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谎言
“照你的说法，你既已被那壮汉打死了，又是如何复活，且还独自一人回来？”
“我也不知道，我明明已经死过一次，可是等我醒来时，就已经躺在漠边小镇客栈的床上了，打水的小童告诉我，是一位老婆婆把我带回来的，先前明明是个死人，客栈掌柜的还不满了许久，可两年过去，死人突然有了气，将他们都吓了一大跳，我想找那婆婆询问，可她待我脱离危险就再也没出现过，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榆华心里十分清楚，铁无没有说谎，因为他所说的这些事情早已在祭坛上现过一遍，可是祭坛上的影像仅仅持续到他断气的时候，铁无明明已经死了，又怎么会复活？若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便只有两种情况，一，这个铁无是假的；二，铁无被一位高人所救，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解释。可无论是哪一种，都太过匪夷所思，如今面前的男人气息干净，确是无情国人无疑，且他的喉部与双眼受伤，身上又有隐士厅的木牌，说是别人假扮的，又有些说不过去。若是被高人所救，国内是没有这种人的，如果是外界的人，又有谁有此等绝技可以起死回生？而且又有哪个外界之人会出手救一个无情国人呢？
榆华按了按疼痛的眉心，太多的问题得不到解答，眼前男人身上的疑团越来越多，可是除了莫名起死回生，又好像没有任何疑点。
“你的眼睛……还在吗？”
陆石摸了摸被黑布覆盖的双眼，点了点头，
“可是感觉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总感觉……现在在这里的，不是我的眼睛……也无法视物，只是塞了两颗无用的石头在里面罢了……”
“你是说，有人为了救你，给你换了别人的眼珠？”
“我不知道，长老，我真的不知道，只是感觉……我、我不清楚是怎样的感觉……很奇妙……我……”
“好了好了，别紧张，先别多想，到时我向主上汇报了你的情况，再慢慢打算把。”
安抚了情绪激动的男人，榆华拍拍陆石的肩，转身准备离去。
“大长老，队长他们，还好吗？还有剑凌……如果我能莫名复生，那他也可以的吧，剑凌他……”
触上嘴唇的灵木杖止住了男人未出口的话，榆华叹了口气，转身出了草屋。
“都没有了，启涯、李松、胡言、剑凌……都没了，只剩下你一个……而已……”
——
呼……
陆石拍拍狂跳的心脏，放松的躺倒在柔软的床榻上。
好险好险，紧张的都要死掉了！还以为随时都会露馅，邱老太太要他说的这个故事漏洞百出，连他自己都觉得哪哪都有问题，这榆华长老居然还真的信了。哎……如今第一关算是过了，不过后面还有无数的关卡在等着他，绝不能放松警惕。
不过……这个铁无，还真可怜……身为无情国人，在外界的命运都是如此的悲惨吗……
夜深人静，陆石独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转眼已过去了小半年时日，短短的几个月内，发生了太多太多的变故，右胡的逝世，女王的厌恶，毁容的决心，任务的渺茫，都像一座座大山压得陆石喘不过气来。
如今他的身份未定，若是贸然前去王宫，定会惹人怀疑，只能傻傻的在这个简陋的草屋中等待着，等着那人前来找他。但他有信心，如果这么一个死而复生的国民活生生的站在她的眼前，那她一定会动心，一定会，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让她的壳桑活过来的话，他相信她都绝不会放弃……
“主上驾到！”
他说什么来着，早知道那丫头会来找他，可没想到竟如此耐不住性子，不过才过了一夜，这就迫不及待的亲自前来了。
为了以防怀疑他身份的人偷偷进来调查，陆石俨然将自己当做一个真正的瞎子，脸上的黑布条便是晚上睡觉时也不摘下来，虽然一开始不甚习惯，但也不失为一个提升听觉的好办法。男人做好迎接的准备，静静坐在桌前等着澈梧桐推门而入。
吱呀。
简陋的木门被人推开，一阵凉风扑面而来，陆石无声的打了个寒颤，这感觉就算无人通报，也知道来人定是那冷冰冰的女王。明明是六月天，这丫头还真是块行走的冰疙瘩，走哪儿哪儿降温。
拉回飘远的思绪，陆石感觉到面前寒意更甚，直到一只冰冷的手掌缓缓贴上他布满疤痕的脸颊，吓了一跳的同时更激的他背后止不住的起了一连串鸡皮疙瘩。
这这这，谁能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
陆石僵硬的绷直了身躯，定定的感受冰冷柔软的手在脸上一寸寸划过，最终落在了铁皮面具上。
方才听脚步声，应该只有澈梧桐一个人进了屋，可是眼前的情况让陆石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不敢轻易出声，因为他不知道澈梧桐此时的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这个铁无和眼前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关系，关于他们之间的事，邱婵蛛什么都没说，万一在此时说错了话，那可真是羊入虎穴，自投罗网了。
陆石静静的坐着，澈梧桐也不说话，感受到停在面具上的手绕到脑后解下眼上的黑布条，陆石早有预料的紧闭眼帘，铁面具也被取了下来，这么一张疤痕交错的脸便落入了澈梧桐眼中。
冰冷的气息急速的靠近，陆石心下咯噔一声，不知澈梧桐要干什么，难道察觉了他是假瞎，看不到眼神应该无法分辨才是，强自按下狂跳的心脏，不断的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没了布条与面具的遮挡，手在面上的触感更为清晰鲜明，陆石清楚的感受到，这柔软却冰凉的指尖在触到他疤痕与紧闭的双眼时无法忽视的细微颤抖。
澈梧桐所怀的一切心意全都透过这微颤的指尖源源不断的传了过来，虽然没有看见，但陆石确实奇异的感受到眼前女子的愤怒、心疼、后怕等一切复杂的情绪。
无声的张了张口，澈梧桐终于在这压抑的沉默中出了声，不同于陆石所熟悉的冰冷，面前女子的嗓音是他从未见过的轻柔与颤抖。
“痛吗？”
陆石愣愣的摇了摇头，心中隐约浮起一个大胆的想法，本以为两人只是国主与子民的关系，可是眼前的情形不太对劲啊！如果这两人本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情，那他胆子大到来假扮人家的地下情郎，岂不是虎口拔须么！邱老太太真是的，这下要害死他了啊！！！！不过这两人看样子关系不在人前，也许连邱老太太也不知道这二人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心中思绪翻涌，陆石无语凝噎，只想仰天长叹，却只能硬生生将所有的咆哮吞入腹中，仅仅是微微张口，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吐露一句“不痛”。
“……你受苦了。”
“不，我、我没事，那个，你先稍微……放开一下……我，喘不上气了……”
“抱歉。”
澈梧桐退开些许，深吸几口气，总算将内心无限的情感平静下来。
一声轻叹，澈梧桐一遍一遍抚着陆石薄薄的眼皮，“阿铁……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收回手指，冰冷的气息远了些，澈梧桐端坐在陆石身旁，倒了杯热茶放在男人手中，“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虽然我现在无法回应你的感情，但你是除了壳桑之外，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朋友，你明白吗？”
陆石心下了然，原来铁无这小子是单恋这冰丫头，还好不是两情相悦，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与她相处。既然如此，倒不如将计就计，利用这一点来与她常常接触，好好的收集些信息。
“桐儿……不瞒你说，我这次莫名的复活，总感觉身子不太利索，就好像身上的某些部位本不为我所有，虽然你的名字一直深深的刻在我脑袋里，可是我弄丢了我们的回忆，就好像脑袋里缺失了一块，让我真的很痛苦，你能告诉我我们都发生过些什么吗？”
“别担心，我慢慢说给你听。不过阿铁，你此次回来，不寻常之处实在太多，你先告诉我，你在外面都发生了些什么，虽然榆华已同我说了一些，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陆石心下警惕，不知道澈梧桐此时问他到底是出于试探还是什么别的目的，既然多说多错，那便将计就计，将前日里同榆华长老所说的话照着又说了一遍。
“你是说，救你的是一个老婆婆？”
“是的。”
“那老婆婆长什么样子？”
“我也并未见到，只是听打水的小童说，是一位戴着金手套的老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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