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驱寒
慕凉吃过药之后便睡下了，汪梁盛特别交代了花容小心伺候，说是娘娘可能会有不适。
可没想到慕凉睡下之后便一直没有醒来，直到晚上的时候，出乎意料的，琅帝却来了，他静静地站在慕凉的床前，汪梁盛告诉他，血灵芝药性极烈，最初驱除寒毒的过程十分痛苦，但是并无危险。
他本不想来的，却最终没能忍住。
此刻看着慕凉虚弱地躺在那里，他突然觉得从前所有的不甘心，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琅帝已经许多天没来过钟毓宫了，就连慕凉被冻伤昏迷复又醒来，也没见他来过一次，不知怎的，今日竟毫无预兆突然驾临，钟毓宫的宫人们一时都有些手足无措，齐齐站在一旁等着伺候。
慕凉蹙着眉，蜷缩在被子里，似乎隐隐有些痛苦。
琅帝问：“她下午一直这样吗？”
花容赶紧回答：“回皇上，娘娘下午喝了药便一直睡着并无异常，傍晚开始，似乎有些发热，奴婢差人去太医院问过了，汪大人说无碍。”
琅帝扫了一眼，看到身后一屋子的奴才，皱眉道：“这么多人挤在这里做什么？这屋里都不通气了，贵妃怎么养病？都出去候着！留两个手脚伶俐的伺候就行了！”
站一旁不断张望着慕凉脸色的白露也被琅帝推了一把，“你也出去，在这碍事！”
白露委屈，抱着拂尘不清不情愿地跟着其他人，慢吞吞地朝门口走去，不过没办法，他一个内侍，留下来确实不妥。
忽然慕凉的嗓子里溢出一声压抑痛苦的□□，琅帝立刻在她床边坐下来，用手背在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只觉得慕凉的额头烫得可怕，已经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薄汗。
琅帝回头，“快点，打点水来。”
热水和毛巾早就准备好了，花容立刻到外间端了来，麻利地把毛巾沾水拧干，却见琅帝坐在慕凉的身边，冲她伸出手。
花容一惊，没想到琅帝要亲自做这种事情，她道：“还是奴婢来吧，不知怎的，娘娘有时会呕吐。”
“别废话！”琅帝一把将毛巾拿过去，在慕凉额头轻轻擦拭，顺着脸颊擦到脖颈，动作轻舒得仿佛慕凉是一碰就碎的瓷器一般，不敢加重半分力气。
细致地擦完脖颈，琅帝便道：“水端来。”
花容不再多话，立刻将水端过去，捧到合适的高度，琅帝重新将毛巾沾了热水拧干，将慕凉的手从被子里拉出来，在她的手心轻擦，顺着手腕一直擦到了手肘，才又将手臂放回被子里盖好。
水汽带走了一部分热量，慕凉似乎舒服了些，表情不似刚才那般难过。
花容端着水跪在下首，看着琅帝一点点给慕凉擦拭手臂，甚至毫不嫌弃地把她的脚捧在怀里，细细地擦着脚心和小腿，动作轻柔小心，似乎生怕弄疼了她，这样的深情脉脉，怎么看也不像外间说的，对慕凉已然厌弃嫌恶了，既然如此，前些时日的漠不关心又是为什么呢？
突然慕凉毫无预兆地一阵干呕，琅帝一惊，迅速将她的身体侧向一边，慕凉呕了一会，却没吐出什么，琅帝便将她拉起来一点，靠在自己的肩头上，丝毫不担心身上会粘上秽物，轻拍着慕凉的后脊，帮她顺着气。
慕凉的气息渐渐平顺了，下巴抵着琅帝的肩膀，没有意识地喃喃低语：“修染……”
琅帝正给她顺气的手一僵，随即发觉这是慕凉迷糊之中的胡言乱语，他低低在她耳边答应：“我在这，就在这里。”
旁人没听到，近在咫尺的花容却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不知怎的，她的鼻子一酸，控制不住便落下泪来。
“冷……好冷……”
慕凉嘴里念着，琅帝抱着她，觉得她本来发着烧的身体温度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迅速凉了下去，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快点，拿被子来，加炭火，多加点！”
琅帝简短地吩咐，花容赶紧让人去取炭火，加两个炭盆，她自己取来了新被子，厚厚地盖在慕凉的身上，新炭盆被放在床边，烘得旺旺的，很快，屋子里的温度便高上来了，可慕凉依然脸色苍白，身体抖得厉害。
琅帝身体靠着床栏，将慕凉抱在怀里，想用身体的温度给她一点温暖，把她的手捧在自己手心里不停地搓动，却阻止不了慕凉的手越来越凉。
“传汪梁盛过来！立刻！”
虽然汪梁盛说慕凉不会有危险，可这样的情况实在让人不能放心。
慕凉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手指却兀自紧紧抓着琅帝的衣袖，仿佛要溺毙的人抓住一段浮木，她无意识地将脸埋向琅帝的怀中，呼吸紊乱，微带了些哭腔地低语：“修染……对不起……对不起……”
琅帝的手臂越收越紧，紧紧地抱着她，他没有办法，慕凉这样痛苦，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轻轻的安慰：“没关系慕凉，我早就原谅你了，真的，很早很早……”
汪梁盛被白露一路拉扯着从太医院跑到钟毓宫，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踉踉跄跄进门，就看见慕凉裹着厚厚的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琅帝抱着她为她取暖。
见到汪梁盛的人影，琅帝立刻沉声问道：“汪梁盛！这是怎么回事！”
汪梁盛赶紧上前，看了看慕凉的面色，轻扒开眼睛看了看她的瞳孔，又诊了诊脉，虽有些虚浮却无大碍。
汪梁盛跪下，“皇上，贵妃娘娘只是表症严重，实际并无危险，血灵芝药性极烈，非血肉之躯能承受，但也只有这么烈的药物，才能将寒毒自心脉和骨髓中拔出，皇上尽可放心，微臣已经用温平的药物中和了些药性，不会伤及娘娘的心脉，只要娘娘过了这一关，日后悉心调理，便可恢复如常。”
琅帝稍安下心，冷冷道：“你在这里候着，若是有半分差池，你提头来见！”
整整一夜，慕凉乍冷乍热，忽而冷得浑身发抖，忽而烧得满脸通红，痛苦异常，琅帝一直在她身旁照顾，事事亲力亲为，一夜未曾合眼滴水未进。
经过一夜的折腾，直到凌晨慕凉才渐渐安稳下来，眉眼舒展开来，沉沉睡去。
琅帝给她盖好被子，站起来长长地出了口气，活动一下酸痛的肩膀，按着太阳穴揉了几下，看起来疲惫的很。
花容道：“皇上休息一下吧？”
琅帝捏捏眉心，“不了，回承乾宫。”
白露进来给琅帝披上大氅，琅帝看到汪梁盛还在外殿等候，便道：“汪梁盛先不要回去，等贵妃醒了，给贵妃诊一诊，若无碍了，再回太医院吧。”
“是，微臣遵旨。”
安排好了，琅帝走到门口又停住，“贵妃若是醒来，你们不必跟她说朕来过。”
花容一愣，“是，恭送皇上。”
慕凉恢复知觉，最初的感觉是四肢百骸都像被碾碎了又重塑一般，灌了铅似的沉重难当，一根手指都不想动，眼皮也沉得睁开都觉得费力，意识好像飘在空中有种找不到身体的感觉，偏偏嗓子干涩得快冒烟似的难受，强烈的不适强行拉扯着她的意识回归。
“水……”
慕凉嘶哑的声音立刻被人听见了，马上有人给她端来水，用勺子喂到嘴里，甘甜清凉的水给她带来一丝清明。
似乎乱嗡嗡的，有很多人在她耳边叫她，慕凉渐渐清醒，缓缓睁开眼睛，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笑开了的老脸，汪梁盛。
汪梁盛见慕凉醒了，赶紧询问：“娘娘，您感觉怎么样？”
慕凉：“感觉快要死了，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汪梁盛一愣，随即笑道：“贵妃娘娘辛苦了，经此一夜，娘娘就要大好了，现在您的双腿可有知觉？”
被他一问，慕凉才觉得与往日有所不同，她着着实实残废了些时日，每天都是根本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今日却觉得沉痛异常，虽然依旧支配不了，可是却真真切切地有了感觉。
慕凉惊异地瞪大眼睛，生怕这突如其来的感觉是错觉，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能肯定她的腿确实有了知觉。
慕凉提起一点力气支起身子，花容立刻上来帮忙，将她的上半身扶起来，慕凉虚弱一笑，“汪太医国手不负盛名，我的腿确实有了疼痛之感。”
此话一出，汪梁盛终于将心全然放下了，微笑着点点头。
花容也是一脸喜色，“太好了太好了，也不枉娘娘昨夜受这些罪，皇上知道了必定欢喜。”
汪梁盛起身告退，“微臣会一日三次命人来送汤药，以驱除乃个娘娘体内残余的寒气，娘娘康复指日可待。”
花容小脸一垮：“一天三次？娘娘的身体哪受得了这么折腾？”
汪梁盛解释道：“姑娘放心，接下来都是些药性温平的汤药，不会像昨天一般了。”
花容道：“那还好，昨天可吓死人了，要不是皇上……”
突然想到琅帝临走前的吩咐，花容硬生生将后半句咽回肚里。
汪梁盛走后，慕凉才开口道：“花容，刚才你想说皇上什么？”
花容目光闪躲：“没什么，奴婢是想说，皇上也很担心娘娘，一会儿差人将娘娘醒来的消息去禀告皇上。”
慕凉沉默一会儿，缓缓道：“花容，其实昨夜，我并非全无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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