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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看稀奇 芣代瑶琴


  雯儿见小姐被白芣拉走了,连忙跟了上去,身后跟着阿滟和老鸨。一行人来到了前院主楼。

  老鸨看着白芣引着阿染往楼里走,眼中现出几分得意来,心道:说得厉害,还看个稀奇的,什么稀奇,这不还是给客人弹琴么,哎哟哟,我倒要看看阿染被这个小子骗了如何下得来台!

  老鸨越想越是神采飞扬,她甚至已经想到今儿折了阿染的面子,等明儿就叫她见客——眼看她快到开-苞的年纪了,这时候不经营,到时候如何有人肯花大价钱?!想到这儿,老鸨忍不住瞥了阿滟一眼,心道这倒是个人精子,绑住了一个曹公子,银钱不愁,日子安稳,真真是好心思。

  想到这儿,老鸨心中忽生一阵不爽,且不说阿滟自从攀上曹公子之后,总是不服自己管教,单说她和阿染,还说和阿染情同姐妹呢,她怎么不说开导开导阿染?!只顾自己有了好人家,也不晓得劝劝阿染,叫她也开开窍!

  哼,戏子无情,婊-子无义罢了。

  老鸨从嗓子里呸出一声来,扭着肥胖的腰身往楼里去了。

  走在后面的阿滟和霜儿看到这般情景又是一阵厌恶。阿滟道:“喊她声‘妈妈’,她还真把自己当成长辈了!这些年越发不像样子了,哪里有这样的长辈?!阿染姐姐的事,楼里吩咐了,不许提,她都当成了耳旁风不成,说那些话戳姐姐的心窝子,这些年处下来的情分真是丝毫不剩了!”

  霜儿也气得不行,她一手扶着阿滟的胳膊,一手挥舞着,恨声道:“她这是钻到钱眼儿里去了,哪里顾得上姑娘们的声名呢!这些年两位姑娘为楼里挣了多少银钱,真正到姑娘手里的又有多少,这婆子倒是富得流油了!真如小姐所说,这会子真是越发不像个样子了。”

  阿滟停住脚步,胸口剧烈起伏:“每日里只是催促姐姐见客,见客,见客……这是恐怕别人看不出我们姐妹是妓子不成?!这思美人什么时候落到青楼的行当里去了,好好的艺妓不做,非要去做那起子见不得人的勾当,难不成卖身还比卖艺高贵了去不成?!清清白白的声名就被这婆子给带坏了!”

  霜儿轻轻拍着阿滟的后背,为她顺着气,面上又是同仇敌忾又是有苦难言。

  阿滟注意到她的表情了,不禁好奇:“你想说什么,咱们姐妹还有什么不能张口的不成?”

  霜儿深呼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小姐,不瞒小姐说,我最近总觉得思美人好似与以前不一样了……究竟哪里不一样却也说不出来,可又忍不住担心,会不会,有朝一日,思美人也会变成一般青楼的模样。”

  阿滟着实愣了一下,她并不曾注意到思美人与以往有什么不同,在她印象里,只是老鸨变了而已,方才那些话也只是埋怨老鸨贪得无厌,将她和阿染当做赚钱的工具,索求无度罢了。可是她一直都很看重霜儿的意见,既然霜儿这么说了,肯定有自己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哪里不同了呢?霜儿,你说说。”阿滟道。

  霜儿却还是摇头,道:“说不出。但是,小姐,有句话,小姐就当是我多想了,小心无大错。”

  阿滟忙道:“霜儿你说。”

  霜儿看向高高的思美人主楼,轻声道:“卖身的确不如卖艺高贵,但却更值钱。”

  阿滟禁不住身子一抖。

  霜儿有些不忍,强笑道:“小姐不必担忧,您还有曹公子呢,不会有事的。咱们快上去吧,阿染小姐已经进去很久了。”

  阿滟紧紧抓着霜儿的手,微微哆嗦了好一阵才道:“是了,咱们快进去,这话也要提醒姐姐。”

  霜儿点头。

  两个人疾步进了楼里,拎着裙子往顶楼去,那里一直都是秦淮双艳见客的地方。然而,刚爬了三层楼,却恍然听到一阵悦耳的琴音响起。

  阿滟大惊失色,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拎着裙子的手紧攥成拳,眼睛里都是受伤的痕迹,咬着嘴唇不觉疼痛。

  霜儿也是惊愕不已,指着楼上结结巴巴说道:“这……这是……阿染小姐?白芣……他劝着阿染小姐妥协了?!他……”

  阿滟下唇上有两道深深的牙印,错着牙恨得不行:“枉费姐姐这般信任他!这些日子他鞍前马后的,尽心尽责,我以为姐姐身边也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一度无比感激他,他……他却与那婆子沆瀣一气,设下圈套给……”

  “不是!”霜儿侧着脸倾听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

  “什么?”阿滟呆了一呆。

  霜儿满脸都是喜色,摇着阿滟的手兴奋极了:“不晓得那白芣是如何做到的,我只知道,这琴音像极了阿染小姐的,但是绝对不是阿染小姐本人弹的!小姐你先别生气,你听啊!”

  阿滟面上的涨红退下去了少许,也不往上走了,就这么保持着一只脚在上、一只脚在下下一阶台阶的姿势站在楼梯上,竖起耳朵仔细分辨这琴音与阿染琴音的区别。

  区别自然是明显的,尤其是在听惯了阿染弹琴的阿滟耳中,其中的不同之处可谓是天壤地别了。阿滟只听了一小会儿就忍不住微笑起来,她的眼睛和霜儿一样,都是亮晶晶的,缀满了欣喜的小星星。

  阿滟道:“白芣说给阿染姐姐看个稀奇,这稀奇该是惊喜才是。”

  霜儿连连点头,提议道:“小姐,咱们上去吧,我真好奇啊,白芣这是做了什么?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啊?”

  阿滟也正好奇,听见这话哪有不依的道理,两个人悄悄上到顶楼,打开一间雅间,蹑着手脚走了进去。

  这房间是阿染专用的,每当贵客想听琴,并不看舞的时候,阿染就会独立来此弹奏,也不与客人见面,这并不是失礼,要知道,在思美人,千金难求一面并不是稀罕事,何况秦淮双艳这样名震天下的女子呢。

  房间中的家具都是檀香木的,走进去就能嗅到扑面而来的雅致和清香。阿滟曾说,这个房间像极了阿染的为人,清雅又大气,还带着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馨甜。只是这会子阿滟顾不上欣赏房中的摆设,她的全部心神都在房间正中放置的那架屏风上。

  屏风后燃了熏香,阿滟仔细闻了一下,是沉水香,这也是阿染惯用的熏香。再看靠窗的椅子上,坐着的正是面露得意的老鸨,老鸨对面站着眼露不屑的雯儿。

  屏风后影影绰绰显出两个人的身影来,一坐一站,一个抚琴,一个打扇。

  阿滟又几分疑惑了:这……还是阿染姐姐和白芣吗?没有别人?难不成这琴声就是阿染姐姐的?之所以听上去不同是因为她心情不好?不,不对,她对阿染的琴声熟悉得很,就算是心情不好,也不会有一些很陌生的指法。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阿滟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心口噗通直跳,就连老鸨过来说话刺她她也没反应过来,最后还是霜儿挺身而出将浑水又泼了回去。

  霜儿道:“我看应该好好学学的是妈妈吧,妈妈这般积极,莫不是也想嫁个好人家?”

  老鸨眉毛一立,两手一叉腰就要呵斥霜儿,却听阿滟道:“隔壁还有贵客,那可是妈妈得罪不起的贵客,怎么妈妈忘了不成?”

  老鸨一滞,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憋闷:她很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不听话的丫头,可是真要教训了,势必会被他们抓到把柄,说自己扯着虎皮做大旗,其实隔壁不过是一个从六品小官罢了。被这俩丫头握了把柄,以后更难管理了。

  老鸨气得不行,转念却又想到今日总算叫阿染服了软,也不算无功而返,故而只是狠狠瞪了阿滟一眼就扭着身子出去了。

  这时候,屏风后面的琴音正好终止,阿滟回神,心中感叹这琴声虽然比不上阿染姐姐,但也算是颇有几分神-韵了。

  霜儿见阿滟还呆站着,也不上前去看,她却忍不住好奇,径直走到了屏风旁边,探身子一看,随后就小小惊呼了一声,那惊呼没有完全喊出来,被她自己捂住嘴压下去了。

  阿滟听见惊呼,也走去屏风后面,探头看见了她这一辈子都可能无法忘记的一幕——这一幕在她今后的岁月中,无数次闪现,又无数次熄灭。像是雷雨天的闪电,将她的心照亮,指给她爱恋真实的模样。

  那是这样一番场景:白芣一袭白衣,坐在椅子上,两手不着力地轻轻搭在琴弦上,他没有看向手中的琴,而是微微侧转了身子,扭头看向站在他身侧的阿染。

  阿染的水蓝色长裙曳在地上,与白芣的粗布白袍稍稍搭界,一个细腻一个粗犷,竟然颇有几分美感。

  顺着那份细腻往上看去,就见阿染注视着白芣,很专注,像是要重新认识他一般。

  她低眸,他仰头,身旁的沉水香娉娉袅袅。

  “你怎么会?”阿染说话了,她说话的时候,阿滟注意到她的目光投向了白芣的指尖。阿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出所料地,就见白芣的指尖上都是细小的划痕,有的地方还渗着细细的血丝。

  她并不曾注意到,想来阿染也不会去注意一名小厮的手指是不是有练琴留下的伤痕吧,所以阿染的目中才会那样复杂:又震惊,又感动,也有心疼。

  心疼,是因为白芣身材瘦小,看上去只是五六岁小孩子模样吗?那时候的阿滟不懂,在她印象中,爱恋应该都是炽热的、热烈的,她从来没有遇见过一种被称为“心疼”的爱恋——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自己遇见过了,那种爱恋对于她而言,也是一直都在的。

  只是这时候的阿滟真的不懂,她只是感慨:白芣个子小小,手却不小。他的手虽然粗糙,但是修长而有力,也难怪能够弹出完整的曲子来。

  白芣道:“偷偷练的。”他低下了头,轻声道,“弹得很不好,让小姐见笑了。”

  阿染想笑却没有笑出来:“怎么练的?”他整日里都在自己身边侍候,说是见过自己弹琴倒是正常,可是他是什么时候练习的呢?又是如何练习的?他的房间就在自己隔壁的一处小单间里,有个什么动静自己听得很清楚,他有没有练琴真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你以前就会吗?”阿染问完之后就知道自己多此一举了,当时雯儿去取卖身契的时候,卖身契上写得清清楚楚的,白芣从小就被卖进了小小倌馆,随后被转手卖进思美人做粗使仆役。在前,白芣一直绝食、挣扎、反抗,怎么可能有机会学琴,在后,粗使仆役之处又找谁学琴?

  阿染又回到之前的问题:“你是怎么练的?”

  白芣有些局促不安,他的头更低了几分,声音也更小了,像是私塾中被教书先生训斥的没有完成课业的孩子:“我……小的……小的看姑娘弹琴,记住了指法,然后……然后晚上在屋子里的地上画了琴弦,照着弹的。小姐……我,我不是有意要偷师的……我只是……”

  阿染仰仰头,让泪水倒流回去,强忍住心头的酸涩,哑着声音继续道:“只是什么?”她觉得自己真残忍,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可是忍不住,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

  她想要知道,他想给自己看的这个“稀奇”,究竟花费了多少心思。

  因为这是她有生之年,最珍贵的一个礼物。

  白芣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椅子扶手,道:“小的……一开始是觉得小姐弹得好,很羡慕,所以不经意模仿;后来小姐身子不适,小的便升起了为小姐分忧的念头,但也只是想想罢了,小的……并不曾想过小姐真的会让我弹的……我搞砸了是吗,请小姐责罚……”

  阿染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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