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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郁非喻 骑虎难下


  昭阳:……什么叫“算是两个”?

  茹贞也发现自己说话有歧义了,忙往回找补:“我只与喻殊伦相熟,偶尔见过他的二弟。”

  昭阳心说这是知礼,相交总有亲疏远近,若是无差别相待,一女周旋在兄弟二人之间,岂不是祸家之源。她点点头,继续道:“殊伦表哥既是檀教的徒弟,也是豫王府的大少爷。二者并不冲突。”第五代老豫王爷的嫡妹是阑德皇帝的皇后,故而郁家与乌木家是为表亲,昭阳称呼郁耾因为“表哥”,称呼郁聆因则是“表弟”。

  说到这里,昭阳忽然想到当年她见到茹贞那次,除了自己,几个别府的表姐妹、表兄弟,其中就有两个郁家表兄弟。可能郁耾因就是那次与茹贞相识的?

  “可是……”贞娘迷糊了,“喻公子姓‘喻’啊,豫王府不是姓‘郁’吗?”她在安京的时候虽然极少出门,却也知晓基本的事宜,遑论豫王府与睿王府还是大宁朝唯二的两大正一品异姓亲王府。豫王府姓“郁”,是上中下结构的“yu”字。(注1)

  “什么姓‘郁’不姓‘郁’的?”昭阳先还奇怪,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了,“哦,你该不会以为郁耾因的姓氏是左右结构的那个‘喻’吧?这是为何?殊伦表哥与你讲的?”

  茹贞也明白自己弄了个什么乌龙了,当下又是羞惭又是哭笑不得,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年的情景,却发现自始至终郁耾因都不曾说过自己是哪个“yu”——自然他也不必逢人就说自己是哪个“yu”,毕竟安京城里不知道“郁聆因”三个字的人还真是少数,而茹贞正是这少数之一——她只是下意识甚至可以说是潜意识里希望他不是那个高贵的“郁”,即便到了现在这一刻,她也不想。

  当年她是嫌犯之臣的嫡孙女,现在她是罪臣的嫡女,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高攀不上那个“郁”。他是“喻”不好吗,无牵无挂的江湖侠士,她拼拼命也就配得上了。

  茹贞想着:在我以为他弃我而去的时候仍是心智不坚地残存一丝幻想,所以我厚着脸皮投进了夭夭门下,心想夭夭门对上檀教也不算埋没了殊伦公子的人品……可现如今,我赶上来了,他竟成了亲王世子。

  遥远如天堑。

  茹贞摇头苦笑,不属于自己的,越是用力去抓越是散得快。

  抓着抓着就抓到了一颗桔子。

  茹贞看着将桔子塞到自己手心里的宿倾:……

  宿倾扫了一眼就明白茹贞在想什么了,心中哀叹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夭夭门在江湖上也是威名日盛,可是遇上那些个王侯贵族终究差了身份,让门下这般对影自怜,自己这个门主实在失职……难不成自己要参加个科举?弄个官儿做做,也好提提属下的身份……只是当今未有女子参加科举的先例,倒是有女子凭军功入仕的(像是豫王府、原来的颍川侯、以机关起家的文成侯,甚至乌木皇家的国母凤皇等等)……总而言之,当先的问题就是:自己应该以男子身份入仕途然后老死为男呢?还是努力铺陈,为女子科举而奋斗?抑或是借鉴前人经验参军打仗攒军功?

  宿倾脑子里急转着,嘴上还能一心二用:“你不必妄自菲薄,若你真的看上郁二他哥了,我自会为你周全。”

  刹那间,茹贞热泪盈眶,她已经数不清自己欠了宿倾多少人情了……

  昭阳来了兴趣:“宿公子想如何做?”

  宿倾掰着手指数道:“十五年前的茹端案、两年前的茹氏遭劫案,这两桩案子先要翻案,等翻案后贞娘的身份也上去了……至于这两年……总要想个法子处理好明暗才是。”

  昭阳听得咋舌,且不说十多年前的案子怎么翻案,只说茹贞陷在思美人里两年多,虽然不曾污了清白却也是损了清名的,这等身份如何嫁作王府世子妃?——倒不是说昭阳在意这些个虚名,她也相信豫王府不是势力之人,只是人言可畏,茹贞要面对的闲言碎语多了以后如何自处?

  人都不是活在蜗牛壳里的,茹贞做了世子妃,以后还会成为豫王府的亲王妃,总要与安京城里的官员女眷打交道,试想一下,换做谁也受不了被人指指点点几十年吧?!

  就在昭阳钻到牛角尖里出不来的时候,宿洱忽然说话了:“我来帮你。”她是对着宿倾说的。

  宿倾挑眉看她。

  宿洱一本正经:“我既拜了公子为主,定国公府自会为公子鞠躬尽瘁。”

  宿倾微微抿了下唇,定定看了宿洱有盏茶功夫,继而淡淡一笑点头说道:“好。”

  没想到宿洱立即打蛇随棍上似的说道:“主子既然要为茹太师翻案,不若属下替主子看一下太师的情况。”

  宿倾被她话中的诸多含义弄得有些意外:先是称呼自己为“主子”……宿洱一看就是心高气傲之人,而今对自己倒是恭敬有加,她是真心实意还是受蝠云摇的影响?看茹端的情况?哦,是了,宿洱可以借助蝠云摇的力量。

  宿倾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

  宿洱愣了一下。

  茹贞激动起来,急声问道:“宿姑娘,可以吗?”

  宿洱又看了宿倾一眼,却见宿倾只是垂眸继续剥桔子,转回眼来就见茹贞面上都是期待与希冀,心下蓦地就是一沉。

  “宿姑娘?”茹贞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可以麻烦姑娘吗?”

  宿洱慢慢点头,问茹贞可知茹端的生辰八字,问完就满怀期待地看着茹贞。

  茹贞:“我知道。姑娘稍待,我这就写出来。”说完就起身去书房写字去了。

  宿洱顿时失望了,等茹贞走了忙问宿倾:“主子知道茹端的下落?”刚问完就听茹贞脚步急促地跑回来了。

  宿洱连忙收回头来,低头作饮茶状。

  茹贞双手举着一张写了八个字的纸小心翼翼递给了宿洱,宿洱终于明白什么叫“骑虎难下”了,同时心中也有些好笑——没想到自己沉稳多年,今日竟被一个小小少年挑起了好胜之心——起了就起了,好钢还没用在刀刃上,结果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不说,最后可能两头都不讨好。宿洱一边腹诽一边又将那支蝠云摇插-进头发里,然后看了纸条上的生辰八字一眼,闭上双眼在脑海中搜寻起来。

  按照生辰与经常居住地,一翻比对之后,宿洱终于在一层记忆海深处寻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儿的印记,等那老头儿转过身来,宿洱就看到一个精神矍铄的儒者形象。老者个子很高,瘦长模样,两家瘦削却不显尖刻,须发尽白,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更叫人印象深刻的是,老者的双眼明亮有神但却眸光柔和,没有任何侵略性。

  原来前太师茹端是这样一位风流人物。

  短短几息之间,宿洱对茹端已经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心中也就更加坚定自己之前的想法:三朝元老的茹太师,绝对不会是通敌叛国之人。

  看完稳定时期的茹端,接下来便要参详极乐与极苦时期的茹端形象了。宿洱的蝠云摇可以看到四种极乐景象及五个极苦情境。极乐便是寻常所说的“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极苦指的是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

  宿洱看着看着就深深被吸引了进去:

  ——茹端的四大乐事里,其一的久旱逢甘霖,也就是如愿以偿之乐,竟不是关于他自己的,而是关于他的母亲的。

  茹端少时,母亲生病,一度病重,眼见不好,茹端曾在佛前许愿,只要母亲能度过病痛恢复健康,他愿意余生茹素,也愿科举时运不济,还愿折损寿数为母亲续命。三日后,其母熬过生死关,慢慢康复起来。从那之后,茹端竟真的再不食荤,一生都不曾违背誓言。

  宿洱鼻尖发酸,心中敬佩极了,茹端至孝大大出乎她的所料。世人大多事前许愿,事后马虎行事,有的人甚至“过河拆桥”,说什么“我能逢凶化吉是因为我能力高运气好,与佛祖什么相干!”

  宿洱也不知道神佛之事是有是无,她有时信,有时又觉得好似虚无,只是她却有个底线,那就是,无论是否相信,敬畏之心是必不可少的。宿洱看得出来,茹端当时求佛许愿也不过是求个心安,只是他应下了便真切去做了并且严以律己做到了,这件事的性质给宿洱带来的震撼远超过结果所带来的——茹端至孝至真至诚,面对母亲的安康,他愿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并且牺牲口腹之欲做到言而有信。

  试问,这样一个人,可能通敌叛国吗?

  他图什么?他连肉都不吃啊。

  ——其二,他乡遇故知。

  宿洱毫无思想准备,以致于当她看到茹端的他乡故知是曹翁的时候震惊地惊呼了一声。

  竟是曹翁!

  怎么会是那个参奏茹端叛国的御史大夫曹翁!

  宿洱从小就居住在安京城里,对那个著名的六亲不认的御史大夫自然既闻过名也见过面,甚至有一次还与曹翁说过话。

  从曹翁往下,曹家四代人里只有一个女孩子,她是曹翁的曾孙女,名叫曹翡。曹翡在长辈跟前很是受宠,性情也活泼开朗,平日里也喜欢下帖子请闺中好友及安京贵女来家做客。

  宿洱作为现任定国公的嫡长孙女,自然是安京贵女的佼佼者。所以即便宿洱不爱出门应酬,被人邀请了,十次里也要去上那么一两次,免得伤了对方情面。宿洱就是在去曹家的其中一次见到过曹翁。

  所以这会儿,宿洱一看那个与茹端抱头痛哭的年轻人,只是微微一怔就认出这是谁了——年轻时候的曹翁……和年老时相比真心变化不大。现在的曹翁国字脸、直眉方眼、大鼻子直唇宽下巴,块头儿高大,长手长脚,看上去就像是一块方方正正的小山丘。年轻时候的曹翁,除了须发皆黑、面上无皱纹之外,别的竟然没什么变化。

  倒是年轻时候的茹端更赏心悦目了,他身上的儒者气息更加浓郁,眼神也是温情似水,少了当太师多年的气势威仪,多了才子风流的玉树临风。

  两个风格截然不同的人,竟是他乡故知。

  宿洱仔细辨认着二人的嘴型,然后大体明白这两个人籍贯相同,都是一个镇子上的——不过茹端出身寒门,家在偏远山区的乡下;曹翁却是镇子上的富户少爷。茹端与曹翁都在镇上的私塾读书,二人师从同一位先生。

  这位先生曾是当时的宿太傅门下,因是孤儿,无名无姓,受太傅垂怜,从了“宿”姓,人称“宿先生”。宿先生不爱为官,独爱教书育人,学成之后回到乡镇做了教书先生,因为名气大,拜在名下的学子着实不少。宿先生也是个不拘一格的,见自己忙不过来便招了年长的学生来领着小学生背诵默写。茹端年纪大些,家中贫寒,学问却是扎实,各方面条件正符合宿先生的要求,因此茹端受先生之托,时常帮忙照看学生,当时有人尊称茹端为“茹小先生”。

  茹端学《大学》《中庸》的时候,曹翁还在背《千字文》,故而,茹端也曾是曹翁的“小先生”。

  后来,茹端参加科举后高中榜眼,留在安京做官,在他入朝七八年后,曹翁才到了安京。

  这次见面正是曹翁进京赶考,殿试后二人在榜单旁边相见,执手泪眼,共述别情。

  宿洱察言观色,发现茹端对曹翁饱含喜爱与期冀,一如任何亦师亦友的挚友关系;曹翁对茹端也是尊敬有加,欢喜中夹杂着崇拜和敬仰。

  无论怎么看,茹端和曹翁,都是标准的他乡故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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