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知世
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沈醉意先融，疏钟己应晚来风。
瑞脑香消魂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时空对烛花红。
残阳最后一点的余晖已经消退在庄严的琉璃瓦面，把寂寞归还黑夜，把儿女情长埋在梧桐树下。
黑夜笼罩了紫禁城每一处，隐隐传出清幽婉约的琴音，还有低低吟唱的歌声。
宫墙上爬满的青藤也轻轻摇曳，是共鸣，也似是摇头叹息。
一阵风吹过。
刹时吹散了那未诉尽的曲，一个变幻，似乎从未曾有人在深宫庭院里面唱过寂寞闺怨。
康熙站在芳仪的身后，背手而立。那修长的身躯被皎洁的月光扯下了一道影子，同样坚定和刚毅。
那个小女人披着很多年前自己亲手猎杀的紫貂而特制成的披风，那披风的毛色依旧光亮，轻轻地搭在她小小的，瘦削的肩膀上，那柔软的毛刚好遮住了她半张小脸，只露出那双明亮的大眼，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风轻轻地抚摸她的脸庞，拨动了她额前轻薄的刘海。
此时的她手执着一壶酒躺在躺椅上，幽幽的桂花酒香钻进了鼻翼，去年一起埋在庭院紫藤花树下的桂花酒此时已经被这个贪杯的小女人偷偷地挖了起来独自畅饮。
显然这个被宠坏的女人，让她身边多年忠心跟随的香堇也无可奈何，在这个露水深重的夜晚，也顺着她的意思把屋内的躺椅搬到庭院里，任由她在这里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她出神地看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者她是在思念着谁。眉头深锁的疏远淡漠,像是把他隔绝之外,任凭如何都无法走入她此刻的心。
这种若即若离无法抓紧的感觉，让康熙慢慢走近芳仪身旁，也顺势地躺了下来。虽然躺椅并不小，但高大的身躯凑了过来立刻显得挤迫。
显然那男人并不在意，侧着高大的身躯，修长的腿横跨,紧紧地禁锢那两条玉腿，把自己身上绣满九百九十九条金龙的披风扯下包裹着二人的身躯，一手托着那小小的脑勺，一手环抱着那纤纤细腰，神情悠然自得。那暧昧的姿势强势地禁锢着身旁的人儿，动弹不得。
在月光下，二人的身躯紧紧地贴服着，原本微冷的身躯瞬间被那火热高大的身躯煨暖了。
芳仪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这个时分才出现的男人，并没有被惊吓到。在这个深宫之中，能如此举止轻狂的只有身旁这位贵为九五之尊的男人了。那么多年,属于他的味道,她夜夜拥有着入眠，早已成为心安的良药。
康熙宠溺地笑着：“贪杯的小鬼。这酒夫君我也有份酿的，你却要独饮。”
芳仪把酒壶递到他眼前，挑着细长的娥眉：“嗯？一起？”
康熙感受到身前柔软的身躯散发出幽幽的清香，沾着酒珠的娇唇在一张一合十分诱人，每一个吐字都带着浓郁的桂花香。
“不要？”芳仪见康熙看着自己久久没有回应她，以为他没有要喝的意思，觉得无趣自己拿回嘴边再细饮了一口。
突然一张湿润的嘴唇覆在芳仪的小嘴上，慢慢地吸吮，仿佛在慢慢品尝着她唇上的酒，温热的舌头禁不住诱惑伸了出来，轻轻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撬开了合拢的白齿，与她的丁香小舌纠缠在了一起…
慢慢地芳仪也沉醉在其中，身体也越发放软，手上的酒壶也拿不稳了，就在以为会跌落在地上的时候，那原本抚摸芳仪小腹的大手敏捷地接回了酒壶，这才推开了喘息的娇唇，黑眸越发深沉，却饱含笑意地看着眼前眼神迷蒙的小女人。
“这样喝酒才有意思，那么多年夫妻了，夫君的喜好你还不清楚么？”
面对男人的调笑，芳仪脸色红得发烫，一个娇嗔，又抢回了酒，自己喝了一口。
“这么多年了，你嘴皮子功夫越发长进了，脸皮也越发厚实了。”
“关于这个，为夫要多谢娘子这么多年以来的循循诱导。没有娘子，岂有为夫今天…”
芳仪翻了翻白眼，一个手肘狠狠地撞去康熙的小腹。
“哎呦！娘子手下留情啊！”
芳仪看着在夸张地捂腹皱脸喊痛的康熙，那张脸竟然慢慢变成了另一张稚嫩的小脸，曾经也同样俏皮地在她面前卖萌耍赖。
她素手抚上那温润的轮廓，独有的温柔只在她面前尽显，像一只被驯服的乖巧的狮子，低着头深情地磨蹭着她的手心。
“皇祖母说祜儿性子像我，今日看来，原来是学了你的赖皮。”
原本只是想哄芳仪开心的康熙听见她无意地说出如此一句话，此时添了几分悲凉，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低垂着头磨蹭着她的发顶，无言地安慰着她。
“烨，你说祜儿会怪责我这个娘亲没有好好保护他吗？”
“祜儿最怕他娘亲伤心了。他说娘亲伤心他也会伤心，所以你要过得开心，他要是知道，也会跟着开心的。”
芳仪垂手把酒壶轻轻扔在地上，伸出双手回抱着怜惜自己的男人。
“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也许祜儿去了未来那个世界，那里有很多新奇的事物，他一定会很感兴趣；也许他去了我爸爸妈妈的身边，我方才祈祷假若祜儿真的去了他们身边，请务必替我好好照顾他…”
康熙静静地听着，手轻轻地抚着她背脊的线条。
“玄烨，在那个苏瑾生活的地方，叫生育自己的父亲为爸爸，母亲叫作妈妈，但是苏瑾年幼时，她的爸爸妈妈就离世了，留着她一个孤零零地生活着，犹如行尸走肉般。那里很繁华，车水马龙，络绎不绝，那里的楼房架得比天还高，那里的桥梁可以横跨大海可以穿越大山，那里的人可以潜入大海可以遨游天空，那里的人不用面对面却可以互相听到对方说话…你一定觉得很神奇是吧？呵呵，那里的人还喜欢考究古人，而你，爱新觉罗玄烨，后世歌颂的千古明君，被后世人书写了一遍又一遍。”
康熙从不相信鬼神说，但是自己深爱的女子却是如此玄妙，但很快他恢复了冷静，皱起了眉：“后世人是如何评价我？”
芳仪调皮地吐吐舌：“你一生战绩显赫，后世人说你是千古一帝。”芳仪暗暗地用余光注意到那个骄傲自负的男人听到她的话露出些许得意神色，看来这个男人还是挺爱人拍马屁的。
静静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他这些年很多地方变了,变得更加冷峻,变得更加锋芒,可那个风华少年,却仍旧深深地住在他内心里面,只为她一个展现.
“你为什么不问我关于大清的命运？”
康熙神色不变地瞅着少了些忧郁的小女人，淡淡地回道：“为什么要问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
“难道你都不好奇你之后要经历的事情？不好奇大清的命运？”
他竟然已经知道她来自未来，自然就会知道过去所发生的事情，能为他预测未来，助他开拓江山。可他却一直不闻不问，这反而让芳仪觉得纳闷。
“世人皆自欺，古往今来，每个朝代何来千秋万世。我活，不过百岁，只想尽自己最大能力创繁华盛世，让老百姓和我共享百年安稳，但百年之后，我已长埋黄土，后世之事，只怕有心无力。知世而不能改变，何苦要知。我没有世人歌颂那么伟大，我也只是人世间一寻常百姓，只想和你一同共度余生。”
知世而不能改变，何苦要知…
这话落到了芳仪的心扉上。是啊，所有事情都冥冥中注定，她一直知世，可她却避不开命运的交织，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逃不得，避不得，反而知世变成了她的负累，约束，她预知未来，知道所发生的一切，却无可奈何无法改变，那种感觉多么的痛苦…
眼前那双漆黑明亮得如星夜般的眼眸，如此深情，他说只想和她共度余生…
“你这小傻瓜，又在想什么？”康熙轻轻地刮着她的鼻子，让她回过神来。
“我在想，百年之后，你要让我先走。”
康熙面色一沉：“为什么？”
“先走的人不会伤心流泪，这些年，我看着祖父走了，看着小全子连翘他们走了，也看着承祜走了，我没有办法再承受更多的离别，更何况那个人是你，你让我怎样看着你先离开我？我很自私，不愿看着你先走，让自己承担痛苦,所以，这次换我先走吧。”芳仪拉了拉紧盖在身上的披风。
康熙沉默了很久，深深地抱着她，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发出闷闷的声音：“好，我看着你走。但在黄泉之下你不能私自喝下孟婆汤，等着我，我会来带着你一起走过奈何桥。不要忘记我，不要…”
假装镇定的芳仪紧紧地把康熙的头深埋自己的颈窝，扬起笑意说：“好，一言为定。”和想要流出的眼泪暗暗较劲。
然而埋在她颈窝的男人开始不安份，他略带焦躁不安，像一阵猛风肆意地在她的身上开始大肆搜掠，留下一个又一个嫣红清晰的记号。
那双大手太熟悉她的身体，快狠准地攻占她身体的敏感部位，让她不自觉地咬着唇，强忍着体内一浪又一浪的热潮向四肢扩散。
男人已经不满足表面的侵略，想要深埋那温暖紧致的热潮里面，低吼了一声，芳仪只来得及瞧见布满□□的黑眸越发深沉，她已被那双有力的双臂抱起，快步走回屋内。
余生虽短，但这夜很长…
那夜，那男人低低地覆在她的耳边，说了一次又一次：“不要忘记我…芳儿…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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