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执夭九令 > 第231章 我累了 众叛亲离

第231章 我累了 众叛亲离


  芭蕉嘴角抽动,干涸的双目中又有泪水滚落下来。不用问她就能想象得到当时的情景:宿倾用‘天寒地冻’杀不死郁聆因体内的蛊虫,甚至还发现那蛊虫不惧冰冻,而畏烈火。有了这个发现,接下来的发展对于宿倾而言便是水到渠成了。

  她是阴水内力,做不到阳火之功,而具备阳火内力的搂阑几个却都力不能及——这件事几乎不用确认,结果是彰明较著的:原因之一是宿倾深知几人内力的程度,不用询问当下便有一个确切的判断;第二个原因则是苗疆蛊虫的霸道了,世人皆知蛊虫之毒,除下蛊人可解便只有苗疆御药‘冰露百转’了。

  眼前有两条路,还都是死路。

  宿倾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眼睁睁看着郁聆因奔赴黄泉;二是拼一拼,愿天可怜见,佑她练成‘冰火九重’——只要练成了冰火九重,宿倾便能在阴水与阳火之间随意转换,同时拥有至高的阴阳两种内力。

  即便没有后续,芭蕉也知道宿倾会选择哪一个。只是当时芭蕉却不曾想到还有第二个选择……她错了,她早该料到的,自己如何会不了解宿倾呢,她做不到袖手旁观任其死去,她会试遍所有可能性。

  “芭蕉,你想啊,我如果不这么做,流粟肯定会死,这个可能性是十分里的十分;可是我若试了,总有那么一二分希望吧。”宿倾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芭蕉的神色,试探着说道。

  芭蕉呆呆看着宿倾,看她请求谅解的清澈眼神,心头忽然一阵无力:是啊,你试了,郁聆因便多了一二分活命的可能性,可是你呢?如果失败了,你是十分之十的死。

  “我累了。”芭蕉哑着嗓子说道。

  气氛倏地一松。

  昭阳与江央也敢往这边走了,她们弯腰去搀扶芭蕉,心道无论过程如何,结局最起码是好的,这就足够了!真是谢天谢地!

  可是宿倾却没动,她仍是蹲在芭蕉身边,看着她的眼神委屈又难过,面色也带了些凄惶。

  芭蕉也没顺着二人的力道起身。

  昭阳与江央颇为不解,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慢慢地,气氛又凝滞起来。

  “我累了,我想回去了。”芭蕉又道。

  昭阳与江央下意识松了手,心头激跳,什么叫“回去了”?回哪儿去?去做什么?

  宿倾试图挽留:“芭蕉,我……”

  “我不信你了。”芭蕉斩钉截铁说道,随后整理衣襟,缓缓跪正,叩首道,“求主子开恩,放奴婢一条生路。”

  众人措手不及,全都怔愣在地,张口结舌不知从何劝起。

  宿倾想要搀扶,却被芭蕉侧身避了开去。宿倾长叹一声,扶着膝盖缓缓起身,眼睛望向远方,轻声道:“准了。”

  秋意陡凉,红枫飒响,叶落旋过,无风自起。

  ……

  ***

  一天之内,天地突变,同行之人,各奔前程。

  ——郁聆因仍是昏迷,不能前行,故而留在星邑城养伤;赫连瑾城主动留下照顾郁聆因。

  ——赫连槿瑟跟着乌木傃侑回了安京,临走之前,乌木傃侑来见了宿倾。他表情严肃得很,蘅芜心说哪怕当年陛下登基也不曾如此。

  宿倾心暖又无奈:乌木傃侑倒真是把自己当兄弟看待的。

  乌木傃侑没有评价什么,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一方面,宿倾不是个见死不救的,更不是个从善如流的,他劝了也没用;另一方面,郁聆因是豫王府的第二子,功臣子孙,他一个皇帝,如何能说“宿倾你不要救他了,相比他,我更担心你”这种话,即便事实如此,他也绝不能说出口。

  乌木傃侑只是板着脸盯了宿倾半个多时辰,直把宿倾盯得浑身发毛才站起身说道:“我把糯糯带走了。”

  宿倾大惊,急忙拦道:“这是何意?!”

  乌木傃侑:“我看你还不够稳重,孩子跟着你未免近墨者黑了,我这大伯,就帮忙带一段日子吧。”这话明摆着是说,看你表现,看我心情,否则,孩子你就甭想要回来了。

  宿倾自觉愧对吴玥所托,心下又舍不得与糯糯分开,同时又不敢违逆明显炸毛不悦的乌木傃侑,只能退而求其次道:“还是该问问孩子的意见。”她想着,昨日糯糯阴差阳错误以为自己是他的亲生父亲,那般开心,想来该是不肯与自己分开的。

  乌木傃侑干脆应允:“可以。”

  宿倾直觉不好。

  果然,糯糯被蘅芜带来后,虽然抱着自己的脖子哭得气噎声堵,可却坚决道:“爹爹,我要跟着大伯走了,等你改过自新了一定要来接我啊!”

  这话明显就是学来的,宿倾并不觉得糯糯会灵活运用“改过自新”这个词。然而,教糯糯说这话的人,大方得很,就是摆明了“这是我教的,我就是联合了糯糯要给你个教训。”

  宿倾忖度着乌木傃侑的脸色,又思虑着此去川国前路未卜,最后也只能答应了。

  糯糯大哭而去,抽抽噎噎地听得宿倾心酸不已。

  芭蕉是跟着糯糯一起过来的,眼见宿倾这样心里就受不得了——其实,当宿倾同意放自己走的时候她就已经后悔了。虽然事情按照自己计划的进行着,可是真当宿倾说出那句“准了”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如坠冰窖。再看到宿倾孤零零的模样更是追悔莫及……

  “芭蕉,你来!”乌木傃侑在外面唤道。

  芭蕉心头一震,蓦地清醒过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芭蕉咬咬牙、跺了一下脚,刻意忽视着宿倾可怜巴巴看她的眼神,一阵风似地跑走了。

  蘅芜倒是留下来了。他道:“陛下叫小的监视二公子是否改过自新。”

  宿倾:……

  ——苏景云也打算离开星邑城,却不是与宿倾同去川国,而是要回安京。

  他道:“苏木溺水还未曾养好,等他好了,我们便回安京去。”他将那只宿倾只见其形,不闻其名的碧玉斗送给了宿倾,道,“此去川国,天气寒冷,贤弟免不得饮酒,这酒杯虽不是名器,却也算雅致,贤弟带着聊作把玩之乐。”

  的确不是名器,却绝对胜过名器。

  这是不曾见世的名器。

  宿倾还欲推拒却见苏景云背后的苏木一脸紧张又忐忑,好像自己不收他便要泫然而泣似的,宿倾心中纳罕,只能犹豫着收了下来。

  苏木松了劲儿,一下子瘫回床上,活像送出去一个烫手山芋一般。

  宿倾有心活跃气氛,便玩笑道:“送礼的倒嫌礼物扎手,难不成这碧玉斗是盗墓所得?”

  苏景云先是不解,随后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回头去看苏木。

  苏木好像被踩了尾巴,弹身而起,不顾一阵头晕眼花剧咳不止,急摆着手想要撇清,只是他因溺水伤到的喉咙还未好转,情急之下更是说不出话来。

  宿倾略微愣怔过后忙扶他躺下,见他避着苏景云使劲儿给自己使眼色,虽然不懂这其中的门道,但还是顺着他的心意说道:“不瞒你说,自从我昨夜见了这碧玉斗就稀罕得紧,如果你们不送,我也要借机厚脸皮讨要的。”

  苏景云大喜,也顾不上苏木了,连连问道:“你喜欢?”

  宿倾点头,心下更是猜疑:真是盗墓得来的?

  苏景云更是喜不自胜。

  “此物何名?”宿倾道。

  “一杯无。”苏景云答。

  宿倾就见这话说完,苏景云面上发红,苏木一脸“我可以放心去了”的满足。

  宿倾好笑地胡思乱想:一杯无是什么咒语吗?说给第三人听了就能解咒?

  ……

  ——江央自然是跟定宿倾的,可是却被芭蕉给绊住了脚。二人不知道聚头嘀咕了什么,再回来时,江央竟说她要留在星邑城帮着赫连瑾城照顾郁聆因,也不去川国了。

  除此之外,她甚至还有一个更加光明正大的理由:“我是西域的公主啊,一国公主进川,势必受人瞩目,凌之你是去解救宿洱姑娘的,带着我未免打草惊蛇。”

  宿倾:难道之前这一路你都没有想过这件事吗?再说,我还真不惧什么打草惊蛇。

  可是江央压根儿不与宿倾辩解,她异常决绝,还用了一句文言:“我意已决,君且自去。”想想又补充道,“不过你回来一定要记得找我把我捎回去。”后面这句应该是现想的,所以既不对称也不文雅。

  宿倾无法,只得辞别。

  ——昭阳却追上来说道:“小女子想跟着宿公子前往琢郡。”

  宿倾承她好意,谢到:“多谢公主好心,只是不必麻烦公主了。”她也猜到昭阳应该是想问陀螺七丁鹿的事情,便想着等忙完了宿洱的事情,再带昭阳去找丁鹿,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事还是当面锣对面鼓的,才能说清楚。

  只是昭阳却道:“丁公子在琢郡。”她面色红窘了一下,随后尽量恢复端庄,那份风轻云淡装得很像那么回事,只听她用一种置身事外的语气说道,“当时丁公子曾说他会在琢郡过秋。”

  宿倾有些意外当时丁鹿与昭阳会这般交浅言深,看来丁鹿对昭阳印象也不错……

  “既如此,便请公主与在下一起上路吧。”宿倾道。

  昭阳道谢。

  ——搂阑、姬簌鸣、仲凝等人自然是要留在七星楼的,宿倾出发的时候,何衾带了人来,一为送船,二是汇报行程安排。

  只是来了之后,何衾却变卦了:“门主……还是我陪您去琢郡吧。”她昨夜就离开布置这一切去了,今天傍晚才得知宿倾救治郁聆因的事情,心下不安,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够稳妥,却怎么都想不出哪里出了纰漏,于是她决定亲自送宿倾去琢郡。

  宿倾摇头:“不必,你留下即可。好好与搂阑相处,你的转机近在眼前了。等我回来,希望能喝上你们的喜酒。对了,还有文书与殳廓的喜酒……”想到文书二人,宿倾有些疲惫的面上终于显露出几分喜色来了。

  自那天她与文书说了殳廓本为女儿身之后,两个人就你追我赶不知哪里去了。方才倒是见殳廓喜气洋洋回来告假,搂阑问她出去做什么,殳廓得意说要陪文书外出采买书房用具。

  宿倾心说这倒是一个好法子,文书最爱古籍珍本,也爱各式各样的文房四宝,为了桂殿秋“天下第一书屋”的名头,文书每年都会出去走走,以寻求灵感、不断发展。殳廓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这一路下来,应该能与文书解除误会,亲近起来。

  ……

  何衾也为文书高兴,她知道殳廓纠缠文书久矣,本来山穷水复,谁料峰回路转,想来定能终成眷属,她也希望自己与搂阑也能有个完满结局,可是她却按捺不下心中的不安,因此态度坚决起来,一定要跟着宿倾同去。

  宿倾还是拒绝,问道:“你带了谁来?”昨日何衾说让属下送他们入川,不知道是绿夭堂的哪个属下。

  何衾道:“倒不是戛竹舫的属下……南宫在这儿。”南宫,名贤。南宫贤是绿夭堂的四位香主之一,与何衾地位平等,二人同属水兵掌事,何衾主管江河用兵,他则专掌海上用兵。

  她说完见宿倾蹙眉不语,便继续为自己争取:“我也觉得南宫去不合适,只是因为他最近就在附近盘桓,听说您要用船主动请命要来……要不然,还是我亲自去吧。”

  宿倾摆摆手,沉吟道:“无妨……既然南宫在这儿,就让他来吧。”

  何衾打量着宿倾的脸色,越看越觉不好,下面的话就不敢再说了。

  何衾悄悄退出去,偌大的屋子里一时间寂静下来。宿倾呆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歪在榻上,一时间疲惫极了,心中竟然恍惚升起一种“众叛亲离”之感。

  她苦笑一声,慢慢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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