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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无贵贱 情到深处


  ***

  经此一事,阿染与白芣从一般主仆变成了可以值得信任的主仆。尤其是阿染,她开始注意这个个子小小却心思缜密的小厮了,甚至,有些时候,阿染愿意将自己的心事讲与白芣听。

  这天,阿染坐在外间的梳妆镜前梳妆,白芣站在书桌旁整理熏香。

  阿染往额上贴着湖蓝色的鸢尾花钿,视线却忍不住在镜中搜寻白芣的身影。她注意到他站在书桌旁,便微微侧了身子让他入镜。

  她从铜镜中看到他,看他瘦瘦小小的,站得却是挺拔,哪怕是在调香也是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阿染忽然意识到,好似这个小厮在自己房中的时候,从来都是安静无语的——他不会没话找话与自己说,也不会对自己的话吹捧奉承,更没有与雯儿调笑打闹——他就只是安静做事。

  阿染没有回头,但是眼波流转,从镜中将这间屋子环视了一周,这一打量,她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这个屋子里已经满是白芣的痕迹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里,毛笔是他洗的,墨水是他研的,画纸是他裁的,砚台是他挑选的。再看桌上的书籍纸张,也是他整理的,每天自己拿起来的时候比以往顺手多了。书桌对面的多宝阁,她今早还见他一件件擦拭灰尘。案几上的茶点和花瓶,也是他端来放在那儿的……

  现在,他在调香,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她几乎听不到任何响动,可是没多久就闻见沉水香的香气了。

  “白芣?”阿染愣了一下,这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吗?为什么?

  “小姐,小的在。”白芣盖上手中的香炉盖子,往阿染这边走了几步,停在距离阿染五步远左右的地方,躬下身子,轻声应道。

  阿染又是一愣。

  如果不是从铜镜中注意着,她几乎没有留意白芣行事这般稳妥,更不会注意到原来每次他站在自己身后应声的时候,是那样温柔的神色。

  阿染脸颊竟然热了一下,她惊慌地移开视线,眼睛局促地落在梳妆盒上,这一看又发现每日里她头上簪的鲜花,也是他在清晨露水尚在的时候采摘来的……以前,她都只戴绢花的,因为她不想雯儿大清早去采花,免得受了寒或是被客人遇到纠缠。

  对了,雯儿。

  阿染强自镇定,语气尽量平和地说道:“白芣,怎么不见雯儿?”

  白芣微微一躬身,言简意赅地答道:“雯儿姑娘去阿滟小姐房中找霜儿姑娘了。”说完也没抬头,更没有直身,还是弓着腰静静等她吩咐。

  阿染两手搓着檀木梳,轻轻“嗯”了一声,眼睛又不由自主地移到镜子中看他。她看到,白芣听见她的回答后又等了约有两个呼吸的时间才轻轻站起身慢慢走到书桌旁去了。

  阿染忽然有些坐不下去了。白芣对她……太过尊敬了,好像她是他心中尊贵的公主殿下一般,叫她开心又惭愧……阿染匆忙站起身,忽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过情绪外露了,忙又放缓节奏,然而她终究是做得太过刻意了,连自己都觉得方才那一连串的动作看上去好像她忽然想起什么又忽然忘记了似的。

  “连这个形容都不好。”阿染有些懊恼地自言自语道,很是不想面对自己的失态,更不想面对白芣投射过来的疑惑的目光,她没有看他,只是一边往门外走,一边道:“白芣,我出去一下,嗯……我去阿滟那儿一下,你……你留在屋里就行,不用跟来了,趁这个空闲,练练字吧,不要夜里不睡偷着练字了……”

  阿染走得太急,话又说得太多,以致于她都走到门外了还没说完。

  她站在门口,进退两难,伸手拍了自己额头一下,道:“说得那是什么,好像自己偷看他夜里做什么了似的……今儿真是奇了,做什么都不对!”当她放下手来的时候,看到手背上贴着从额上沾下来的鸢尾花钿,更是无语。

  罢了罢了,我也没脸再回去了,还是往阿滟那儿去吧。

  阿染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往东面去了。

  屋里的白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染小姐,是在关心自己吗?白芣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哪怕一不留神左脚绊住了右脚,摔趴在地也是含着笑的。

  “尤兄与我说晚了。”白芣趴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喃喃道,“晚了,他说叫我管住心的时候,我的心已经不在了。”

  ***

  阿滟房中。

  阿滟在内室描画,外间坐着霜儿、雯儿小姐妹俩。

  霜儿将一盘葵花籽递给雯儿,又端上两杯六安瓜片沏的茶水来,一杯递给雯儿,一杯放在自己面前,笑道:“小姐不耐烦喝这茶,倒是便宜咱俩了。”

  雯儿轻轻嗅了一下茶香,面上做出陶醉是也的模样来,赞道:“果真好茶!”想了一下,又道,“真是奇了,这位曹公子这般风采的人物,怎么粗心大意的,阿滟小姐不爱喝六安瓜片,她最爱玉兰花茶的,曹公子是真记不得,还是单纯觉得这茶才与阿滟小姐匹配,不肯叫她喝玉兰?”

  霜儿也是想了一下才回答:“这事我也觉得蹊跷,曹公子究竟是何深意,却是不知的。”

  雯儿往内室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姐姐没有问问阿滟小姐?”

  霜儿摆手,道:“妹妹又不是不知,我家小姐心宽的很,就算是问了也会说什么茶品无贵贱,不过是一个喜欢罢了。看样子是不在意的,不过……小姐这态度也说不上好坏。”

  雯儿也知道阿滟的性子,知道再说下去也讨论不出什么来,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品了一下,道:“茶是好茶,果真是无贵贱的。我爱玉兰花茶的香韵回甜,也爱这茶的清香高爽,都是好的。”

  霜儿失笑,指尖轻轻点在雯儿眉间,摇头叹道:“真真是好一张巧嘴,这会子说这样话,说与谁听?好好好,晓得了,这两样都缺不了你的。”

  雯儿眉开眼笑。只是笑着笑着就有些勉强了,霜儿看到了想问什么却只是叹息了一声。

  雯儿放下茶杯,拉住霜儿的手,悄声道:“好姐姐,你与我说,尤公子……还有机会吗?”

  霜儿没想到这丫头竟把这话问出了口,惊得连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又急忙往内室探了下头,倾听着里面没有动静才松了口气,扭头瞪了雯儿一眼,嗔道:“莫要乱说!”

  雯儿只是看着霜儿,眼中现出不忍之色来。

  霜儿也不是铁石心肠,何况她也为尤异难过,只得叹息一声松开了手,附在雯儿耳边轻声道:“这件事你知我知就够了,莫要叫我家小姐知道。尤公子那般深情,又那般可怜,若教咱们说破了他的心思,今后他在小姐面前如何自处?唉,真真是叫人为难,且说什么茶品无贵贱呢,这人却有三教九流之分。”

  雯儿蹙了眉头,不依道:“这话我却是不赞同的。尤公子哪里不好,忠厚老实又深情似海,哪里比那曹公子差,若要论身家地位,尤公子是不如曹公子,可这样想岂不是俗物?!”

  霜儿捏捏雯儿的脸蛋,笑道:“好伶俐的小丫头,我哪里说尤公子不如曹公子了,只是一时感慨罢了。你并不晓得,自打那日咱们看到尤公子孤零零站在角落遥望双艳搂,我这好几日都难以入眠,每每想起那个场景都是心酸又难过的。”

  “我也是。”雯儿塌了肩膀,蔫蔫道,“尤公子太能装了,若非那夜见到,我是绝不会想到尤公子也是喜欢阿滟小姐的……毕竟他每次来都是不进屋的,只是送些好玩的好吃的,行动做派和阿滟小姐的兄长一般。”

  霜儿幽幽叹道:“情到深处了。”

  两人对视一眼,雯儿没再说话了。

  霜儿坐在她身边,捡了一张绣图继续绣,绣了一刻钟左右才觉得缓过来了,随口问道:“这几日你闲得很,天天来此,阿染小姐那边是谁在侍候?”

  雯儿听见这话倒是来了兴致,她眉飞色舞地说道:“是白芣哦。”接着不等霜儿细问,她就连比带划地将白芣每日里要做的事情一一罗列出来,最后还不忘夸赞白芣手脚利索、行事稳重。

  霜儿听得捂嘴直笑:“听这话,岂不是除了阿染小姐的床被,白芣把余下所有事都做了?他做这许多活计,你倒是轻松!”顿了一下又提点道,“莫要嫌我多事,好妹妹,我与你说,该想个法子给白芣补补才是,十三岁的少年,又瘦又小,和六七岁似的,像什么样子,看得叫人心疼!”

  雯儿拍手大笑,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姐姐你这心疼可来晚了!”

  “怎么讲?”霜儿听这话里有内情,忙催促她仔细说说。

  雯儿仰着脖子,很是自豪地说道:“我家小姐可是个怜惜下人的好主子!”她拉着霜儿的手,眼睛忽闪忽闪的,急切道,“霜儿姐姐你不知道,现在小姐府白芣可比对我好多了。又是叫厨房给他做好吃的,又是让人给他做新衣服,夜里还不许他守夜,每日还有一盅燕窝!姐姐你是没见,白芣这几日都胖了,白胖白胖的,哪里还和原来似的!”

  霜儿又是意外又是意料之中,她拍拍雯儿的手,道:“你呀,说到最后还是吃的!阿染小姐这么做,不是应该的吗,且不说白芣身子瘦弱,而今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只说那天,在前楼弹的那一曲,既化解了阿染小姐的危机,又叫她心中舒畅,一举两得。更关键的是,别人不知,你我还不明白吗,能做到那个地步,他背后得花了多少心思?”

  雯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笑道:“我就是说说嘛,我也知道白芣好厉害,你看咱们跟着两位小姐这么多年,到如今,我还是手笨弹不成调子,姐姐你还是四肢僵硬跳不成舞!哈哈哈!”

  霜儿被笑话了,也不生气,只是刮着脸羞她:“我看你是羡慕白芣了,担心阿染小姐只疼白芣不疼你了。呀呀呀,还和小孩子似的呢,真羞人!”

  雯儿捂着脸摇晃着身子,嘴里不提喊着“我不听我不听!”

  走到门口的阿染无奈扶额:……怎么走到哪儿都是白芣???

  无奈的阿染含笑站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等那两个小姐妹闹够了才迈步往屋里走,只是刚起步就被屋里传来的一句话给定在了原地。

  只听霜儿道:“雯儿,有个事,我有些担心。你说,阿染小姐是不是快要到出阁之日了?”

  出阁……阿染脑子一懵,那是她的噩梦,她一直不去想,不去思量,假装它不存在,可是今天被霜儿问出来——不管霜儿那么好心没有用“梳拢”二字,而是用了良家女子的“出阁”,这其中的残忍事实却都是一样的——阿染才发觉,原来这个噩梦一直都在,眼下已经到了噩梦成真的时候了。

  阿染没有进屋了,也没有听雯儿如何回答,她觉得自己没有力气了,只是扶着墙壁,一路摇摇晃晃回了自己房间。

  白芣还在。

  阿染必须要承认,在她进屋后第一眼就看到白芣的一刹那,她几乎要感激地落泪了,她不晓得,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感到一种安全感,明明眼前这人不过是个比自己还要小两年的孩子,但她却真的感到自己仿佛得到了救赎。

  “小姐!”白芣惊呼一声,扑过来扶住了栽倒在地的阿染,可是阿染比她要高要重,这一摔几不曾把白芣砸进地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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