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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琥珀珠 冰火九重


  就这么上气不接下气的,芭蕉说出了她挡在这里的理由:“我家少爷是在给郁聆因治病啊。”

  在这话之前,苏景云已经拔剑了,赫连瑾城也怒发冲冠到了极点,江央紧握着马鞭,随时都能抽过来……他们杀她的心已经一触即发了。可是在这话之后,众人就都凝固住了,手上的兵器虽然并未收起,面上却已经半信半疑了。

  “你是说……冰火九重吗?”一直没什么动作的搂阑忽然开口了。

  芭蕉瘫软在地,呜咽声中发出一句简短而清晰的“是”。

  搂阑“啊”了一声,嚯地扭头去看正屋,脚下不仅没有上前反而还后退了两步。他双目赤红却不是悲痛或发怒,而是激动与痴狂,映衬着不远处的火光更显震撼。

  江央几个虽然着实不明白这个所谓的“冰火九重”所为何意,但是根据搂阑的反应却都知道宿倾该是无恙的——这可能吗?!明明大火已经吞噬了整个屋子,房梁断裂,家具灼烧,耳边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断裂噼啪声。

  玩火自焚。

  江央忽然想到这么一个名不副实而又荒唐至极的词语:你是说宿凌之他们没事吗,大火都烧成这样了,得是什么样的铜墙铁壁才能没事?这是闹着玩的吗?荒唐!可笑!这一切荒唐可笑的像是一个虚幻缥缈的世界……江央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硬扯着不听话的脖子,努力去看大火深处。

  豆大的泪珠滚在眼眶中,江央已经自己看错了,使劲儿抹了把眼睛,再去看时终于惊呼出声了。同一时刻,昭阳几个也都倒吸着凉气,那凉气声带着惊愕与叹服。

  大火深处,是一颗圆滚滚的珠子……或者应该说是琥珀珠。那珠子是冰质的,本来透明而清亮,却因为投影了火光而变成了琥珀色。琥珀珠子的里面,有两个人:一个躺着的,那是郁聆因;坐在床边的,便是宿倾了。二人居于琥珀珠子里,那珠子隔绝了大火与浓烟,竟然有些世外桃源的意味。

  众人情不自禁靠近几步,虽然被大火熏得面颊发烫、呼吸困难,却都强忍着想要看清二人的情景:宿倾的右手握着郁聆因的右手,掌心相对,严丝合缝,仿若同一个人的左右手相握;他的左手抬起,放在琥珀珠的内壁上,眼看就只隔着一层冰障与那熊熊烈火相对。同时,郁聆因的左手下垂,也贴在内壁上。

  站在搂阑的角度上,他正好可以清晰看到郁聆因的身体情况变化:外面的烈焰灵蛇一样,从郁聆因的左手掌心进入,在他掌心留下一个扭扭曲曲的符号——不对,那不是个符号。搂阑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是一个篆体的“九”字,如同宿倾眉间的那个字符。

  赫连瑾城是第二次看见宿倾眉间有字了,上一次还是在安京的时候,那天宿倾打了昭茴,用的是《九重天经》里的“万物孤生”,那个时候,他的眉间也是这么个“九”字。

  苏景云并未见过宿倾运功时眉间显字的情形,但却听说过——这好像是九重天功已臻佳境时的表现。搁下这个不提,苏景云顺着郁聆因手心的篆体九往上看去,只见郁聆因整个人都是黑的,无论是面孔还是暴露在外面的手臂,抑或是裸-露着的双脚,全都是黑色的。黑色外面还莹润着一层珠光,远远看去,郁聆因像极了一颗大型而不规则的黑珍珠。

  昭阳眼神好,即便是隔了浓烟烈火,她还是看清楚了郁聆因身上的银针——也或许是因为银针太多了又太明亮了,让人想视而不见都不能。昭阳想要数清郁聆因身上有多少银针,可是数了三遍都在八十九与九十九之间徘徊不前。数到最后,昭阳数不下去了——郁聆因像个可怖的针扎娃娃,看得人心酸又心悸。

  江央的目光落在宿倾身上,或许是有着黑珍珠郁聆因的对比吧,宿倾白的太过吓人了——江央想了好久,都没找到一个恰当的形容,说她像白纸吧,白纸没有白的这么霸道;说她像剑光吧,剑光也没有这么刺眼……太白了,白到了极致。她的外衣、头发、眉眼、唇色……所有的一切都是极致的白色。江央找了许久都不曾在宿倾身上找到一处非白的地方。

  无声流泪的芭蕉仍是瘫坐在地上,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宿倾,看着冰与火的较量。她看到火焰在郁聆因体内跳动着、游走着,从他的左手往上,途径小臂、上臂、左肩、躯干、左腿、右腿、躯干、右肩、上臂、右手臂——来到与宿倾相握的手上,随后,火焰跳动着走过宿倾的身体,最后从她的左手出来,与琥珀珠外的火焰相触……

  刺耳的一声“吱”直直钻进众人的耳膜里,好似一只小虫子在耳孔深处临死前的惨叫。众人被这声音震得脚下都是一空,好像一脚迈进了虚空,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昭阳看到了,也看得清楚。方才从宿倾左手掌心里钻出来一只黧黑色的虫子,黑豆大小,触及与琥珀珠相贴的地方的那一刻,宿倾突然将手伸出了琥珀珠,直接伸进了烈火中。而那只虫子,就在这迅雷不及掩耳之中葬身于火海了。

  他们听见的那声足以穿透耳膜的惨叫,正是那虫子临死时的挣扎与嘶吼。

  那个声音之后很长时间,众人都是发懵的,像是被大锤捶过脑门一般,眼神呆滞,两耳失聪。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纷纷揉着眼睛掏着耳朵看向郁聆因与宿倾的方向,然后又是一击——大火已灭,琥珀珠也消失不见了,整个正屋只剩下一地灰烬——不是废墟,而是灰烬,正屋所有的一切全都烧成了灰烬,变成了眼前这一大片因为被冰层覆盖着的才没有被风扬起的厚厚灰烬……同时,也只有这些灰烬才能证明在头顶这一块安静祥和的蓝天下,曾经切切实实存在过“眼见未实也未敢信”的冰火琥珀珠。

  至于琥珀珠里的人,宿倾仍是坐在郁聆因床边,郁聆因仍是闭眼静静躺在床上。不同的是,眼前的一切突然有了色彩:

  宿倾再不是白的凛冽而霸道了,她身上的衣服仍是常穿的那件墨竹长袍,乌黑的发髻整整齐齐挽在头顶,远山眉轻轻浅浅的黑,一双凤枝目隐隐可见湛蓝色的一抹幽光,唇色也恢复了平日里的浅红。

  再看郁聆因,先前的黑珍珠郁聆因,此刻已经大变模样。不是最开始惨白混杂青紫,也不是刚刚那种渗人的暗夜黑,而是和往日一无二致的郁聆因——现在的郁聆因是颗白珍珠了。他的肤色白皙而润,似乎散发着温润的莹光。他的方眉舒展着,平和又安然;高挺的鹰钩鼻子显得他的五官立体而深邃;一双微挑的翘唇,天生一副笑模样,在他闭眼时透露着活泼与随和,众人却都记得,这双唇配上那副眉眼,有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玩世不恭。

  好像他只是寻常睡着了,不曾经过什么冰火九重,也不曾听闻那些或凄厉或轰烈的嘶鸣。

  恍若隔世。

  宿倾站起身来,伸手覆在郁聆因上空,手掌微微一拢,郁聆因身上那八十九至九十九之数的银针齐刷刷飞起,凝聚在宿倾掌心。宿倾翻掌,那一把银针整整齐齐排列开来,她收手,将银针握在了掌心,而后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气势倒是不同寻常的。

  和上次一样。

  瑜城那次,宿倾为宿信治病的时候,也是这种气势,冷冷的、严峻的,没有情绪起伏,看到你身上的时候会叫人心下一凛,好像魂魄被她涤荡了一遍似的。

  众人看着她没有说话,身上发紧,刹那间拂过的海量清明冲击地众人飘荡的好似不在人间。

  宿倾冰冷不带感情的声音传来:“晏清你来照顾流粟。”

  赫连瑾城想要答应却不能发出任何声响,这个时候,赫连瑾城才明白,他们的感觉不是主观的,而是客观的——宿倾身上的气场还未散去,他们被压制着无法言语。最后,赫连瑾城艰难眨了两下眼睛。

  宿倾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只见她向着众人的方向挥了一下袖子,一种微妙而细小的碎裂声迅速在众人身边炸开,随后所有隔阂消散开去,众人浑身一轻,呼吸终于顺畅起来。

  赫连瑾城走过来,与宿倾相对,想要问她什么却无从问起。宿倾也似乎不想回答什么,她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赫连瑾城狠狠咬了下舌尖,强忍着心头的酸涩继续往郁聆因那边走,昨夜下定的一个决心更加坚定起来。

  二人错肩而过。

  昭阳几个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们想要问询的太多:宿倾为什么能解蛊毒?他是阴水属性,为何可以御火?方才救治郁聆因会不会对他造成影响?芭蕉为什么一直捶胸顿足哀嚎不已?郁聆因是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从此安然无恙?……可是眼前的一切又太过美好,前一刻地狱,这一刻天堂的强大的负向落差重重冲击着众人的心间,让他们不想不愿不敢打破眼前的静谧平衡。

  宿倾一路走到坐在地上的芭蕉身边,蹲下身来掏出手帕细细为她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

  众人不着痕迹地偷瞄这二人。

  芭蕉泪如泉涌,她的眼泪就从未停止过。被宿倾擦面时,芭蕉仍是呆愣愣流着泪,木偶一样无知无觉。在宿倾擦到第三下的时候,芭蕉猝然回神,在她眼睛有神的那一瞬间,抬起手来出手如电地打在宿倾手上。

  响亮而意外的一声“啪”,好像打在众人脸上。

  昭阳几个怕不是以为自己看错了或是芭蕉没看清眼前是谁所以打错人了,然而,都不是。因为接下来芭蕉竖着眉毛滚着热泪又是几下,毫不留情地打在宿倾手上,显见她是用了力的,只这几下宿倾的手上已经红肿起来。

  宿倾肤色极白,手又纤细,这一红肿起来着实显眼,看在众人眼里竟有几分眼晕。

  “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了卓嬷嬷,答应了夫人!你言而无信!”芭蕉疯狂扑打着宿倾,双手残影一样击打在宿倾手上、臂上。宿倾没有躲避,只是任凭她扑打着、斥责着:

  “宿凌之你混蛋!你有没有自知之明!你才练了几年,啊?!你明明没有练到‘冰火九重’这一层,‘天寒地冻’已经是你的极限了!极限!你知不知道!那是你的极限!你越过这个极限你就会死!死!你知道吗!”

  “你就是个不负责任的赖皮!你有娘有弟弟,他们都指着你活命,你答应他们要好好活着!你没良心!”芭蕉狠命捶打着宿倾的心口,恨极了她的无动于衷怨毒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你就只顾着自己心里舒坦,你就不能想想如果他们失去你还能不能活吗?!你明明答应过他们!你没良心!不负责任!”

  “郁聆因是你什么人!啊?!上次那个檀临,又是你什么人!让你豁出命去救他们!你是不是傻!你个二傻子你怎么就不能惜命一点儿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我他娘的伺候你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就这么不在意,你这是钝刀子割我的心……”芭蕉先是慷慨激昂地怒斥,后来慢慢萎靡下来,不再扑打宿倾,反而开始捶打自己——她刚一动手就被宿倾抓住了手腕。

  芭蕉没有挣扎,她嗓子哑了、眼睛也花了,整个人瘫软如泥,声嘶力竭的最后只剩下喃喃自语……相比前面的声嘶力竭,现在的喃喃自语却听得众人愈发心酸难抑。

  宿倾轻轻给她擦拭面上的泪痕,芭蕉脸上花猫一样,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宿倾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愧疚,她轻声道:“芭蕉,莫生气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芭蕉连看都没看宿倾。

  宿倾又道:“你看,这次托了郁聆因的福,冲破了极限,练成了‘冰火九重’,这是好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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