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出游
白幼虚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起墨夷旻禛，随即报复性一笑，想到自己这几年在旻禛那里受的罪，绘声绘色道：“很惨，特别惨。当初，他抱着娘娘好几天，不吃不喝也不见群臣，谁劝都不管用，死活不让下葬，我要检查，他连碰都不让我碰，要说还是你了解他。”要是那时旻禛没失去理智，让他把脉，估计她就走不了了，旻禛也不用消沉这么久，每日借酒消愁，把自己弄得不成人样。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会那样。
“说实话，我从未见过他那个样子，差点儿以为那个意气风发、野心勃勃的旻禛就要这么死了。他整日把自己关在宫里，群臣来闹，他也不管，要不是沈大人忠心耿耿，只怕这王位已改作他姓了。唉，好在现在一切都重回旧轨了。”突然，他想起什么，噗呲一笑，凑近道：“最好笑的是，沁湉得知娘娘薨逝的消息，一连发了六封信来骂他，他本就伤心难过，被骂得委屈巴巴，成天赖在我府上诉苦，搅得我不得安宁。我府上每日病患数百，还得伺候他，苦不堪言、苦不堪言呐！”
褚灵心情复杂，可怜、意外、痛快，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只想找个出口，以免自己被淹没，便把注意力移到沁湉那里，问道：“先生可知沁湉那边的情况？这几年，我始终放不下她。身边没个可靠的人，嫁得又那样远，叫人担心得紧。”
“那个鬼灵精，她不去害人，就是人家的幸运了，娘娘不必担心。”
“话虽如此，但那孩子要强，又是被逼着走的，就怕她受了委屈，也不肯说。受了苦，咱们不知道。”
“娘娘放心，她过得很好，那贺兰胤是个可靠的人，听说两人感情很好，都有孩子了。”
褚灵喜出望外，道：“真的？太好了！”
她是真为沁湉高兴，只是她不确定贺兰胤出于什么目的纠缠沁湉。他们之间的事，后来也是从旻禛那里断断续续得知的，或许是沁湉迟迟不肯原谅他，所以每每提起总是适可而止，她也不便多问。只知道有好几次沁湉跟小霖子闹别扭，确有贺兰胤从中作梗，这也更说明那人不好对付，她真怕沁湉被他利用。
想起裴霖，她叹口气，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忘不了沁湉。他们在清临时，不是没有好姑娘跟他示好，可他总是拒人千里，怎么劝都不管用，性情已经大变了，这对褚灵来说，也是一桩心事。
不如找个恰当的时机，把沁湉和贺兰胤的事告诉他，也好叫他死心，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可是，怎么跟他说呢？也不知道二哥和宝林他们怎么样了，得想办法送个信给他们才好，她真担心墨夷旻禛会对他们动手。
不得不说，煜儿那孩子真是讨人喜欢，白白胖胖的，不闹不哭，稍微一逗就乐不可支，大人也很难不被他的快乐感染。
褚灵一呆就是一天，想墨夷旻禛对这孩子那样不管不顾，实在可惜，注定是享不了这份福气的人。
刚日落西山，宫女就来唤她回宫，她拉着煜儿的小手，恋恋不舍，打发宫女道：“我就在秋兰宫用晚膳了，你回去吧。”
宫女为难，只好实话实话道：“君上已到宫中，正等着娘娘一起用膳。”
自她回宫，墨夷旻禛就只在鹤龄宫和青梧宫两处跑，其他娘娘夫人处就更是看不到他人影了，好在慕云梵会做人，时不常的各宫替旻禛赐些好东西，以表示她们并未被遗忘。
慕云梵已习以为常，便道：“既如此，姐姐快些回吧，别让君上久等。”
秦阳姿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羡慕，一时不禁顾影自怜起来，褚灵对慕云梵点点头，对秦阳姿道：“过几天，我让君上来看煜儿。”
“真的？”秦阳姿忙道。
“嗯。”她承认她是见不得秦阳姿那可怜的样子，一时口快说的，虽信誓旦旦，但也只能姑且一试了。
褚灵回宫后，旻禛虽常来青梧宫，却不会这么早就来，一向要在鹤龄宫批奏折到天黑才来，来了就是说说话，她忙她的，他看他的书，然后歇息。
不过，正好，她可以多跟他说说煜儿的事。
进了屋子，她看旻禛和颜悦色，猜想今日有喜事，是个不错的时机。
“君上怎么来得这样早？今天的折子这么少？”
旻禛一边细嚼慢咽，一边向屋里随意一指，她就看到了桌上堆满的折子，和他御用的墨宝，连宝印都拿过来了。她不禁胆颤，这样的重责大任还是让鹤龄宫的人承受比较稳妥吧！
“君上要在这里批折子？”别开玩笑了，万一出什么纰漏，她死一百次只怕都平不了群臣的愤怒，本来她的口碑就不好，这样一来，就离把那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之“美名”扣在她脑袋上的日子不远了。
她那瞬息万变的表情全看在他眼里，不禁好笑，道：“怎么？害怕？”
“怕啊，怎么不怕，我这次回来，他们已经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君上瞒不住我。”她瘪瘪嘴道。传她是什么妖孽转世，实为不祥之物，侍候在君主身边，恐影响国运。她就当他们是在夸她了，只感叹群臣这样无人能及的智慧只没用在治理朝政之上。难为他们肯放心思在她这个孤女身上，她也是一尊人物了。
旻禛宠溺一笑，眉眼弯弯，褚灵移不开眼，只觉身上每个毛孔都被他这一笑温存到，心里软软的。他说：“你连寡人都不怕，还怕他们？”
“谁说我不怕君上的？伴君如伴虎，臣妾的命都在君上手里攥着，难道不该怕么？”
旻禛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道：“狡辩。你要是怕，以后寡人不在这里批折子了，今天实在是因为两天没见你了，迫不及待想看见你。”
褚灵歪头冲他顾盼神飞一乐，害羞地去夹菜，还不忘见缝插针道：“君上还不如煜儿。”
“胡说！”旻禛佯装生气道。对煜儿，他确实没多少兴趣，慕云梵不是没试过抱着煜儿跟他请安什么的，可他看都不看一眼，甚至不愿多提，那是个他既承认又没承认的孩子。
直到那天，她头一次见了煜儿就回来跟他说个不停，那样子别提多高兴了。他不解，问她为何会这样喜欢煜儿，她告诉他，秦阳姿的孩子跟她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这句话点醒了他。
“怎么不是，煜儿都不会像君上这样任性。”褚灵道。
旻禛无奈，又觉得她把自己比作孩童很是受用，自愿“谦卑”一回，并不计较，岔开话题道：“灵儿可去过江南？”
褚灵听着话来的突兀，便道：“常在话本里看见，人人都说江南风景宜人，美人如云，城市繁华，我却没有去过。”她有意绕过一些往事，轻描淡写道：“我身子虚弱，又受身份束缚，上野都不曾出过几回，那样远的地方，是想都不敢想的。”
“那寡人这回便带你江南逛一逛，如何？”
“君上怎么突然想去江南？”
旻禛道：“去访一位旧友。”那时，内忧外患，他从南一路杀到北，险象环生，多亏了这位旧友帮衬，他逃过那次暗杀，才有彻底改变命运的机会。
登上王位后，他第一个就想到了他，可他闲云野鹤惯了，不愿为官，只求水田三亩，柔橹风前饮屠苏，他遗憾之余只好遵他的意。
多年来，他都暗中下令，命当地官员好生照顾，无事不得打扰。
几天前，他接到地方来报，说他得了重病，已在弥留之际，旻禛这才要下江南探望。
褚灵虽不曾去过，但路途遥远这是大家都知道的，这一去只怕又要耽搁好几个月，怕误事，又不好拒绝。
旻禛见她不回答，道：“怎么？你不想去？”
褚灵怕他怀疑，故意走到他身后拥着他，道：“自然要去，我只是在想该穿什么衣裳，听说那里的姑娘穿着跟上野的很不一样，我可不能丢人。”
旻禛抚着她的手，道：“瞎操心，你穿什么都好看，不必跟她们学。”
“那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
“这么着急？君上出游不是小事，宫里前朝和地方上都要准备些时日吧。”
“不必这样大动阵仗，寡人不打算告知他们。”
他打算微服出游？看来杀舒晏一事是被他轻松摆平了，不得不感佩他有手腕，那丞相是吃人不吐骨头之人，居然也肯这样算了。又说：“这样远的路，后宫的夫人娘娘总要准备准备的。”
旻禛平静道：“后宫只有你随寡人一道去，一路有飞霜侍候，宫女就不必带了。”
原来，他都已经计划好了，单等自己往里跳。去江南游玩，她是愿意的，只是徒泉还有许多琐事烦心，不搞清楚，她哪儿有心情观赏景致。
“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我舍不得煜儿，明儿君上陪我去秋兰宫看看他好不好？”后天就要出发，明天是最后的机会了。
旻禛想也没想就摇头，不过还是给足了她面子，允许她把煜儿带到青梧宫来见，只不愿去秋兰宫。
好吧，总算她没有食言，也勉强不辱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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