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七星楼 含沙射影
江央和赫连瑾城都有些发懵，脑海里千头万绪的七手八脚也找不到最关键的那根线头。
宿倾被他们两个的怔愣表情逗乐了，弯着嘴角笑意盈盈的。
好半晌，江央回过神来了，抓住一个点问道:“去川国的哪里？”赫连瑾城也听到了，两人一起看向宿倾。
“都城琢郡。”宿倾回答。
“来不及吧，不需要路引吗？”江央比划了一个方块形状的路引凭证，急切问道。
这个问题不好。赫连瑾城叹息。
果然，宿倾还是很快答道:“不需要啊。江央不知道吗？大宁与北川互通有无，彼此入境是不需要路引的。再说了，姑娘来大宁，不也是没有用到路引吗，道理是一样的。”
江央也想起来了，几十年前，宁川之战中，乌木皇家有位燕颐公主作为军师征战前线，三擒三放川国的太子司煌，司煌因此对燕颐敬爱有加，主动息战并于战后千里迢迢远赴宁国求娶燕颐公主。自此之后，宁国与川国成为秦晋之好，政治经济等方面互通有无。
至于道理都是一样的，则是因为西域与大宁，也是因为这种裙带关系才放开了出入境限制：江央的高祖父，正是来自大宁，在他与她的高祖母（当时的西域神女）喜结连理之后，西域向大宁主动示好，两国加快了交往，几年后慢慢开始放开了各种限制。
赫连瑾城见江央想不出别的问题了，便自己开了口:“凌之，怎么突然要去川国？发生了什么事？方便讲吗？”
宿倾倒是有问必答:“也不算突然，以前每年也都要去的一两次的，因为夭夭门下有不少产业在川国。今年去得早些，确实是因为发生了一些变故。”
她顿了一下，眉头不经意间蹙起几分，与她悠远的眉眼颇有几分不衬，只是话还是继续说了下去:“第一件事是江湖事，与我门下一位香主有关。不知两位是否听说过邪教七星楼？”
“听过，怎么没听过。”郁聆因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带着些许吊儿郎当的懒洋洋。
三人回头，见郁聆因大摇大摆走来。他换了身衣服，头发披散着，还滴着水。见到众人看他，他还抛了个媚眼儿。
江央和赫连瑾城哪里有空看他贫，齐齐扭回头来。
郁聆因脚下一顿随即大步跑过来，指着江央和赫连瑾城道:“我都说我知道了，你们看他作甚！”说完不等大家再说什么直接讲了起来，“七星楼嘛，邪教的。掌门名叫楼阑，今年四十岁左右，未婚，收徒七人。我说个人你们就明白了，苏景云啊，就是七星楼排行第七的徒弟。如果这个还不清楚，那我再说一个！这人有着天下第一美貌、第一孝顺、第一有才、第一……”
赫连瑾城:“我知道。”
“厉害的哥哥……”郁聆因噎了一下，心下一转还真是，苏景云与赫连瑾城是姨表兄弟——他们两个的母亲是亲姐妹，赫连瑾城的母亲封号明瞳，苏景云的母亲封号明容。
“那你知道那些个第一说的是谁吗？”郁聆因斜着眼睛看他。
赫连瑾城还是“我知道”。他道：“你是想说你的亲妹妹、我的表妹，郁聄茵，她也是七星楼的。我还不了解你，除了你自己，你还能这么毫不吝啬地夸谁？”
“我又不是说给你听的，我是讲给江央的。”郁聆因强辩道。
江央一如既往不领他情:“我知道的比你更清楚好吧。”
“切……”郁聆因不屑撇嘴。
江央道:“七星楼的七位徒弟，你除了知道苏景云，还知道哪个？”
郁聆因面上一僵，眼珠子转了几圈摆手道:“七星楼又比不上我们百里岛，我理会这个做什么！”
江央拆穿他:“不知道不耻，不懂装懂才是笑话。哼，我说与你听好了，七星楼七位阁主分别是，殳廓、姬簌鸣、花且美、柳易、郁聄茵、仲凝和苏景云。”
郁聆因不服气:“死记硬背有什么了不起！你知道得再详细有什么用！”
江央回他:“可以笑话你。”
郁聆因气得大口呼气，伸手解开了颈间的盘扣。
赫连瑾城盯着郁聆因的领口瞧了好一会儿，忽然问他:“表哥，你是不是穿了我的里衣？”
郁聆因扇风的手一顿，面上却是笑了:“哎，表弟，我今天才发现你这里衣的料子也很好啊！柔软疏松，真舒服！还是正规的白色和灰色，上面都不绣鸭子的！”
赫连瑾城补刀:“我这是男式的。”
江央继续补第二刀:“女式的也不是绣了鸭子，人家绣的是鸳鸯！笨瓜！”
这回郁聆因不生气了，沾到便宜就够了，计较别的都没用，他转向宿倾，问她:“你们夭夭门怎么和七星楼扯上关系了？”
宿倾道:“其一呢，我一位门下，名叫文书的香主，被七星楼天枢阁阁主纠缠上了，逃脱不得求助白英，白英禀报给了我。其二……”
郁聆因抬手止住:“先别二，你说谁？文书？哪个文书？‘秩秩斯干幽南山’的文秩幽？！”他见宿倾点了头，惊呼道，“他不是九子舫的吗？”
宿倾笑得自豪又低调:“他表字秩秩，不是秩幽。唉，他们喜欢发展个副业，我这门主的，总不好阻拦吧。”
郁聆因指着她愤愤道:“小人得志！”
宿倾摊手，丝毫不介意。
江央悄悄问赫连瑾城文书是谁。她说得小声却还是被郁聆因听到了，他乐的不行。哈哈笑道:“不知道了吧！哥哥告诉你啊！”他知道江央肯定刺他，所以说完这句完全不给她接话的机会又连珠炮似的说道，“哥哥和你说文书这人虽然是个秀才却是模仿笔迹的天才！任何人的字他都能仿写，还会造银票！听说户部和各大钱庄，每当发行新版银票的时候都会请他帮忙把关！”
江央点头:是挺厉害的。她又问:“我听说过殳廓，是个义士，他们楼主因为痛失心上人，一度极为颓靡，也不怎么管事，七星楼的事务一直都是这个大师兄在支撑，这人为人忠厚、办事果断，怎么看都不应该会做出纠缠人的事情来吧？”
“傻丫头，你知道什么，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郁聆因趁机“含沙射影”，“天涯何处无芳草，一个大男人放着万紫千红不爱，却纠缠男子，成何体统！”
赫连瑾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郁聆因见了顿觉后悔，这话说得太重了？
气氛一时凝滞起来，宿倾想着心事，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气氛不对劲儿，她怔了一下，想了想忽然记起几个月前吴瑕来江南的时候说起赫连瑾城好南风一事了，再看赫连瑾城的面色便知这话扎了心了，便想说些什么为赫连瑾城解围，正赶上绞尽脑汁想到着弥补措施的郁聆因说话了。
他道:“宿凌之，你喜欢男的吗？”
宿倾怕不是以为郁聆因想要为赫连瑾城找个垫背的，眼角余光又瞥见赫连瑾城听见这话紧张的不行，故而好心回答道:“还好。”其实……她断了情根，从此无关风月。
郁聆因也想到了，又问得深了一步:“如果你还有情根，你会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这个问题太难了，宿倾心道如果的事，谁能作保？不过她是女子啊，当是喜欢男子的。
宿倾如实答了。
赫连瑾城眼里顿时烟花绽放。
郁聆因却当即表示:“不可能！”他梗着脖子掷地有声地反驳她，“你明明喜欢女的！你抢走了我大嫂！”
众人都是一愣。
宿倾虽然不知道所谓的“大嫂”又是怎么个故事，但却明白郁聆因所谓的弥补，不是拉自己垫背而是转移话题。
赫连瑾城一听这话就知道郁聆因憋不住要为他哥哥讨公道了，手下想拦，嘴里却像是塞了什么说不出阻拦的话来。
郁聆因得意瞥他一眼，心道你果然也是在意的。
赫连瑾城: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心有所属罢了。
江央奇道:“凌之，我也曾听说你是好多花魁争抢的入幕之宾，你怎么不管管这些谣言？”
郁聆因哼道:“你怎知这是谣言？！”
江央:宿倾是女子啊。
宿倾回想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你是说哪个？”她向来不介意这些虚名，碰到想借自己名头保清白的青楼女子，也都大大方方应允了，所以还真不晓得郁聆因的大嫂是哪个。
赫连瑾城垂下头，心里苦涩而失望。
郁聆因被她的大言不惭给气了个倒仰，蹦起来点着她的脑门大声道:“我是说茹贞！她是你第几房！！！”
宿倾拨开他的手，蹙着眉问他:“贞娘？她不是未婚吗？怎么会是你大嫂？还有她不是我哪一房，她是我的属下。”说完便将当年意外遇到贞娘被卖，自己借此摆脱八荒庭跟踪顺便救了她的事说了一遍。
郁聆因大惊失色，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没有……那什么吗？”
宿倾无奈:“你怎么还假戏真做？”
“完了完了……我大哥当真了啊！他恨死贞姐姐了！”郁聆因急得团团转。
宿倾道:“你挺不懂事的。你大哥倘若真的恨死贞娘了，又岂会至今未婚？算了，你随我同去川国吧，把贞娘带回来好了。”
“嗯？贞姐姐不是在秦淮河吗？”郁聆因不解。
宿倾摇头:“思美人是瀛洲教主的产业，瀛洲在川国，贞娘他们自然也会时不时去川国了。”
“还能这样？”江央听得出神，“叫她们远离故土去川国做什么呢？何况她们的金主还在大宁。”
宿倾轻轻摇了下头，语气放轻了些说道：“她们……本就没有故土。”一入青楼恨怨深，无家无国无故土。隔江犹唱后庭花的商女固然可恶，却也可悲可叹。
郁聆因想到七星楼就在大宁与川国的交界处上，便问：“你去川国就是为了七星楼的事？不至于吧，一个门下被人纠缠了，你个门主还要亲自出面告诉人家别再纠缠了？这就是白英他们口中的大事？啧啧啧，你们夭夭门一向如此小题大做吗？”
宿倾犹豫了一下，随后说了“其二”：“这个其二，牵扯到一个少女的名誉，三位不是多言之人，且……这名女子与两位颇有渊源，想来那边也不会瞒你们……”她后面所说的“你们”是向着郁聆因和赫连瑾城说的。
两个人都有些不解：“谁？”
“定国公府的长孙女。”宿倾回道。
赫连瑾城忙道：“宿洱姐姐？她怎么了？”宿洱是赫连浚妽的女儿，而赫连浚妽正是赫连瑾城的小姑姑。
宿倾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了……也怪我。晏清你还记得吧，在安京的时候，昭阳公主被掳走一事。”
赫连瑾城点头：“难道是那个陀螺七害了宿洱姐姐？！”
宿倾连连摆手：“不是，我是说，当时陀螺七救了昭阳公主，公主回来后听闻他的往事，不愿相信他是欺师灭祖之人，所以托了在下代为查探。月前，我将查探的结果写在书信里寄到了贵府。”
郁聆因插话：“为什么寄到睿王府？你该寄往昭和宫才是啊。”
赫连瑾城已经想明白了，宿倾这是担心昭阳公主会在冲动之下来瑜城当面询问，所以才寄给了相对局外人的赫连槿瑟，希望两个人在一起能够有商有量，不要冲动行事。
果然，宿倾正是这般解释，只听他道：“令我意外的是，槿瑟姑娘竟然也同意了昭阳公主的计划，两个人商量着要往瑜城来。”
赫连瑾城：这有什么好意外的，六堂妹是想要见你啊。
宿倾又道：“好在槿瑟姑娘还是稳重的，要求必须将此事禀报皇上，昭阳答应了。”
郁聆因嫌他说得磨叽，催促道：“既然已经和皇上说了，她们俩要么来不了要么就有侍卫跟着，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还是先说宿洱是怎么回事吧。”
“是不是皇上也来了？”赫连瑾城见宿倾一脸无奈，忽然想到什么，赶忙问道。
宿倾揉揉额头，应道：“晏清所言不错，皇上听了这话，竟然起了玩心，约定亲自带着两人来，也是凑巧，宿洱姑娘也在皇宫，于是四个人便一起往瑜城来了。然后……路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夭夭门那边接到信儿的时候，宿洱姑娘已经找不见了。南浦打听了一番，大体上推断宿洱姑娘是被思美人的人带走了。”
“啊！”三人同时惊呼了一声。
郁聆因百思不得其解：“不应该啊，宿洱姐姐虽说相貌端正，可也算不上多么惊艳的美人儿啊，思美人怎么可能看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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