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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瞎聋傻 一纸空谈


  白芣一边用尽全力扶着阿染,不肯让她沾到冰凉的地面,一边对着门外喊道:“来人,请大夫!”

  门外有小丫头虽不知何事,听见他喊还是连忙应了声要去,刚跑了几步却又听后面的白芣喊她,她折回来,听白芣嘱咐道:“去最近的应天长医馆,找一位姓宋的老大夫!就说双艳搂的事,快去快去!”

  小丫头迟疑了一下,她一个跑腿的小丫头都知道应天长是附近最好的医馆了,又如何不知这种大医馆向来是不屑于来青楼看病的,她想要提醒白芣换家医馆,可是白芣却连喊带吼地一再催她快去,小丫头无法,只得跑走了,心道若请不动再说别的。

  那丫头走后,白芣搀扶着阿染往内室走去,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唤来一个小丫头,催道:“你快去,去阿滟小姐房中,让雯儿姐姐回来!快去快去!”

  小丫头也看到昏迷过去的阿染了,腿上一阵发软,但因为被白芣催得厉害,竟然比平日跑得还快,急急往东楼去了。

  一盏茶功夫不到,雯儿就跑来了,后面还跟着听见信儿来帮忙的霜儿。

  两人一见这情形,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搀扶了阿染,将她送进了内室。雯儿留在内室照顾阿染,霜儿出来询问怎么回事。只是白芣哪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两人都是一筹莫展。

  霜儿听到白芣已经叫人请大夫去了,略略松了口气,忽又想到方才白芣强撑着架住阿染却不肯进内室的情景,虽然知道此时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白芣,事急从权,阿染小姐病得这般严重,你怎么还理会那些个礼数?”

  这话里既有疑惑也有隐隐的埋怨,此时霜儿心中有些打鼓:这个白芣怎么这般死脑筋?一点儿都不知道变通的话,如何能成为阿染小姐的左膀右臂?!

  白芣也没分辩,只是说了一句:“我希望她拥有被未来夫君尊重的一切资格。”

  很简单的一个心愿,很愚蠢的一个祝愿,听在霜儿耳中却是如遭雷击。

  这会儿阿滟也跑来了,进屋也顾不上霜儿,直接就往内室去了。可是霜儿的目光却是一直跟着阿滟,直到她进了内室也没有回神。

  不知道为什么,霜儿心中慌得很,她没有心悸过,可是此时却恍恍然体会到了心悸的感觉:整个胸腔像是被什么掏空了,心跳也没有了,脏腑器官全都挪了位,无尽的风声在胸口中回荡着,呼啦啦如山落大石。

  其实,她是知道原因的。

  霜儿捂着胸口蹲在地上的时候,在心中默默想道。

  只不过,这其中的现实太过残忍,她蒙蔽了自己的心却也看得一清二楚:白芣,不过是一个小厮,却懂得避嫌,懂得给予阿染小姐最大的尊重与维护——现在想来,雯儿与自己说的,白芣每日所做的那些事情,不仅是不插手铺床叠被,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白芣从来不进内室吧。这其中的善意几乎冲晕了霜儿的头脑,叫她不能无视这话背后的深意:他希望,她在嫁人之后,可以理直气壮地与夫君说“我从未与任何男子有过身体接触,也没有与任何外男单独共处一室,连小厮都没有。”

  霜儿捂住胸口,不想去想白芣在阿染这儿的身份是不是只是一个小厮,因为那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她已经明白了,曹公子,对她家小姐,所谓的深情厚谊,不过是一纸空谈罢了。

  霜儿慢慢扶着椅子扶手站直身子,侧身避开一脸急色引着大夫往里走的白芣,慢慢抬脚跟了上去,她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门口,倚在门框上,呆呆地看着提醒雯儿为阿染腕上搭上帕子的白芣,眼眶一阵湿热,她明白得太晚了,她愧对阿滟小姐。

  霜儿将目光移到阿滟身上,见她忙忙碌碌为阿染上下打点,心中痛得几乎难以呼吸:曹公子每每来看小姐的时候,自己是傻子还是怎地,为什么要避开?!曹公子与小姐暧昧的时候,自己是瞎了还是怎地,为什么没有上前阻止?!曹公子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甜蜜了小姐的耳朵和心田叫她越陷越深的时候,自己是聋了还是怎地,为什么没有干干脆脆问他是否为小姐的未来着想,如果有,何时娶做正妻?!

  她就是个瞎了眼、聋了耳的傻子!她不是一位忠仆,更不是阿滟值得交心的好姐妹。

  霜儿浑身颤抖起来,心悸到难以自抑。

  白芣这时候领着大夫往外走,面上带着如释重负的喜色,他看到霜儿的时候甚至都没留意,走过去了又折回来,将她细细打量了一下,试探着唤道:“霜儿姑娘,你没事儿吧?”

  霜儿呆呆抬头,口中干涩的厉害,可还是用力挤出一句:“阿染……阿染小姐没事儿吧?”

  白芣抹了把额上的汗水,笑道:“大夫说了,不是大毛病,可能是最近休息不好,又遇到事情心中郁结,一时晕厥罢了。只要放宽心,养养就好了。谢天谢地!”

  他说话的时候,霜儿眼尖地看到抹汗的袖子瞬间就湿透了,再细看,就见他手上都是擦伤,她下意识伸手去拭,刚触及白芣却被他避开了,不禁一愣。

  白芣也觉自己避开得太失礼,想要解释却忽然想起什么,伸手隔着袖口握了霜儿的手,惊呼道:“霜儿姐姐,你手怎么这么凉?大夫?大夫啊!宋老伯!您快来,请您帮忙看看这位姑娘!”白芣一边说一边跑出去追那大夫去了。

  阿滟听到这边的动静,扭头看过来,见是霜儿,连忙将手中洗净用来为阿染擦脸的帕子递给雯儿,走过来关切地在霜儿额间摸了下,道:“霜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咱们请大夫看看,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阿滟见霜儿怔怔地看着自己,眼神呆滞,不由得有些慌了,急道,“你不要怕,咱们快请大夫看看,没事儿的,那个大夫很厉害,是这附近最有名的坐馆大夫了,听说是承了白芣的什么情分,才肯来这边看病的。”

  “什么情分?”霜儿重复道。

  阿滟见她说话,松了口气,又担心她说话多了难受,正好大夫也回来了,便道:“先不管这个了,咱们还是先看病吧。”

  霜儿也注意到大夫回来了,她没再问阿滟,而是直接问那大夫道:“大夫,您为什么肯来思美人?”思美人虽然是卖艺的青楼,但是也不是那么干净的,恩客、窑姐儿是杜绝不了的。很多大夫爱惜名声,并不肯来思美人出诊的。

  阿滟连忙去拉霜儿,想要提醒她说话客气一些。

  那大夫倒也不在意她一个小丫头这么直截了当的问话,他一边搭上帕子为霜儿诊脉,一边回答:“还能是为什么,因为这个白芣啊,这个小伙子就是个粘牙糖,自从半年多前,每月月中都去医馆找我,送钱、送饭、挑水、劈柴、晒草药、洗衣服……就没有他不做的活计。先前我还以为这是要认我当干亲?”老大夫一边说一边做出疑惑的模样来,端的是唱念做打惟妙惟肖。

  他不顾忌被人看出他对白芣的喜爱来——甚至于,他很欢喜能够表达出自己对白芣的欣赏。

  “后来呢?”阿滟听故事入了迷,噙着笑问道。

  “后来才知道,他哪里是想认干亲,这小子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呢!死皮赖脸的非要我答应以后如果双艳搂有事请我来,我一定要来。”老大夫气哼哼说道。

  他哪里是生气呢,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阿滟扭头问白芣:“你怎么想的?怎么想起来做这些?”

  白芣并不直视阿滟,而是微微侧转了身子,很是恭敬地回答道:“姑娘小姐们都是姑娘家,不比我们男子粗糙耐摔打,真有什么病症还是请好大夫来看才好,免得用药用的重了落下什么病根儿。”

  阿滟笑眯眯:“难为你这么细心。”说完又去问大夫霜儿的病如何了。

  是啊,难为你细心。霜儿丝毫都不关心自己有什么病,她只是一直在口中咀嚼这句话,一边又一遍,嚼碎了咽下去,滑进心底,灼热的痛。

  从半年前开始,每个月的月中,那是白芣一个月里少有的几天休假。阿染放了他去玩的,却不知他是做这些了。然而,相比白芣,难道最应该细心的不是曹公子吗?不用每个月月中屈尊降贵地去讨好大夫,他只要一句吩咐,纵使大夫不如这般乐意也会来的吧。

  没有。

  曹公子,所做的,只是得闲了来与小姐赏花作诗,品一壶酒,观一支舞。

  原来,被人放在心间和被人抛在脑后,是这样的天差地别。

  “霜儿?霜儿?你怎么了,我与你说话呢。大夫说了,没发现你哪里不舒服啊,你快与大夫说说怎么……”阿滟拉拉霜儿的衣袖。

  霜儿回神,打断阿滟的话头,拉着她往外走,道:“小姐,我没事儿,你随我来。”

  “哎……”阿滟疑惑不解地被霜儿拉走了,看样子是往他们那边去了。

  白芣对老大夫道:“大伯,咱们走吧,我送您。”

  老大夫伸手拍在白芣额头,气道:“叫阿爷,我是你哪门子的大伯啊,你这年纪还不如我的零头呢!”

  白芣伸手帮他提了药箱,小声反驳道:“叫阿爷也无妨,只是,阿爷,小的马上就要十四岁了,你这零头有点儿多啊。”

  老大夫笑骂:“臭小子。”顿了顿又扔给他一个小瓷瓶,背着手往前面走了。

  白芣好险没接住那瓷瓶,惊出一身汗来,追上去问道:“阿爷,这是啥?”

  老大夫哼道:“给小狗涂擦伤的。”

  白芣笑眯了眼睛:“阿爷,小狗子谢谢您呐!”

  老大夫笑得胡子一颤一颤的。

  两人走回医馆,老大夫嘱咐白芣道:“你回去好好问问那个小姐可有什么心事,得解了这个心结,要不然吃多少药也没用。”

  白芣称是,道谢不提。

  ……

  “小姐不是去阿滟小姐房中找你们去了吗?”白芣回来后看到阿染还在昏睡,便悄悄叫了雯儿出来,小声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小姐这么伤心,可是雯儿却说在阿滟小姐屋里并不曾见过小姐。

  白芣想了想,觉得有可能是阿染没有进屋,而是听到他们说话,触及了什么心事,所以没进屋就回来了。

  白芣将自己的猜测与雯儿说了。雯儿也觉得这样说得过去,只是她与霜儿说了好几件事,一时半会儿竟想不出来可能是那一件令阿染伤心了。

  白芣只得又问:“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吗?”停了停,又补充,“与小姐有关的事情。”

  雯儿扭着手,自言自语道:“最近……小姐,也没啥啊,就是对你太好了。”

  白芣无语:小姐反应过来对自己太好,后悔到因此而晕倒吗?

  雯儿还在自言自语地琢磨:“你这么细心,等小姐出了阁,肯定带你一起去的。”

  “什么?!小姐要出阁了?!什么时候?为什么?”白芣惊慌失措。

  雯儿摇头:“快了吧,小姐已经十五岁了,不是今年就是明年。”说完忽然心中一动,忙道,“会不是就是因为这个事?小姐……这是不想出阁?”

  白芣答非所问:“小姐要嫁去谁家?”

  雯儿还是摇头:“这去哪里知晓,小姐也没有相好的,到时候可能要楼里安排竞价了。”

  听到“竞价”二字,白芣心痛极了,疼痛到仿佛自己现在已经被架到架子上烤似的。

  雯儿见他神色不对,以为是舍不得小姐出嫁,忙安慰他道:“还不准呢,你不要弄得好像今儿个小姐就要嫁出去了似的。还有,小姐可能也不乐意这样嫁人。”

  “我自然不乐意。”内室中的阿染接话道。

  白芣和雯儿一惊,连忙进了内室。阿染止住两人又是倒水又是慰问的忙活,只是看着白芣,一字一顿道:“我不想承受被竞拍的侮辱,你可以帮我吗?”

  白芣没有丝毫迟疑,重重点头:“愿为小姐赴汤蹈火。”

  阿染定定看着他,慢慢微笑起来。那笑容美好又易碎,像是冬日枯枝,挂了雪,莹亮又纤弱。

  白芣却愿意以热血润之,只求她红梅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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