”

        “小瞧人。”司空不服气,“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

        李骞一下被他说的心酸起来了。司空从小在寺庙里长大,吃穿都未必供得上,哪里有他这样的长辈时刻宠溺着他,他哪里懂得任性那一套哟。

        李骞摸摸他的脸,“嗯,师父错了,小瞧了徒弟。”

        司空一乐,“我回来的时候,听那个带路的小兵说,元帅发话,让我们明日就去顺州。还说这边怕是要打起来,让我们赶紧走。”

        李骞也已经接到上面传下来的消息了,点点头,“走了也好,咱们不能打,留下也是别人的累赘。”

        这样一想,他忽然又有些担心了。这边要是打起来了,凤随还能分出精力去支援司空吗?他可知道司空这一趟去顺州,手里头是带着任务的。

        司空不知道他师父在担心什么,他在想别的事,“师父,你找人跟戏班子的头领说一声,明天出发的时候,让他们都跟在我们后面吧。我们人多,就由我们的人来开路吧。”

        他在想以那几个戏班子走江湖的经验,肯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进城的时候人家要搜车他们说不定想着忍一时之气,就让搜了。

        但他们让搜了,轮到李骞他们的时候,就有些不好说了。真要争辩起来,人家也能反问他,“既然是同行,怎么人家都让搜,就你不让搜?”

        如此一来,反生事端。

        司空的打算就是他们来打头,到时候,就拿出耶律云机赏赐的短刀,狐假虎威的跟守卫交涉。最好的结果,就是都不搜,直接放他们进城。

        如果执意要搜,司空再见机行事,想别的办法。或者就像凤随提醒他的那样,让刺史府的长史出面来搜。

        司空觉得,凤随能特意提到这个人,那么这个人的身份,应该是能信得过的。

        转天启程的时候,凤随怕惹人注意,自己就没露面,只派徐严过来送一送,顺便提醒司空冷静行事,遇到刁难,尽量先拿文书说话。

        出发之前,李骞和戏班子的老板手中就得到了一份正式的文书,文书由契丹、汉两种文字书写,并且有鸿胪寺与辽人使臣的印章,表示他们是以受邀客人的身份前往辽国。

        司空昨天在宴会上的举动,凤随心知肚明,知道他是担心文书在战时不起作用,才想借着耶律云机的名号扯虎皮拉大旗——正因为顺州城的情况大家都摸不透,所以司空才会表现的有些急躁。

        这也是凤随有些担心的地方。

        队伍启程之后,司空发现另外的四个戏班子果然将李骞一行人当成了首领。他对这种情况比较满意,大敌当前,最忌讳窝里反。

        别管戏班子的各位是出于不想惹事还是什么其他的考量,做出了这样配合的姿态,对于司空来说,这种情况都是他乐见的。

        他们还在燕州的时候,凤随就将这些戏班的情况摸了一遍,其中也有几个人的背景颇有些不清楚,但时间紧急,只要这些人在进城的这个环节不要给他添乱,其他的事,都可以等到进城之后慢慢料理。

        真有什么问题,司空也不介意先下手一步,送他们上西天,免得事情到了紧要关头,他们再跳出来拖他的后腿。

        这一路,因为前方未知的危险,司空显得格外沉默。

        李骞看到这样的徒弟就格外心疼,忍不住就想找点儿话题来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这一路,也没看见咱们的人都在哪里扎营。”

        司空觉得,他们现在只是凤随的亲兵,不属于北地的编制,不知道人家排兵布阵的内情也挺正常的。

        不过作为一个军人的直觉,还是让他在离开燕州城的时候,隐约有一些察觉。

        “燕州三面环山,”司空对他师父说:“地形挺复杂的,咱们看不见也正常。”

        李骞就叹气,“还好咱们把燕州打下来了。”

        就连他这个外行也从燕州的地形上看出了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燕州一战是惨胜,”司空跟他师父说悄悄话,“听说那一仗凤锦重伤,手下的前锋营都快死绝了。”

        李骞唏嘘不已。

        司空的脸色沉了下来,眼里流露出格外坚定的神色,“所以顺州才更重要。拿下顺州,燕州的外围相当于有了一层屏障,压力会小很多。”

        李骞,“……”

        得,白琢磨了,话题还是绕回去了。

        李骞就叹了口气,说:“司空,你也别把师父想的太没用。我身边这十来个人跟了我好些年了,也都是能打的汉子。到时候,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听你的安排……包括我。你也别总想着我们怎么怎么样,其实……家国大事面前,一个人的命,也没那么重要。”

        一席话,说的司空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他想说每一个人的命都重要。但他心里知道,真到了某些时候,某些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他自己的命也是可以交付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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