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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花暮西 狭路相逢


  吴氏珍珍?吴珍珍?那不是吴玹的姑祖母(祖父的亲妹妹)吗?燕绥努力回想自己年少时的事情,说来,吴珍珍比自己大一辈,自己应该称呼她为姑姑或是姨母,可是吴珍珍出嫁得早,还是嫁去外地,自己还真没什么印象了。

  “嫂子可知吴氏珍珍嫁去哪家?”宿倾挑眉问道。

  又是“嫂子”……众人已经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尤其是赫连瑾城,脸都发黑了:好么,龙阳断袖、时长汀,现在又差两辈了!

  分桃断袖时长汀,相交先论祖孙情。

  更见鬼的是,竟然还押韵!

  宿倾蹙着眉头,不明白赫连瑾城怎么更奇怪了,但她明白这人不是常理范围内的,便也不再追究,扭头见燕绥还是想不出,主动揭晓答案道:“史家。当年,吴珍珍嫁去了史家,她是听鸿的曾祖母。”

  这倒真是出乎意料,燕绥疑惑道:“不对啊,我记得当年珍珍姑姑是嫁去了外地的。”

  宿倾点头:“这倒不假。不过,史家是后来迁至安京的,在这之前,他们居于蜀中。吴珍珍嫁去的,正是蜀中史家。”

  “可是……”燕绥有些迷惑了,既然吴珍珍嫁去了史家,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吴家很少提及这个嫁出去的姑奶奶?燕绥甚至可以断定,最小一辈的吴瑕,很可能都没听说过这个曾姑祖母。

  宿倾看出燕绥心中所思,解释道:“这其中的根源就在吴珍珍此人了。”她听时长汀说起过,他的曾祖母吴珍珍,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子。

  “就像是燕飞当年吗?”燕绥问。当年的燕飞,嫁到松家,受尽松漱母子虐待,也是一直隐忍不说。

  “有几分相似。”宿倾摸着下巴沉吟,仔细回想了一下时长汀形容的吴珍珍的性格,又缓缓摇头,道:“燕飞公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所顾忌——比如说,顾忌着皇家与百姓之间的关系、顾忌自己休夫会对下面两个堂妹所造成的影响,最重要的是顾忌自己的责任。与之不同的是,吴珍珍,是一种好强之心。”

  燕绥有些不理解:“这两种有什么区别?”

  宿倾打了个比方:“这么说吧,如果燕飞和吴珍珍是一家两女,都不幸地所嫁非人,那么,抛开所有外界因素,燕飞会回归娘家;而吴珍珍,则是会硬撑着,将这一切遮掩得滴水不漏,打落牙齿和血吞。”

  吴珍珍,是一个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女子,自己一旦做了选择,莫说跪着,就是爬着也要走完这一条路的人。

  “这可真是……”燕绥有些吃惊了,说实话,她是无法想象这种情境的,因为他们乌木家,向来都是护短的、共进退的。吴珍珍的性格,她实在不能设身处地。

  “她肯定活得很累吧。”有个声音插话道。众人循声看去,竟是吴玹。

  大家忙起身见礼。

  吴玹摆手道:“不请自来,还望大家见谅。”又对宿倾拱手道:“赫连老爷子去了我那儿,我多嘴问了一句,听说了宿公子的事情,有些放心不下,而犬子吴瑕外出未归,所以在下亲自过来探望公子。”

  赫连靖直去了护国公府?做什么?看燕绥的表情,竟也是不知情的。

  放下此事不提,宿倾就要下床回礼却被吴玹摆手止住了:“宿公子切莫多礼,在下不请自来本是叨扰,怎好再劳累公子?”停顿了一下,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些:“而今,整个吴家,遵从祖训,当为宿公子鞍前马后。”

  宿倾短暂地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吴玹这是在说流云璧之事,想必吴瑕归家后已经将此事与他讲了,原来如此。宿倾只得端坐回礼道:“多谢,有劳了。”

  吴玹忙道不敢。这一出看得众人惊疑不定,过了会儿,琴莫等人想起吴瑕的盘云算来,那是吴家的传家宝,更流云璧副玉的九分之一,吴家家训有言——遇主玉归顺之,琴莫等人心中疑惑得解;燕绥则是若有所思地回味着慧玄大师的预言,也算淡定;只剩下赫连瑾城不明所以,又不好细问,只得按下疑惑不提,招呼吴玹入座,吩咐小厮奉茶。

  吴玹坐下后,想到方才众人所谈论的话题,叹了一声,道:“想当年,我跟在祖父身边,曾听他提起姑祖母,当时祖父也是长叹,言及他的妹妹是一个心气极高之人,曾嘱咐我父亲,让吴家多多看顾姑祖母。可惜,姑祖母太过好强,从不肯麻烦娘家,慢慢的,竟疏远了。”

  宿倾微微点头,等他说完接道:“在下也只是略知皮毛,恐怕不能为君解惑……”

  “公子不必如此,无论多少,聊作安慰罢了。”吴玹忙宽慰道。

  “既如此,那在下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宿倾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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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家,嫡脉九枝,长房一脉,各代家主皆为“史本一”,掌《本纪》。这是对外的情况,也是明面上的。至于对内,这一脉包括家主在内,皆是以“心”字做底取名,而家主在掌家之后会将名字改作“史本一”。

  以“心”为底的字,比如说:忠、悠、慈等字。

  吴珍珍所嫁的史本一,在掌家之前名作:史恣(zi,四声)。“恣”这个字,有三种释义:1、放任自得貌。2.放纵暴戾。3.谓文章气势豪放。

  想必史恣的父亲为之取名的时候,采用的是第一个含义,期望他无拘无束、自在生活,然而,名如其人,最后的史恣却走了第二条路——或者说,史恣是从第一条路上拐了弯,踏上了第二条路。

  毕竟吴珍珍嫁给史恣的时候,史恣也是一个洒脱豪迈之人的。二人婚后也算相敬如宾,很快就生育了一子(史忠)一女(史慈)。那些年的吴珍珍,孝敬公婆,相夫教子,一言一行,从不曾堕了吴家声名,成为蜀中远近为名的贤妻良母。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无论吴珍珍是因为做得太好惹了史恣腻烦,还是微有不足使得夫君不满,外人皆不得而知——感情一事,本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一团乱麻,也不存在什么“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总之,结果就是,史恣纳妾了。

  在大宁,纳妾一事不算违法,只是谈不上情深。也就是说,一夫一妻是为人称道的,一夫一妻多妾或是三妻四妾,旁人也不会指指点点。

  史恣纳妾自然不会征求吴珍珍的同意。但是,吴珍珍后来说过这样一句话:“比通知你还要一击必伤的方式是——连通知都没有。”

  吴珍珍与那个妾室的初见可谓是狭路相逢。

  说来可笑。

  那天吴珍珍带着子女在花园中游玩,等两个孩子玩累了,打算回房,刚拐过一座假山,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

  那女子面带薄纱,端的是身姿窈窕、人比花娇。排场也大得很,左右扶着两个丫头,身后跟着几十人——有那打扇的,端茶的,捧果子的,携绣凳的……就连递帕子的都有两个专门的小丫头。

  “这是……”吴珍珍下意识停住脚步,犹疑着看向身边的小丫头。她本是好奇这女子的身份,也疑惑府中来了女客,自己这个当家主母怎么不知?却不料这一问就发现小丫头面色倏然煞白,莫说回话了,就是站都站不稳了。

  人都是有直觉的,而女子的直觉大概又是人类直觉中最为犀利的。

  吴珍珍有如神助,突然间“福”至心灵,一下子就猜到了这女子的身份:“她是史恣的妾室?”随着她的话音落地的还有那个小丫头的膝盖。

  小丫头磕头不迭:“夫人……不是奴婢有心欺瞒,只是……”

  只是她吴珍珍的夫婿纳了妾室,一个小丫头如何说与她听?小丫头的未尽之意,吴珍珍无比清楚。她想要叫丫头起身,却觉得气噎声堵——想她吴珍珍生来刚强,行事规矩,从不曾被人这般打脸,此刻她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像是满园子夏景一息之后褪色成了隆冬。

  不止如此,那妾室还想要再插一刀。

  “妾身花氏暮西,拜见夫人。”她嘴角含笑,娉娉袅袅过来行礼道。

  花暮西……原来如此,江南花家,出美人的世家。饶是戴了面纱,也依稀可见她面部的精致:露在外面的眉眼弯弯,极具柔情媚意;隐在轻纱下面的鼻梁高挺,下巴尖尖,与嘟起的红唇三者一起形成一条直线。

  美人儿,果真是花家的美人儿。

  可惜了。

  “可惜花家教养一般,生生折煞了姑娘的优美。”吴珍珍怜悯道。

  “什么?”花暮西面上的笑容一僵,不可置信地猛然抬头看向吴珍珍,却只看见吴珍珍施施然远去的背景,和一声叹息消散在风中。

  那叹息比一记耳光还要响亮,将花暮西打得半晌都无法回神:这就是那个传言中体面讲究的吴珍珍吗?!她没有如自己所料的歇斯底里,没有哀哀欲绝,更没有惊心悲魄。她那么平静,那么坦荡,如同一个见惯了夫婿左拥右抱的正室夫人,对前来耀武扬威的妾室品头论足、不屑一顾。

  这一刻,花暮西有些懊悔自己沉不住气了,也是生平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妾室与妻室之间的鸿沟。吴珍珍只是轻飘飘一声叹息,只是意味深长的一句赞叹,就将自己钉在了耻辱柱上,一息过后,自己成了没有教养空有美貌的侍妾……和玩物!

  特别是……花暮西扶着小丫头站直身,心中恨海难填——她竟然不让自己免礼起身!花暮西站在大太阳底下,久久未动,不只是头顶上,就是后背,也像是沐浴在灼热的光亮中——那是满园子小厮丫鬟投射在她身上的讥嘲目光!

  第一回合,狭路相逢珍珍胜,花暮西一败涂地。

  殊不知,二女争夫,胜利从来不属于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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