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七章 策略

　　一个问题抛下去，收获的是一片寂静。

　　皇太极扫视了一下正黄旗将佐，直接点名道：“索尼，你说说看，不准使那副老油子的腔调。”

　　索尼站起身躬身道：“奴才以为主子担忧得不是地方……”

　　皇太极眉头微微一皱，旋即松开，问道：“那该担忧什么？”

　　索尼道：“盛京空虚……”

　　索尼的话让皇太极立刻陷入了深思。自从长子死了之后，代善的精神一直就不咋地，次子硕托也因为当年南下的缘故与多尔衮关系颇为亲近。尽管如此，两红旗的战力已经大不如前，这一次南下，两红旗的主力都是留在盛京一带防卫老巢的。不过盛京的防卫虽然问题不大，可盛京周围的庄子却也跟两蓝旗一样空虚，若是明军的骑兵流窜到这里，自己恐怕损失也不会小。

　　想到这里，皇太极点点头道：“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但咱们已经不能再分兵了……”

　　索尼回应道：“只消在沿途险要处安置两三个牛录足矣！”

　　皇太极想了想之后点头道：“照此办吧！大阿哥那边你怎么看？”

　　“奴才未亲到前线，不敢妄言，”索尼谨慎道，“不过主子既然起了栽培大阿哥的心思，那就放手让大阿哥施为。想来有鳌拜压阵，大阿哥纵然吃点小亏也不至于溃败；主子爷要栽培大阿哥，若是亲临前线，所有的功劳就是主子爷的了，大阿哥也会束手束脚，恐怕……从此地至前线慢则两日，快马一夜便至，主子在此地策应再好不过。”

　　皇太极本来就有此意，听索尼这么一说，心思也就更坚定了，当下点头默认。

　　两天后，孔有德终于姗姗来迟，开始构筑火炮阵地。严格来说，此时的清军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火炮阵地，只是寻找适合火炮安放的地点而已。标准的火炮阵地是要构筑堑壕，并且做好足够的防炮击措施的。一般来说，火炮阵地的构筑都是挖好半米至一米深的炮位，再在炮位周围做好防护并且加盖伪装，这一切都是为炮战做准备。而此时的清军战术里，还不知道什么叫炮战。

　　“红夷炮的射程对鞑子来说已经够远，对咱们的步兵炮以及小口径炮来说也很远，可惜的是，咱们的重炮暂时没能运过来，”前田桃道，“不过同样很可惜，孔有德手上的红夷炮还也只能和阿姐座舰上的主炮打个平手。从数量上来说，咱们的主炮总共四十门，对方的数量未知，但孔有德投敌时带走二十门，这次松锦之战应该能缴获个十来门，若是算上损耗，应该在三十门左右。数量上咱们占优，炮位的构造上……想都别想，他们绝对不是对手！”

　　“那么……炮战打算从什么时候开始？”方涛问道。

　　“先消耗！”前田桃哼哼两下道，“重炮的炮弹哪里那么容易制出来？打一发少一发！他们的目的是要中重炮趟平咱们前沿的障碍，然后就是骑兵步兵上。不给他们点教训能行么？不用担心，咱们堑壕对付这种实心弹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你若是还在乎伤亡，那就让他们慢慢拆好了！全体休息一天。”

　　“你就这么有把握？”方涛有些担忧道。

　　“不是把握，是信心！”前田桃强调道，“我们的战术装备未必先进到哪儿去，但是我们的战术思想至少领先他们一百年甚至两百年！光是这一条，即便战术装备完全相同，我们也一定会赢得！”说到这里，前田桃从挎包里翻出纸笔递给方涛道：“这样，咱们用最直观的方法来推演一下。这里有两张纸，一张你写下咱们的优势与劣势，一张你写下鞑子的优势与劣势，然后看看优势与劣势之间能不能抵消一部分，最后看剩余的部分。”

　　方涛接过纸笔，直接原地坐下，有模有样地照着前田桃的指点开始分别列出双方的优势劣势，口中亦是念念有词：“照你说的，鞑子的机动力比咱们强，不过现在鞑子被引过来强攻咱们的阵势，地形上鞑子也无法迂回包抄……鞑子的补给线比咱们短，但是咱们的船队一次就能送足半年的给养……单位输出火力咱们优胜，眼下没有阴雨天……甲胄的防护能力咱们优胜……咱们的阵形布置可以集中打击，战术以远程打击为主，战术目标以杀伤敌人为主……咱们的防御设施优等……”算了半天，方涛猛然抬头道：“照这么算，咱们若是输了才叫丢人！”

　　前田桃点头道：“这就对了！真正的考验不在阵地战的防守上，而是在反击的时候如何控制伤亡！因为在反击的时候，我们的火炮能起到的作用非常小。”

　　被前田桃这么一点拨，方涛的思路开阔起来：“光靠堑壕和木栅的组合就已经足够胜任咱们的防守，而且……咱们需要的是造成不能支撑的假象，让鞑子派出更多的兵力挤压到前线来这样我们的火炮可以收获最大战果……鞑子的红夷炮是可以夷平外围工事，可这些工事到最后也会阻碍我们反击的步伐，让鞑子拆掉更好……”

　　此时，两侧断崖上同时打出旗语：鞑子火炮架设完毕。

　　前田桃点点头道：“传令，让他们慢慢拆。他们白天拆，咱们就烧点儿开水备着，晚上咱们再浇起来。看他们能有多少炮弹！顺便发电报问问青甸镇和崇明那边的士官团什么时候到！”

　　有了火炮助阵的朝鲜拆迁队这一次终于有了重武器的支持，拆迁效率明显提升。整个阵地前沿顿时尘土飞扬，而朝鲜兵则趁着火炮“拆迁”的功夫，卖力地往堑壕中填土。而陆战队员们则早早就撤了回来，悠闲地在栅栏后面休息。

　　豪格对目前的局面表示很爽。红夷火炮一出，对方那点儿小炮连还手的能耐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障碍被火炮夷平，等这些沟壑被填平，那三道木栅栏在骑兵面前埋不等于就是纸糊的？

　　红夷火炮好是好，但打一阵就得休息，否则炮管太烫容易炸膛。豪格也不是蠢人，跟孔有德商量了一下，三十多门火炮分成三波轮着来。如今日头短不假，可天儿也冷，炮管冷却的速度也快，孔有德的汉军火炮忙活了整整一天之后总算将前沿用泥巴和水冻起来的桩子清理了七七八八，再有半天功夫基本就完事儿了。

　　回营休息，明儿给明狗点儿颜色看看。

　　这边鞑子刚刚回营，休息了一整天的陆战队员们就立刻抱着灌满水囊的热水摸出了栅栏，什么活儿都没有，只是将被打碎的土坷垃重新堆积起来然后再浇上水。余下的水也泼得到处都是，然后收工回营。

　　第二天一早当豪格信心满满地来到前沿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一夜功夫，两军之间又被乱七八糟地筑起了无数的障碍。虽然不如之前的障碍那般圆锥形针对骑兵，可半人高的障碍物也没法让骑兵痛痛快快地机动。常年生活在辽东的豪格当然明白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可他的本事就算再牛也没办法立刻将天气变成三伏天。无奈之下只得下令火炮继续。

　　两军交战，彼此大营本来就不应该靠得太近，以免被对方偷袭发生啸营；同时，也是为正式交战派兵布阵留下足够的空间。女真人更是如此，因为骑兵冲锋需要提速距离，没有速度的骑兵还不如重甲步兵甚至不如阵列整齐的轻装步兵。

　　这一回豪格也算学了乖。你他娘的不是喜欢在夜里再筑么？老子平一块地方就让朝鲜人直接堵上去，看你丫怎么填！这一天下来，进度和昨天差不多，豪格没有犹豫，直接将大队的朝鲜人前移，凑到已经“拆迁”完毕的地方去过夜。为了保险起见，豪格还专门派出一支蒙古人女真人和朝鲜人混杂的小队分散到阵地前沿进行警戒，以防阵内的明军摸黑出来偷袭。

　　本来这一切倒也稳当，无奈豪格这回碰上的不是普通明军，而是方涛、招财和胡飞雄三个压根儿就不怕死的。当他们看到豪格终于舍得将女真人派上前线的时候，三个人不约而同地产生了“打猎”的念头。

　　没错，豪格这么一布置，偷营是不可能了，但黑夜之中搞点儿小动作却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方涛这边有纵横交错的交通沟，他们可以在黑夜中悄无声息地从任意一个方向偷袭，相比之下鞑子就显得被动无比。这一夜功夫，朝鲜人在露天被冻了个半死，而分散在前沿监视明军的蒙古人和女真人却被折腾得不成人形。陆战队员们如同幽灵一般穿梭于前沿各个角落，冷不丁地就给鞑子来这么一下。整个阵地前沿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喊杀声。规模虽然不大，但却搅得人不得安宁。

　　豪格一开始倒也挺重视，可后来听说对方只是在骚扰前沿哨探、数量上也只有几十个人的时候也就放宽了心。他自己也没想到这种骚扰会持续一整夜，而且当他看到伤亡数字的时候他再一次愤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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