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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缺爱吗 刻薄铁蛋


  “少爷,芣染院那边打起来了。”一个小丫头敲敲门,说道。芣染院,正是阿染与白芣的院落。

  宿倾一边系腰带一边叹气,隔着门问她:“滟姑姑追着大有打的?”

  “哎哟,你知道的还挺多,怎么,你指使的?”走廊上有个戏谑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说话声,脚步声也近了,接着门外就传来小丫头行礼问安的声音。宿倾从里面看影子看到那小丫头行完礼就站在了门口。

  果然,郁聆因挑理了:“怎么,不能进?”

  小丫头笑了声,恭恭敬敬道:“我家少爷还在洗漱,里面乱的很,没得烦扰了公子的好心情,倒不如请公子去隔壁茶室稍坐?”

  郁聆因“嘿”了一声,挑眉笑道:“有趣有趣!一个小丫头也这般能言善辩……”他眼珠一转,又道,“你的好意本公子心领了,不过本公子不怕埋汰,还想着进去给你家少爷搓搓背呢!”说完绕过小丫头便要推门,那小丫头身子一滑又挡在了门口,眼见两人就要对峙起来,门开了。

  宿倾理理衣袖,对郁聆因道:“不劳流粟帮忙了,在下整理好了。”说完无视郁聆因那副“哎呀来晚了”的神情,对那小丫头笑道:“好了,你下去吧。”

  小丫头福了福身,脚步轻盈地走了。

  郁聆因看看那飘走的丫头,又看看宿倾,摸着下巴道:“你这些手下还真是忠心耿耿……哎,我说宿凌之,你有没有被人背叛过?”

  宿倾一边往芣染院那边走一边回答:“暂时没有过。”

  “暂时?怎么,你觉得今后会有?还是说你看出什么苗头来了?谁要背叛?”郁聆因听得眼睛发亮,连忙追上去问道。

  宿倾转头瞥了他一眼,声音不急不缓:“没有谁,也没有苗头,只是人心难测,保一时可以,谁能担保一世?”她低头摸了摸衣袖上的墨竹花纹,垂了眸子,声音清浅,“但愿不会有这星星之火,倘若真有,愿不会生成燎原之势。”

  郁聆因脚步顿了顿,没有赶着宿倾走而是停在了原地。他仔细研磨着宿倾方才眸底的神色,心中蓦地软了软,心道他再怎么坚韧也终究不是无坚不摧的。兄弟、情义,这些应该就是他的软肋……不,其实宿倾的软肋真的太多了,亲人、属下、朋友……这些被他罩在羽翼下的,都是。但凡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生了异心,反手一刀将会是一击必中的——谁叫他将他们守护在自己最柔软的地方呢。

  郁聆因忽然觉得有些窒息,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了,宿倾……是不是便会从此消失了?!不,不会的。他使劲儿拍拍自己的胸口,将那股子惊慌压抑下去,安慰自己道:“他可是宿倾,江湖第一门派的掌门,皇帝的义弟,这样的身份,不造反便罢了,真要逐鹿中原,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所以,真正应该担心的是皇帝才对,宿倾……他就是个铁蛋啊!”

  郁聆因终于心不慌手不凉了,脚步也轻快起来,一路往芣染院去了,只是后来的后来,他曾经懊悔自己不曾学算卦,否则即便他不那么待见宿倾,却还是愿意为他算上一卦以便可以指点他如何逢凶化吉,真的,哪怕这一卦叫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不会皱眉的,真的。

  这个时候的郁聆因不知道,所以他蹦蹦跳跳跑去了芣染院,很快就融入到那一片鸡飞狗跳的热闹里。

  ***

  芣染院。

  阿滟正追着大有打。

  阿染和雯嬷嬷去追阿滟,却每每都被她甩开了;白芣和尤异护着大有往后退,东躲西藏,紧急时刻还帮着大有挡下阿滟扔过来的锅碗瓢盆;蓝辞、松音还有赫连瑾城作为男子,不能上前拉扯,便忙手忙脚地收拾着院子里可见的可被开发成武器的东西,什么花盆、茶壶、树枝……统统规整到屋子里去;江央站在石桌上,手中捏着马鞭,皱着眉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出闹剧;芭蕉倒是想帮,可是她怀里抱着糯糯,糯糯眼露惊恐,两手紧紧捏在一起,似乎被这个场面给吓到了。

  “嚯!厉害了!”郁聆因探头往院子里一看就连声“称赞”起来,还拿眼示意宿倾,恭喜他救回来一个母老虎。

  宿倾不理他,而是看向江央,轻声唤道:“江央。”

  江央扭头,见到宿倾就是一喜,见她对自己伸手,几乎没怎么反应就把手中的马鞭扔了过去。那马鞭打了几个旋儿,从众人头上越过,像是长了眼,直直飞到了宿倾手中。

  宿倾伸手接住,随后换了个方向掷了出去,这个时候的马鞭不仅是长眼了,应该说是有生命了。它游鱼一样追着阿滟的方向而去,期间避过了追在身后的阿染和雯嬷嬷,又分开挡在前面的白芣和尤异,最后飞到阿滟面前,不容她看清就一下子捆住了她高举着的右手,随后又不等她惊呼声起直接将她带离了地面,一气儿飞到了院子一角的竹子树旁边,直到这时,那马鞭才像是松了口气一样,舒展了身子将另一头打了个结捆在了竹子树上。而阿滟也就被那鞭子拴在了树上。

  院子里的喧哗声像是被凉水浇了个透心凉,刹那间鸦雀无声,满院子人都愣住了,滑稽的是大家还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只有头是齐刷刷歪向阿滟那个方向的。

  静默过后,众人慢慢调整好了姿势,谁都没有说话。宿倾这一招隔空打物,不是示威,而是明明白白表示出她呃不悦了。

  尤异比划着,想要试探问白芣能不能求情,白芣杀鸡抹脖子似的狠命挤眼睛,那意思是“千万别!”

  就连一直以来盲目反对的郁聆因都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什么都没说。

  沉闷的寂静。

  慢慢地,阿滟抽泣起来,小猫一样的声音,听得人心里一抽一抽的。尤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疼又无奈,最后眼神落在了大有身上。

  大有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尤异又看了看阿滟,面上苦笑了一下,摸摸被琉璃盏滑坡的额角,叹息一声,走到了宿倾身边,没有抬头,慢慢跪了下去。

  他趴在地上,额头抵着青石板,没有说话,肩膀微微抖动起来。他想,门主是失望了吧,他明明答应了要接受阿滟,可是却叫不出那声“娘亲”,刚才更是惹得她大闹一场,仿佛自己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心里挺酸涩的,门主,我尽力了。

  “起来。”宿倾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没有喜怒悲戚,一如往昔。

  大有身子一顿,想要再跪下去身子却本能地站了起身,站起后又心生懊恼便要再次跪下去,在他膝盖弯了两三分的时候,宿倾又开口了。

  “跪下之后,你便不再是我夭夭门之人。”

  这话不啻于冬日惊雷,大有小腿直接抽了筋,借着这股子抽筋的疼痛硬生生将往前磕头的姿势变成了向后仰倒的姿势,于是乎,大有坐了个屁股蹲儿,摔在地上之后却仰着头看着宿倾傻笑起来,笑着笑着又低头抹起泪来。

  宿倾扔给他一条手帕,对着大有,也不看众人,更不管哭声乍歇的阿滟,声音冷淡淡的,却是说给整个院子里的人听的:“我叫你接受你的母亲,是因为她确实是你亲娘,同时她抛弃你的时候精神不好算是有情可原,而且在她精神不好的时候也只是扔了你,而没有掐死你。”

  院子里的诸人听得脖子一凉。

  大有爬起身来,束手不敢吭声。

  “可是大有你记住了,我夭夭门的人,别的可以没有,骨气是一定要有的。”宿倾继续往下说,“要有对别人说‘不’的骨气,你听好了,不是勇气,是骨气。你骨子里要立起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要因为任何人的期冀或是要求而随波逐流。”

  宿倾的眼光冷冷的,轻飘飘扫过阿滟,阿滟脚下一软,滑坐在了地上。

  宿倾别开眼去,仍是看向大有:“我提议让你接纳她,你尽力了,也就足够了,这个时候你应该过来与我讲,此事休得再提,而不过跪下向我请罪。”

  江央注意到阿滟的脸色白了一瞬,眼中也现出惊慌之色来。

  宿倾的话还没完:“错得不是你,大有,这你应该很清楚,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也要记得这个大前提。”

  大有猛地抬头,这一下甩出几滴泪来,他看不清宿倾的表情,却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会有多么认真。

  “无论当年曹翕做过什么,红绸阿滟因此选择了什么,为此又失去了什么,都不应该由你来承担。”宿倾脸上显出讥讽之色来,不要说江央几个了就是常年与之相伴的蓝辞几个也从不曾见她露出这种可以称得上是“刻薄”的表情,大家的心都紧了一紧,手心渐渐渗出汗来,他们可以预料接下来的话肯定不会多么好听,可是直到宿倾不带一个脏字的全篇说完,众人才发现,这哪里是“不大好听”,这简直是“杀人不见血”了。郁聆因甚至在心中默默为宿倾起了个外号——刻薄铁蛋!

  “真是奇了怪了,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千里迢迢派你找回了阿滟小姐,看在你和白芣夫妻两人的面上医治好了她的疯病,结果呢,真是妙哉,在我地头上撒泼打滚,追得我的门人满院子逃窜,谁给你们的胆量?!”宿倾眼波扫过,尤异和阿滟顿时面红耳赤,“还当是小孩子吗,当年没有担当,而今还没长大不成?谁无辜,天真烂漫做错事就无辜吗?霜儿才是无辜吧,尤异……”

  她这么一停顿,尤异后背有些凉,下意识挺直了胸膛,却同时又耷拉下了头。

  “尤大伯,在您舍不得伸手拦住她的时候,您就已经算不上无辜了。”宿倾嘴角带了笑,眼神也柔和,却叫尤异如芒在背,“你是最清楚全部经过的,怎么,舍不得伤害你的阿滟小姐,就可着劲儿欺负我的门人?大有该是她的出气筒吗?就因为他身上流着她不喜欢的那一半血,他就要承担她的怨恨吗?没本事恨自己却学会了迁怒是吗?呵,有趣了,你们莫不是以为我家大有缺爱不成?!”

  宿倾冷笑一声:“大有在由县十三年,跟着我五年,而今满打满算二十岁,不算跟着你们的那两年,这十八年还真算不上精神空虚。想要玩那一套‘打是亲骂是爱’也选错了对象。”

  大有再也压抑不住,呜呜哭泣起来。她都懂……他怎么能料到她是如此感同身受呢,他想象不到,他只以为自己努力得还不够,他想要尽快成为承欢膝下的好儿子,可是……即便没有被抛弃的隔阂,眼下这十八年的陌生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弥补的……何况,他的母亲,在清醒过来看见他的第一眼,柔情只占了三分,余下七分都是迁怒与痛楚。

  说真的,他真的不缺人关怀的,除却吃百家饭长大的那十三年,只说在夭夭门这五年,他学到的、收获的,远远超过了自己所需要的——夭夭门是家,他的家,他们的家。面对阿滟与尤异,他并不抗拒多一个小家,可是话又说回来……他也不勉强。

  我可以做好儿子,前提是,你愿意成为怜惜儿子的好母亲。

  这就是门主口中的“骨气”了,有所期待,却不会强求。这话说的场合不对肯定会被打“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是他不会,夭夭门里也没有人会,因为他们有底气,知道“欲取先予”,也明白“爱人者人恒爱之”。

  无论哪一种爱,想要长长久久势必要求礼尚往来。单方面的付出将变成无水之源,单方面的承受将导致水满则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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