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洛姝啧啧几声“反应挺快”，旋即又开始打量这灵质空间。
苏牧云进来了，她便随着进来了。
她曾是化神期大能，见过不少空间类法器，这灵质空间似是个平面，原型应是枚玉佩，被苏牧云收纳后便融入其识海，自成一方天地。
空中仍如镜花水月般呈现出外界的景象，不断有修士闻风而来，魔修、剑修、散修……皆在天魔城中翻来翻去，甚至有的已起了争执，轰轰法光对干。
这风头一时半会儿怕是不得平息。
洛姝心下暗道，一道凛冽剑芒却擦着她的火苗尖尖飞了过去。
“臭小子你想干嘛？！”
虽说这完全伤不到她，但这突如其来的一惊一乍还是令她骂了出来。
待看清苏牧云在做什么，她却是有些微怔——他在练剑，正和一根树枝互干。
树枝是灵质空间的灵木上自动脱落的，凌空划拉之际竟仿佛有无形的人影攥着一端，以树枝为剑挥出道道精纯剑意，与苏牧云的冷冽剑意像极，显是一脉。
但树枝的剑法更胜一筹，苏牧云没几下便胸口起伏，白皙的额上沁出细密的汗。
洛姝明白过来这灵质空间有何特别了，它曾经的主人显然是个剑修，在空间中留下了剑道和剑意。
联想到新城主狗蛋对苏牧云的嘲讽，什么“若你还是金丹期”“凭剑圣的剑法”，莫非这灵质空间原来的主人就是……
这念头一起，洛姝便自个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剑圣孟清寒是何等人物！
那可是二十万年前飞升第一人！一剑破万法，一剑霜寒四十九界，俨然传说！
这空间许是孟清寒的某个剑道传承人所留，又落到了这一代传承人苏牧云手里。
不过，眼下更值得深思的是一个剑修的空间灵器，为何会保护她这“讨厌剑”的魔修？
洛姝想不通，且不知为何越是细想越是烦躁。
她可不喜欢看剑，于是索性把头一别。
苏牧云恰好得了空隙，就见半空中的小黑火鼓起两侧，气呼呼地揣起两根细细的小火爪。
“……”
火苗中传出的声音虽是女声，但修真者改变相貌声音十分容易，他本觉得那神魂是为让他放松警惕，才挑了个如玉石相击又尾音娇媚的女声。
然现在他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气鼓鼓的女子背影，或许对方真是某个陨落的女大能？
随便了，反正……他不能被遏制。
苏牧云眸光渐寒，挥剑愈凛。
他现在还太弱了，以致于对方何时侵入的他都未曾察觉，更无法将其赶出去。
那火苗是个定时炸弹，尽管她现在未对他释放杀意，灵质空间也对她表现出亲近。
但他处于下风，就永远心神不宁。
事实上，他苏牧云除却手中的剑，不信任任何人，不相信任何东西。
轰！
情绪激荡下，一道拔高的剑气当即挥出，与树枝释放的寒芒相撞，震得整个空间波纹迭起。
小火苗嫌弃飞远：“吵死人。”
苏牧云和树枝：“……”
空间外的天魔城依旧时不时爆发冲突，空间内一人一树枝练剑进阶，小火苗便在空间里转悠来去，却并没有发现能体现空间原主人身份的痕迹。
“喂，小子，你这空间是如何得来的？”
洛姝闲来无事随口一问，苏牧云此时已放下剑在灵湖旁盘坐调息，闻言淡淡。
“无可奉告。”
“噢。”
预料之中，换作是她，她也不会信任突然出现在自己体内的第二道神魂。
空中镜面变幻，天魔城又来了新一批“寻宝”修士，是十几个服饰一致、御剑飞行的剑修。
洛姝看见剑修就难受，幸在这批剑修的剑穗是黑的——是问剑宗而非藏剑宗。
说来千年前藏剑和问剑本是一家，名为灵剑宗，却因长老意见不合分裂成两派。
灵剑宗原本手握剑圣留下的剑法，却在那次冲突中下落不明。
传闻那剑法亦被一分为二，上卷藏在问剑宗，下卷藏在藏剑宗，至今连本门派弟子都未曾发现。
洛姝正忖，打坐的苏牧云却忽然站起。
旋即她视线一花，已然随着苏牧云一同置身空间之外的天魔城，且正好对着那十几个刚来的剑修。
“苏师兄！”
一声欣喜的娇喊拨开挡在前面的人影，一袭黄裳踏着一柄精巧的细剑迎了上来。
“苏师兄也是闻异相而来的吧？好巧！”
少女姿容秀美，笑时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仰起的鹅蛋脸上浮起红云。
洛姝侧瞥一眼。
苏牧云这小子刚重回金丹那会儿便使了清风诀，这会儿白衣胜雪立于日光之下，唇角似冰河乍暖般勾起浅浅弧度。
“林师妹。”
那林师妹一脸目眩，几乎快要被这笑容迷得当场晕厥，连脚下飞剑都晃了又晃。
可洛姝瞧得分明，苏牧云眼底仍是冰寒一片，从未激起半点波澜，更谈不上柔情。
“林师妹！你理这被逐出宗门的耻辱做什么！”
一记不满的声音响起，一个长袖风流的年轻男修御剑而来，模样也算入眼，在苏牧云边上却如星月之别。
这年轻男修显是对林师妹有意，酸溜溜瞧了眼痴迷他人的林师妹，又对着苏牧云甩袖怒叱。
“他将祠堂生生整垮，祖师爷们的灵牌都碎了一地！简直是问剑宗的千古罪人！我都不明白掌门为何只是将他逐出宗门，没让他以死谢罪！”
这年轻男修不明白，洛姝却有些明白。
苏牧云是剑圣传人，显然，他是在问剑宗里发现的剑法上卷，而这些传承、秘宝之类的东西往往一藏千百年，一现……轻则塌一片，重则天崩地裂，闹出祠堂崩坏的动静实属正常。
而问剑宗掌门之所以“放了”苏牧云并非是大发慈悲，而是想依托这小子的机缘，借他之手找到剑法下卷。
否则，洛姝就不会在苏牧云的神魂上看见追踪印。
眼下，因那年轻男修的高嚷，边上的其余修士也偷偷瞥来几眼，但很快收回，且离远。
问剑宗是沧澜界剑道大宗，寻常修士怎敢招惹？
苏牧云这小子选择这个时候现身，对着倾慕他的师妹假意亲和，就是想“贴关系”，得安全。
“确实是我冒犯了，我这就走。”
此刻，那清俊眉眼浮上黯然落寞，惹得林师妹怒叱边上的年轻男修。
“贺玄！你为什么要针对苏师兄？！苏师兄也不是故意要弄坏祠堂的！天魔城这么多不怀好意的修士，身为同门，你就忍心看着苏师兄只身一人陷入险境吗？！”
贺玄的脸一时如调色盘，洛姝对苏牧云这演技不禁竖起了火焰拇指。
林师妹则是攥住了苏牧云的袖角，眼睛亮晶晶的。
“苏师兄，我们奉掌门之名，正要去天魔城西边的雾山调查灵兽异动，若苏师兄愿意同行……”
少女越说脸越红，一旁的贺玄忍不住开口。
“师妹，调查灵兽异动是门派任务，如今苏牧云已不是问剑宗弟子……”
“但苏师兄的为人和实力，问剑宗的大家有目共睹。这次任务并不简单，有苏师兄在也是多一分助力。”
林师妹直接打断贺玄，二人身后的其他问剑宗修士“呃”的“呃”议论的议论，最后却都一致点头。
小火苗洛姝见此啧啧不已。
看来苏牧云这小子在门派内装得不错，许是个光风霁月、备受师妹倾慕的可靠师兄人设。
而林师妹虽见着苏牧云便走不动道，身上黄灿灿的法衣却是不俗，似乎出自某个修真家族，无人胆敢反驳她。
于是苏牧云略过一脸憋屈的贺玄，冲林师妹再度淡笑。
“那便幸不辱命了。”
什么幸不辱命！
你小子就是听见“掌门亲派任务”和“异动”，察觉到那头可能藏着机缘，想看看能不能捞到好处！
小火苗洛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却见那林师妹又一次目眩神迷，痴痴望着苏牧云。
不赖师妹陷进去，是白切黑太能装。
洛姝想起她还活着那会儿，她让属下将苏牧云捆了个严严实实，而后捏着他的下巴瞧了半晌。
彼时，那张白皙的小脸泛起红晕，纤长的睫羽如蝴蝶般颤动。
“任凭处置……”
任凭个鬼！他直接在床上给她来了一剑！
想到这里，洛姝全然没了看戏的心情，反对恹恹的贺玄升起同为受害者的悲悯。
可惜贺玄听不见她的同病相怜。
她发现似乎只有苏牧云能看见她这簇小火苗，同样也只有他能听见她的叹气。
“雾山不能去？”
苏牧云下意识联系到目的地，以神魂传音。
他这么一问，洛姝便认真回忆，才道：“雾山我也许久没去过，不过上回去的时候有感受到魔气，不像是魔修。”
“我从前听一友人说过，雾山这山有些邪门，曾有一剑修在此地斩杀了一只强大魔兽，将之封印。”
“天魔城离雾山不远，天魔城的灵脉被吸，许是影响到了雾山封印，致其松动。”
“你们一行十七人有十一个筑基，六个金丹，其中只一个金丹九层进阶在即，保险起见，还是不要贸然深入。”
苏牧云沉默半晌，再度传音。
“多谢。”
洛姝不觉得他是真的在谢，一来这小子实在能装，二来她似乎建起了比从前还高的心防，只是相互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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