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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落下乘 恨屋及乌


  ——宿洱按捺下心中疑惑,继续往下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宿洱都走马观花看过,得出的印象与之前一无二致,茹端为人处世一直都是谦和有礼的,大喜时不见骄傲,背人时也是表里如一。尤其是金榜题名之时,茹端高中榜眼却不显开怀,而是带了些忐忑。

  宿洱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茹端在母亲病重时许下的愿望之一便是“科举时运不济”,而今却名列一甲,想来茹端是担心自己的喜事会折损母亲的寿数……宿洱撇嘴,且不说神佛之事是否可信,只说茹端的学问就算连中三元也不是难事,而今不过是个榜眼罢了,说不得这已经是“时运不济”了呢。宿洱一边提醒自己得空查一下茹端那届科举的状元是哪个,一边一心二用思量着茹端与曹翁的问题:如果不是茹端性情大变以致通敌叛国,那么就是曹翁背弃二人情义?

  宿洱压下这个念头,转而想到现下只看了极乐未见极苦,还是不要过早下结论了,毕竟有些人可以同甘不能共苦,谁知道茹端是不是这样呢?

  宿洱自问,反正我是不信的。

  老病死、爱别离与求不得,细数每一个都是大悲大苦,宿洱整理心情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被人拽了一下,宿洱茫然睁眼,竟看到了周瀛。

  他正与宿倾说话。

  拽了宿洱的昭阳小声与她咬耳朵:“周山主来与宿公子告辞,说要带着杜鹃回瀛洲安葬。”说完伸手悄悄指了指院门外一辆藏青色篷布的马车,想来杜鹃的尸身就在那辆马车里了。

  周瀛声音有些清冷,听上去也沙哑发涩:“等我安葬了……故人,再来讨罚。”

  宿洱这才想起事发前周瀛与宿倾的那个约定:谁输了谁就任凭对方处置。

  宿倾摇摇头:“……好吧。”

  周瀛:?

  宿洱:??

  缪绾:???

  昭阳:原来摇头还能接“好吧”。

  周瀛走后,茹贞忙问宿倾:“门主想要周山主做什么?”

  宿倾沉吟了一会儿,模棱两可道:“再说吧……至少,你和韶光的卖身契是要带出来的,还有宿姑娘……”她看着宿洱道,“宿姑娘也是无妄之灾。想来周瀛回过神来就要弥补了,姑娘可以想想想要什么补偿。”

  宿洱一听这话就知道宿倾已经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周瀛掳到这里来了,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因此忙问自己这比无妄之灾缘何而来。

  宿倾叹了一声,语气里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你也知道,周悟野信了杜鹃说起的往事,认为缪家强占民女、鱼肉百姓,义愤填膺之下对名门贵族恨屋及乌,所以这些年没少难为官家千金、大家小姐。”

  缪绾听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与宿洱相顾无言:难道宿洱这一遭是受了缪家的牵连?难道思美人里被拐来的诸多千金小姐也是因为杜鹃说的那些谎话?对了,还有茹贞,她也原是名门贵女,都是因为杜鹃那些无中生有的折辱吗?!

  宿倾敲敲桌子,示意缪绾不必生气,她为她一一解惑道:“其实思美人对准名门贵女,并不是周悟野起的头。”瑶琴阿染那时,思美人还不是周瀛的,那个时候的思美人就已经瞄准贵女了,这不是思美人的首创,而是古往今来青楼行业发展的“智慧结晶”——说来厌恶,可是人性、人的欲望,一旦没了牢笼,也就没了底线更没了上限。于是,当一般的女色不能满足心中猛虎的时候,有的是人另辟蹊径,寻来各式各样的刺激猎物来交由猛虎撕咬啃食——官家千金便是其中一种扭曲的表现形式。

  “不怪周悟野,事实上,倒是多亏了周悟野。”宿倾又含笑补充了一句。

  满院子人都愣了,还以为宿倾不是再说反话吧!可是看她笑眯眯的又不像……

  “门主何意?”缪绾百思不解。

  宿倾戳戳那颗圆胖的桔子,将它拨弄得翻了个个儿才答非所问地提议道:“等明儿你们找来思美人这些年进的女子名录看看,然后查查她们在家里是什么样,大约就能明白了。”

  缪绾两手一摊,咧嘴一笑俏皮道:“我不爱看那些,门主既然知道,不若现在就为我们解惑可好?”

  茹贞等人也附议。

  宿倾虚点了缪绾一下,无可奈何道:“唉,好好好,说与你们听也不碍什么。周悟野虽然继承了思美人的‘优良传统’,又因为缪氏一事对千金小姐们心生厌恶,只是他也不是暴戾之人,矛头虽然对准了大家小姐,却也是深思熟虑挑选了才去掳来的。”顿了一下,又道,“我说叫你们探查,也不过是想着空口无凭,你们看了证据才好相信。这么说吧,这些年进了思美人的,待字闺中的时候手上也不是多干净的。”

  “门主是说……”缪绾吃惊道,“周山主倒是为民除害了?”她经营玉漏迟客栈多年,形形色-色见过不少人,有的闺阁小姐做起事来却心狠手辣,对丫头也罢,对异母姐妹也罢,手上沾血的也不在少数。如果周瀛派人掳来的都是这样的人物,那可不就是为民除害么!

  宿倾也学着缪绾摊手:“是啊,我说了你们肯定不信,不若自己去看去查。这世间事嘛,还是公平的,只要做过总会有痕迹的。”

  缪绾深思起来。

  茹贞下一个来问:“门主……我并没有害过人啊!”

  宿倾点头:“那是自然,我知道你是好姑娘。”又笑,“你来思美人不是周悟野的手笔,相反,我能在思美人护住你还要感谢他。”

  茹贞又是一愣,心里却已经转过弯来了:是了,自己当年是被人卖进思美人的,思美人只是被动接收;后来宿倾护着自己,也是得到周瀛明里暗里默认了的。如此说来,周瀛倒有几分“劫富济贫”的侠士之风了。

  昭阳疑惑道:“茹姑娘看上去倒是意外,可见周山主为人如何不是由茹姑娘探查出的,不知宿公子如何改变了对周山主的态度?”今天之前,宿倾对周瀛虽说不是如临大敌,却也是一种“不得不去面对的对手”的态度,正因为如此,宿倾来琢郡之前才设计留下了芭蕉等人。可是今天见面后,不提后面宿倾有意的对质,前面宿倾都是称呼周瀛为“悟野兄”的,语气也带了逗闷子的闲适……就好像,那个时候宿倾已经认可了周瀛似的。

  宿倾:“昨日贞娘回来与我说了周瀛和杜鹃的关系,也与我讲了这些年二人迥异的处事风格,那个时候我才确信真正作恶的不是周瀛,而是杜鹃,因此自然对周瀛态度好些。”以前与周瀛间接打交道的时候,宿倾就曾怀疑过周瀛的行事风格不似魔教,而今倒是确定了。

  昭阳追问:“公子很开心作恶的另有他人?”

  宿倾反问:“如何能不开心呢,毕竟周瀛才是魔教瀛洲的掌门,如果坏的不是他只是一个半路出家的二当家,那么正道便少了一大劲敌,兴许还能多添一份力量。”

  黑的少了,白的自然多了,如何不叫人欣喜?

  昭阳喃喃:“公子大义。”

  宿倾摊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昭阳情不自禁笑了。

  宿洱也想开口,却被茹贞两行灼灼目光给看缩了回去:还要接着看下去吗?她总觉得接下来不是什么好事。

  宿倾笑了一下,对茹贞道:“贞娘须知,顺其自然。”

  茹贞咬着嘴唇,目光游移在宿洱与宿倾之间,显然舍不得放过这个知道曾祖父下落的大好时机。

  宿倾已经将那个胖桔子剥开了,此时吃了一瓣桔瓣,细嚼慢咽了,缓缓说道:“被埋藏的深的,自有他深刻的意义,仓促启出,倒叫他落了下乘。”她认真许诺道,“我应你,除夕夜前,一切都能尘埃落定。”

  茹贞心神剧震:这话的意思是……今年年底之前,他们茹家,她的曾祖父、父亲、母亲,还有自己,都可以正名了吗?

  宿倾迎着茹贞期冀的眼神,郑重点头:“如你所愿。”

  茹贞起身端端正正而又恭恭敬敬向宿倾行了一个大礼,过后也未再缠着宿洱问她茹端下落了,起身去了东厢房的小佛堂里念经去了。

  宿洱舒出一口气来:“主子知道茹太师如何了?”

  宿倾迟疑着点头:“宿姑娘不必客气。”每次听宿洱称呼“主子”都有一种掉进坑里的感觉。

  宿洱自动忽略宿倾的“好意”婉拒,径直往下说道:“主子缘何不与茹姑娘讲明?”虽然宿洱没有看完,却也已经猜到了茹端的结局:一方面是因为宿倾之前那个微不可查的摇头,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所看到的茹端的为人——那样一位言出必行的儒者,如果不是亡故,势必不会抗旨离京的。令宿洱不解的是,既然宿倾早就知道茹端的下落,为何不肯告知茹贞?茹贞十几年如一日长跪祈福,看得宿洱心中发酸。

  宿倾认真回想了一会儿才道:“刚开始的时候,我与贞娘不熟,也不知道她的底细;后来她加入夭夭门,我知道了茹端案、茹氏遇劫案,也曾探访过茹端的下落,无功而返后为贞娘卜过一卦,卦象上显示贞娘的六位亲长只余其一……”

  “是她的父亲茹皓?”昭阳忽然打断了宿倾的话,问道。

  “正是。”宿倾点头,“她的祖父母、外祖父母、母亲,尽皆亡故,只有父亲那一支卦象还在。”

  昭阳蹙眉,不好下结论茹皓在这两个案子里扮演过什么角色,只是心中却难免埋怨:他的亲生女儿没入风尘,他可知晓?如果知道,为何不曾出现过?他难道不知,若非宿倾相护,茹贞恐怕早已自尽殉节了吗?

  宿倾继续说完:“那个时候,我与贞娘也算相熟,话却不好讲了。”虽然宿倾不是忌讳做那报忧的恶人,但却不好开口与她讲这等惨事——她已经够苦的了,何必再掐灭她最后一线希望呢。“何况,即便讲了,她也做不了什么,徒增仇怨与烦恼罢了。”

  昭阳忽然福至心灵:后面那句才是宿倾的本愿吧,正如他不肯在信中与自己说明丁鹿的心魔一样,宿倾自然也不肯看着茹贞终日被仇恨与痛苦所环绕而无能为力。甚至于,即便是到了如今,眼见宿倾已经有了准备,也不肯揭开往事的帷幕——他许诺茹贞年前了结这一切,于是乎,在终结之前,承担这一切的只是宿倾而已。

  “这样不累吗?”昭阳自言自语,也不知想要宿倾给个什么回答。或许不用宿倾回答她就已经有了答案:宿倾应该从未想过累不累的问题,他做这一切,都是甘之如饴、心甘情愿的——他品性如此,不需要衡量就已经在做了。

  宿倾却误会她是问自己这样瞒着茹贞致使茹贞终日念经拜佛,不累吗。宿倾又想了片刻,才带了些不确定地说道:“身体累要比心累好吧。我是这么想的,也不太能肯定。”她看看小佛堂,稍稍压低声音道,“贞娘心性皎洁,如秋如桂……嗯,怎么说呢……这么说吧,这姑娘是个心里干净的,不记仇也不容冤,倘若叫她知晓茹端一事的真相,说不得她当夜就要启程去安京告御状了。”宿倾一摊手,无奈道,“鱼死网破的结局,关键是这条鱼不是傻,只是心纯,只是想想就叫人心疼。”

  宿洱忽然羡慕起茹贞来,羡慕她被宿倾用一种看自家孩子的语气娓娓道来。

  昭阳倒是笑了:“如果是那样,宿公子岂不是要替茹姑娘击鼓?”

  宿倾也笑了:“还真是。”击鼓鸣冤嘛。又道,“所以我瞒着她倒是对了。”

  一直没说话的山岫忽然看着宿倾来了句:“宿公子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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