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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如父心 投鼠忌器


  ***

  宿倾看着叠罗汉叠在一起的柳婆子和柳二,尤其是柳婆子在下,以一己之力架起了柳二和柳辅,心道果然这三个人里柳婆子最结实了。

  柳辅踩着两人的后背爬上了墙头,回头不耐烦地催促宿倾道:“你快些!别卖呆了!”说完转身按住墙头欲往下挪,手上却传来一阵刺痛,“哎哟,这是啥?!”

  宿倾强忍住笑,关心道:“舅父你没事儿吧?忘了和你说了,墙头上有琉璃茬子啊,宿家就是这样,听说是为了防贼防盗防小人,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她一边唠叨一边爬墙,柳辅就看见她哧溜溜很快就翻上了墙头,并且完美避开了那些琉璃茬子,心下恨得不行,一边咬牙切齿地暗骂宿倾一边小心翼翼往下挪。

  刚挪了几步,柳辅就惊呆了,且不说这院墙多高,单说这下面,不是平地,而是一个大坑!

  “舅父你小心哦!”宿倾这次倒是好心提醒了,却不等柳辅说什么,一溜烟扒着墙体滑了下去。

  “舅父,你快下来啊!”宿倾站在坑边仰着头喊他。

  柳辅气得牙根都能咬碎,眼下才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骑虎难下”!早知道弄点儿银钱比取经还难,他就……多带几个侍卫来了!

  “你找个梯子来。”柳辅憋了气,凶巴巴地吩咐宿倾。

  宿倾很听话,应一声“好嘞,您等着喂”,拔腿就跑走了。

  柳辅刚喘匀一口气,忽然听见院子里响起一声惨叫,那惨叫声惊得他一激灵,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待要去细听,却又听见一连声“抓贼”的喊叫声,这一下怎生了得,柳辅怕不是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扭身就要往院墙外跳,只是还不等完全转过身子,手上又是一痛,后面似有什么大力袭来,直接将他一钩一带扔进了墙角的大坑里。

  屋顶上猫着身子的松音收回内力,施施然飘下了房。与此同时,院子中响起了接二连三的“抓贼”声和乱七八糟敲盆子砸锅盖的声音,端的是震耳欲聋、惊心动魄。

  如果这个时候柳辅还反应不过来自己这是入了套了也当不上三品大员了,可恨自己常年秋打雁今日被雁啄了眼!而今在柳辅心中可谓是恨极了宿倾,只是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柳辅一边撑着坑底坐起来,一边挪着摔疼的腿脚往上爬,爬了没两下就被手上的刺痛激得后背冒冷汗,故而当一大群人围过来的时候,柳辅还不曾爬出坑去。

  ***

  成大人等人和宿倾几个围拢到坑边,错落有致分散开来,个个睁大了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坑底的柳辅。

  看着看着,成大人忽然蹙起了眉头,他总觉得眼前这人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何时何地见过了。

  柳辅先还捂脸,只是过了一会儿觉得宿府不过是小户人家,人面再广也跑不出经商的小民,即便被人看到也不见得能捅出什么篓子去,何况,他是朝廷三品官,这桦城最大的才是个七品小县令,一只小蚂蚁罢了,何足为惧?!只是当他放下手大义凛然瞪过去的时候却愣住了。

  左都御史?!

  看到成大人的那一刻,柳辅只觉得天塌地陷也不为过了。他两腿一阵发软,脚下站立不稳,摇晃几步,后背靠在了坑壁上,脑子里嗡嗡然一阵乱哄哄,眼前金星缭绕,顿时天旋地转起来。左都御史怎么会在这儿!那可是正二品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的上司!自己想要用银钱活动的人,正是他……

  柳辅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宿倾的眼睛,她眯着眼想了一阵,忽然转身对成大人道:“大人,草民有话要与大人讲,请借一步说话可好?”

  成大人拈须微笑,面上淡然,心中却不是不讶异的:自己果然老了吧,这次出来,竟然有缘见到这么多天灵地秀的人物,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话说眼前这个小娃娃,有三岁了吗?眼神这等毒辣,竟然转眼间注意到了自己与这官员的关系,更是短短时间里想好了下一步,拦住了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叫破——他刚刚想起这人应该是名叫柳辅的一位三品大员。

  妙哉妙哉!

  “小娃娃,请!”成大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退了半步竟是要叫宿倾先行。

  宿倾没动,身子微微避开,面上多了几分笑意,腰板还是挺直,只道:“长者先,大人,请!”顿了顿,又略带促狭地补充了一句,“大人正值壮年,‘老夫’二字还不到时候。”

  这后半句叫成大人心中一惊,涌上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孩子偷听他们说话了?立刻就又否定了——不不不,这娃娃眼神清澈、心思灵巧,不是也不必作那偷听之事。倘若不是偷听,那么……是这孩子看出来的了?!

  成大人有些呆愣地看了宿倾一会儿,忽而仰天大笑,抚掌赞道:“妙妙妙!怎一个妙字了得!”说罢自往前去了,脚步轻盈,衣袖凌风,竟像是凭白多出几分侠士之风一般。

  走在后面的宿倾耸耸肩,伸手接住听见“妙妙妙”飞扑过来的小白猫,递给身边的芭蕉,跟着成大人往前院去了。

  ***

  “小娃娃,你有什么话?”成大人坐下,伸手捡起一杯茶,边饮边道。

  宿倾也不啰嗦,直接将柳家之事讲给了成大人,这一番往事,听得成大人又是感慨又是愤懑。

  宿倾语罢,成大人将茶杯顿在几案上,语气里带了怒气:“岂有此理,真是寡廉鲜耻!”他看向宿倾,眼中划过一抹深思,方道,“小娃娃,你与我讲这话,定是别有一番用意的,不知你打算怎么处置此事?”

  宿倾拜了一拜,恭敬道:“草民一不懂律法,二不晓官例,若说要提出个解决方案来,定是不如大人所思所想完善的,故而草民本不应班门弄斧才是。只是大人既然问了,草民却要献丑说说微薄见解了。”

  成大人指着宿倾又是一阵大笑:“你这孩子,有意思的紧!谁教你这些官话?我看该是你无师自通罢!”

  宿倾歪头抿嘴一笑,反问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嘛,大人慧眼识珠!”说完还挑挑大拇指,惹得成大人又是大笑不提。

  笑过,成大人又问宿倾的看法,宿倾道:“今日也算是整治过他了,此为其一;阿染姑姑的过往,我是想要瞒下的,此乃其二;其三嘛,柳辅这厮,眼空心大,没有担当,做个闲职还是可以的,倘若叫他出谋划策、身体力行,却是识人不当了。”

  成大人方还笑着,听见这话却慢慢收起了笑容,身子也坐直了,两只眼睛绽放出欣喜的光芒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宿倾,等她的下文。

  宿倾笑笑,为成大人斟了杯茶,继续道:“这个其三嘛,草民想说,基层多些实干家还是好的,这种只会喝茶水唠嗑占便宜的,倒不如留在上层,叫他安安分分整理文案好了。”

  成大人接过茶水刚要喝酒听见这么一句,一口茶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喷也不是,两只眼睛却是弯的都要看不见眼珠了,他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茶,又是摇头又是好笑地指着宿倾道:“你个小娃娃,言辞怎地这般犀利?!”笑完倒是郑重了,“你与老夫……哦,与在下所见略同,真是相识恨晚啊!我大宁英雄辈出,小娃娃更是英雄少年!不知而今师从何人,几时参加科举?”

  宿倾好笑,这位成大人竟然盘算那么远了,她摇头止住他的话头,无奈道:“大人,咱们还是说柳辅吧。”

  “我晓得你的想法了,他对白夫人的所作所为,称得上不道德;而今私闯民宅,只是当时你也是在的,若要追究,势必麻烦。所以,你想让他守在闲职上蹉跎终老?”成大人敲敲桌案,沉吟道。

  “算是吧。”宿倾摸摸下巴,半是肯定地说道。

  “咦?还有别的意图不成?”成大人起了好奇心,欠了身子追问道。

  宿倾道:“我与大人所见大同小异,这小异之处嘛,一是想要柳辅因被大人捏了把柄从而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叫他知道,他头上悬了把剑,不是不落,是时候未到,也好叫他收敛一些,今后再也不敢主动骚扰阿染姑姑了;这第二点,倒是我的顾忌了。”

  “哦?这又是何意?”成大人不解了,“老……在下……本官,虽然不才,却也是朝廷二品大员,不比这柳辅差的。”他说得理直气壮又可怜兮兮,听得宿倾笑弯了眉眼。

  宿倾笑了还是摇头,道:“大人……您生性坦荡,为官清廉,这是好事。只是,您却小瞧了这柳辅的身世背景。”她见成大人一脸茫然,笑了笑,将话说得更明白了几分,“柳辅之妻,乃是睿王府赫连家,直老头儿的二房所出。”

  “啊?”成大人急促地惊呼一声,再看向宿倾的时候,眼神中升起难以言说的复杂之意来。

  宿倾以为他觉得自己心机深沉,不是结交之辈,面上歉意一笑,站得离他远了一步,只是才刚挪动脚步就被成大人给拉住了袖子,成大人摇头长叹一声,唏嘘道:“之前我只是以为你小孩子家家耳濡目染听得多了,才懂这官场上的弯弯绕绕,至于你这玲珑心思,不过是上天厚爱罢了,而今却知……好孩子,你……唉,如此多虑,如何长寿?须知慧极必伤啊!”

  宿倾眼睛一热,急促扭过脸去——这成大人言语深切,目露心疼,倒如同自己师父一般了……其实,更像是一位心疼女儿的父亲,只是她宿倾,没有父亲……她深深呼吸一口气,才又回头看他,眼睛湿润润的,嘴角却挂了浅笑,摇头道:“大人好意,在下心领了。”她也没说什么“今后注意”或是“消息不过是手下打探得来”之类的话,只是轻轻浅浅的一句“在下心领了”,已经叫成大人明白她处在一个需要如此,也不得不如此的境地了。

  成大人叹息一声,慢慢松开了拉着宿倾衣袖的手。

  宿倾强笑了一下,声音尽量雀跃着说道:“大人,您可能不知,这柳辅之妻,名叫赫连浚依,正是老睿王爷赫连靖直与那个闻家女子所生,她与柳辅有一子二女。两人感情深厚——至少表面上看是深厚的,总之,倘若这柳辅被贬了官,赫连浚依岂会善罢甘休?想来定会求助娘家的。”

  成大人蓦地心疼起宿倾来,他为管家娘子劳心劳神,看他心性,恐怕这番心思最后也不被人知,叫人不平得很,他心道自己并不是挟恩图报之人啊,而今却因为这个小娃娃愿意做一回恶人了。

  “我争取一下如何?老睿王爷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他道。

  宿倾撅噘嘴,面上现出顽皮之色来,附和道:“他的确不是糊涂人却做过糊涂事啊。”她见成大人当了真,忙又解释道,“我只是说说,赫连靖直老爷子心性耿直,却最是怕麻烦的,赫连浚依寻回家去,他自然不管这闲事,却拦不住手下人自作聪明为主子分忧,到时候,阿染姑姑之事势必会被宣扬开来。”她把头一甩,不屑道,“我们阿染姑姑是玉器,经不得这种石头乱碰的!”

  成大人先是失笑,而后又是一声长叹。“既如此,就按你说的做吧。”他道。

  是啊,柳辅做出这种事情来,自己遮掩还来不及,想来不会主动说与别人听的,但若是逼得他急了,难免鱼死网破,到时候便是得不偿失了。

  所谓投鼠忌器便是如此了。

  “那就多谢大人周全了。”宿倾行了一礼,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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