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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障眼法 听天由命


  丁鹿手上顿了一下,抬头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蘅芜。

  蘅芜被他看得心里没底,虚张声势喊道:“看什么看?!”又伸手去掏他袖子,“袖子里是什么?不是信还能是……瓜子啊!”蘅芜看着自己掏出来的一把瓜子儿,又是生气又是好笑,“你怎么把瓜子放袖子里?!你邋遢不邋遢啊!你就没个荷包吗?”

  丁鹿摇头,不接蘅芜递回来的瓜子:“大哥你吃——装荷包里多麻烦,每次吃的时候还得先把荷包解下来,再解开盘扣,掏出瓜子,再然后将手从腰侧举到嘴边……要举这么长一段距离!”他比划着,从腰侧到嘴巴,因为是坐着还刻意拉长了胳膊。

  “你……”蘅芜实在无语了,要说他这个无语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了,打他刚认识丁鹿时丁鹿就是这个性子,这么多年他也没想出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这人——不光是丁鹿,还有丁鹿的父亲、祖父、蘅芜只闻其名未曾谋面的丁鹿曾祖父,这一家子男人都是这么个脾气:说他懒吧,人家停都停不住,时刻运动着;说他勤快吧,可是他们除了固定的那几种方式再不肯劳动别的。

  好像不得不动,也不愿多动。

  丁鹿又道:“我好不容易想出吃瓜子儿这个妙招儿,今后既不用学我父亲抖腿,也不用学祖父抖手装旱烟了,还能吃到瓜子仁,真是一举三得,大哥你看我聪明不?”

  蘅芜嘴角抽动两下,实在不想置评。

  丁鹿却又叹息一声:“我倒是聪明了,唉。是不是咱们三个的聪明劲儿都被我占了啊!大哥你看,文酥手是个傻的,被咱弟妹吃的死死的还以为是自己把人家迷得七荤八素呢,你也……”他顶着蘅芜吃人的眼光艰难道,“大哥你不要嫌我说话难听嘛,忠言逆耳利于行你知道不,你就说你要是不傻你怎么会想到我手里能有当年那封造假的信呢?那信寄给我师父了啊,我师父那么看重二婶娘,你觉得他会看完信后再送给我吗?这得多脑残啊。”

  蘅芜气得说不出话来。

  丁鹿见玩过火了,忙又从袖子里掏了一把,准备用瓜子贿赂蘅芜,谁知掏出来一看却是一沓册子,丁鹿随手放在桌上,又掏了一把,这次掏出来一把火红火红的石榴籽儿,顿时眼前一亮,献宝一般捧到蘅芜面前:“大哥你吃这个,可甜了!这个寓意还好,吃了能……”他本想说“多子多福”呢,忽又想到蘅芜的情况,忙强硬转了话头,“吃这个可以美容!”

  蘅芜咬牙切齿:“你是说我丑吗?!”

  “不不不……大哥您多心了不是,您哪里丑,您是咱三个里面……哦,四个里,”他看了宿倾一眼,“咱们四个人里长得最好看的!”

  宿倾:果然没有白看的热闹。

  蘅芜又被他气笑了,伸手呼噜了一把丁鹿的脑袋,手法媲美给小狗摸毛,一边揉一边用眼神示意桌上的那一沓册子,问道:“那是什么?”

  丁鹿“哦”了一声,道:“那是二婶娘留下的,里面有账本也有诗集。”

  院子里,缪绾终于看到山岫面无表情之外的神情了,那是一种混杂了意外和感谢的表情。缪绾心中忽然有个猜测,就等着一会儿验证了。

  蘅芜探头过去瞧了一眼,对上面的内容不置可否,而是问了别的:“你和文书就是用这个为摹本仿造的家信?”

  “嗯,是这个。”丁鹿赞道,“文酥手模仿得那叫一个像啊,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蘅芜想不出一封写给缪家的家信如何能对山岬造成影响。

  丁鹿想了想,概括道:“大部分都是二婶娘在泰山派的生活琐事,说她在这里一切都好,师父好、丈夫好,门中诸位师兄、师弟、徒弟等也都好。尤其是师兄山岬更是英雄豪杰,对她和丈夫山屹多有照顾。她最是敬重山岬为人,并高度赞扬他是人间真君子,品质高洁、表里如一……”

  宿倾与蘅芜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原来丁鹿是想让山岬看看他在缪绡心中的地位,据此无声质问山岬是否配得上那些个溢美之词,更重要的是,山岬爱慕缪绡,他如果知道自己在缪绡心中那般美好,是否会后悔自己选择的那条路——那条路通向缪绡的坟墓,通向他与缪绡生生世世无法化解的似海深仇。

  丁鹿轻声总结道:“我们就是想问他,借二婶娘之口问他,毁了那样的美好,他可曾懊恼;做了那样天怒人怨的恶事,他的良心是否疼痛。”他垂头停顿了一会儿又道,“那个时候我是有七成把握的,因为我知道师父对缪绡的爱恋有多么癫狂,也能预料如果他知道是他自己亲手扼杀了自己在缪绡心中的美好形象又会多么悔不当初。其实,师父之所以越做越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觉得缪绾婶娘眼里没他,他是抱着一种‘反正得不到你的心那就用刀子在你心上刻下深刻的痕迹好了’自暴自弃的念头。”

  今生不能相爱,预定下一生继续牵绊也是好的。

  山岬要求“不高”,他“只要”缪绡记得他,深深刻刻、长长久久记得他。

  “另外,在二婶娘过世后,师父大受打击,精神很不好,彻夜难眠、食不下咽,脾气也更阴郁,我曾见他半夜三更不睡觉在后山游荡——我有时候觉得师父大约要疯了……唉,总而言之,我想着师父该是承受不了这个打击的……”他没再说下去了,无论再怎么美化,他都是存了 “趁他病要他命”的算计,终归是不孝不悌之人。

  倒也不是丁鹿迂腐,而是因为平心而论,山岬从未曾苛待他,于他也没有深仇大恨,相反,山岬是他的授业恩师,是他的恩人。从这个意义上讲,丁鹿还不如一个陌生人,任何一个都好——这件事若是陌生人在做,便是大义之人,是见义勇为的侠士。

  蘅芜也想到了,如果想要维护缪绡和山屹等人的身后名,就不能揭穿这件事,但是不让这件事大白于天下,势必不会有所谓的陌生侠士来匡扶正义;另一方面,山岫还在磨刀霍霍,山岄的处境也是危若累卵,故而这件事必须尽快有个了断。前狼后虎之下,丁鹿只能寄希望于内部解决——倘若山岬尚存一点儿还会疼痛的良心,因此自尽,那么既保全了泰山派的声名 ,也了结了缪绡的遗愿。

  从此之后,尘封雪埋,再不会有人知道山岫出身的不堪,也不会有人用别样眼光看向有过一个禽兽不如父亲的山岄。

  “谁曾想,我这几分小算计却被师兄看了去。”丁鹿喟然长叹,“这算是躲不过的宿命吗?这种事情竟然还能重演……真是……真是……”

  他“真是”了好几遍也没想出一个说辞来,最后只叹:“造化弄人啊!”当时山岐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些,虽不确定但并不妨碍他将计就计,玩了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借刀杀人除了山岬,然后将恶名推到丁鹿身上,继而名正言顺接管了泰山派。

  “他是怎么做到的?”蘅芜道,“下了药?”

  “差不多。”丁鹿回忆道,“就在师父收到那封信的那天,我看到师父大悲大喜地发了一阵狂,然后提着酒脚步踉跄地往后山去了——二婶娘就葬在后山。我就跟着去了,想看看师父会做何选择……没想到……先是没想到师父没有直接去缪绡墓前,而是先去了她生前居住的那个院子,也就是她被囚禁的那个院落;后来更没想到,我等到半夜也没等到师父出来,我心中起疑便进了院子;然后就看到了师父的尸体,这是第三个意外了,还有第四个……”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干涩地说道,“山岄师姐竟也在,还……还已经……”他说不下去了。

  丁鹿捂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

  宿倾与蘅芜也猜到丁鹿当时看到了什么——本来不应该在那里的山岄却在,且已死去多时,这于丁鹿而言无疑是意外与打击并存的。

  丁鹿深呼吸一口气继续道:“接着又是第五个没想到,我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又被人给围了。”

  “山岐?”得到丁鹿的确认,蘅芜了然道,“你被人盯上了,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山岐眼中,他知道你要做什么,提前设置好陷阱等你钻。”

  丁鹿连连点头:“看来大哥您还不是太……”一个“傻”字没说完就被蘅芜用眼神杀了,丁鹿忙改口,“聪明!我是想说‘聪明’的!”

  蘅芜这才满意点头。

  宿倾忍笑。

  “后来呢?”蘅芜想知道最后的结局。

  丁鹿摊手:“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山岐在那个院子里用了迷药,师父本就神思不属,在迷药的作用下更是丧失了神智,幻想中与人挥刀对砍,最后误伤自己而亡。奇的是,那种刀伤竟像是被人所伤的一般,所以山岐才坐实了我杀人之名。至于师姐……山岐这个混蛋!”丁鹿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怒道,“他说他本来不打算置师姐于死地的,只要师姐应了他的求婚他就饶了师姐。师姐婉言拒绝了他,山岐怀恨在心,所以临时在计划中加了师姐进去。”

  当时山岐说了一个词:听天由命——“如果山岄进了那个院子,逃过了迷香作用,那就算她命大;要是逃不过,那就只能对不住了……”山岐啧啧惋惜道。

  丁鹿怒问山岐用什么法子将师姐骗去了那个院子。丁鹿想不通从来不往后山去的师姐为何出现在那里,还恰好在缪绡生前住过的在她过世后被师父封起来的那个院子。

  山岐笑了,笑得渗人又可怖:“我说你有话与她说,午时在那个院子相见。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师姐喜欢你,还给你写过信,咱们师兄弟都知道……至于那封信嘛,喏,给你。”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封褶皱不堪的信来,扔到丁鹿面上。

  丁鹿还未看信就已经觉得如坠冰窖了。

  ……

  丁鹿从回忆中回神,却发现屋子里的气氛比他心中的沉重还要深厚: “怎么了?你们怎么都这种表情?”

  蘅芜:“是蛊虫还是迷药?”

  丁鹿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蛊虫迷药?”

  蘅芜重复:“我是问你,当时山岐用的是蛊虫还是迷药?”

  丁鹿奇怪反问:“当然是迷药啊,咱们大宁哪儿有蛊虫。”

  蘅芜:“你确定吗?你是先入为主因为咱们这边没有蛊虫所以下意识觉得那是迷药还是你有别的证据?”

  丁鹿想了想,笃定道:“我确定那是迷药。山岐后来还给我看了。”当时山岐曾经得意洋洋与他炫耀那个成就他“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致胜法宝。

  蘅芜与宿倾不约而同舒出口气来,只要不是蛊虫就好。

  宿倾想到前情,道:“对了,还没来得及与你说,我大约知道于诵他们从南疆进入大宁的地点了。”她与蘅芜说,“你记得提醒一下你们那边的探子,让他们仔细查查十八年前南边边境处仲南乡镇子里一个名叫‘柳埠苗寨’的村落,那里曾经发生过小规模的战乱,明里是异族内战,不过我怀疑暗地里应该是苗疆那边使的障眼法。”

  蘅芜忙用心记了那一串名字,在心里默念两遍确定自己记住了又问:“二公子如何得知?可是南浦查出来的?”他今天与南浦楼主归渊一起回来的,可是却不曾听他说起此事。

  宿倾摇头:“我虽叫南浦去查,却还没查出结果……归渊这次过来是为了别的事儿。”说到这儿也没再继续解释,而是转了话头与蘅芜讲了殳廓和连大的事。

  蘅芜恍然大悟:“原来新弟妹小时候就住在哪个村子啊……是,你说的这个村子极有可能就是南疆在大宁边境打开的缺口……”想想就是一身冷汗,如果这是真的,岂不是说在十八年前就已经有南疆人渗入到大宁来了?!

  这么一想,蘅芜哪里还坐得住,起身道:“我得出去一趟,这件事得赶紧吩咐下去才行,还得往安京那边报个信儿好叫陛下知晓。”

  宿倾点头,见他有些不放心丁鹿,便道:“我晓得你要问什么,你且自去,接下来的我来问便是。”

  蘅芜感激地一拱手,随后匆匆走了。

  丁鹿莫名其妙:“还问什么?我知道的已经全都说了。”

  宿倾笑了一下,递给他一杯茶,道:“说了大师姐的事情了,还有小师妹不是吗?”

  丁鹿愣了一下才明白宿倾指的是什么,顿时哭笑不得了:“你们想多了,我那个小师妹还没长这根弦呢!这话再不要说,人家清清白白小姑娘。哦对了,听说她也在这儿对吧,正好儿,我把这些带来了,客栈那边还有一些别的东西,都是二婶娘留下的。这次一并给她。”

  “嗯。”宿倾与院子里的缪绾都确认了,山岫寻丁鹿很可能就是为了她母亲的遗物。

  “也没什么问题了……”宿倾迟疑着,在心里飞快过着前前后后的事,嘴里随口问道,“山岐用的什么迷药?”

  “幻罗香。”丁鹿也是随口一答。

  宿倾却是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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