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获救
看到山间升起的炊烟时，陆石眼前已经模糊不清，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撑起最后一丝气力，向人烟之处踉跄着走去。
村落外的石牌近在眼前，双脚却似灌了铅，每一步都要花上二十分的力气，摇摇晕眩的脑袋，男人隐隐看见前方有人过来，迫切的求救声卡在喉咙处怎么也发不出来，陆石眼前一黑，用尽最后一丝向前倒去。
“少侠，少侠，你怎么样？”
闭着眼转了转酸涩的眼珠，感受到身下温暖的火炕，陆石深呼一口气，知道自己应该是被这里的村民救了。
对了，澈梧桐不知道怎么样了！
撑着手臂坐起身，陆石转头望向端着热水进来的村妇，想问问澈梧桐的情况，却发现喉咙干涩疼痛，出口的声音嘶哑难堪，不禁捂着胸口干咳两声。
见陆石坐起来，村妇连忙走到炕边将热水递给男人，
“少侠你醒啦，累坏了吧，赶紧喝口热茶润润嗓子。饿不饿？我热了些青菜粥，若是少侠不嫌弃，一会儿便吃两口吧。”
伸手接过村妇递来的热茶，冰冷的掌心顿时被这热意一路暖之心里，陆石小口嘬了两下，待嗓子不再那么干涩，急忙抬头低声问道，
“敢问婶婶，同我一起的那位姑娘在哪？她受了重伤，拜托你们救救她好么？”
“你放心吧，她现在正在刘大夫家中接受治疗，哎，如今世道不太平，总有这许多打打杀杀的事儿，我们这红泥村处在深山老林的间隙，没多少人知道，所以过得还算安宁，你们就放心养好伤在上路吧。”
拨了拨桌上昏暗的油灯，村妇拿起一旁的抹布擦了擦手，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位姑娘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我丈夫老李把你们扛回来时，真把我吓坏了，你又满面的刀疤还昏迷不醒，要不是人命关天，还真不敢轻易收留你们。”
陆石低着头，昏黄的灯光在他满布疤痕的面上投下一层黑暗的阴影，放下碗，男人坐在炕上朝村妇深深鞠了一躬，
“不瞒您说，我们夫妻二人本住在漠北深处的牛柳村，不料前些日子村中遭了土匪，全村的人都被杀了，我夫妻二人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想前去投奔江南的远方亲戚，不料刚逃出村子，就被追来的土匪赶上了，我妻子为了救我受了重伤，还好恰恰遇到山体滑坡断了身后的路，这才摆脱了恶匪的追杀，就连我这面上的刀疤，也是数年前进山里打猎时被山匪抓去留下的。”
紧握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仿佛满怀着对那凶恶绑匪的无限恐惧与憎恶，陆石顿了顿，抬起头向着村妇微微一笑，
“这次要不是婶婶一家救了我们，我们早就命丧黄泉了，阿铁无以为报，在这给婶婶磕头了，婶婶切莫再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话，此次如果我妻子平安得救，婶婶的大恩大德阿铁就算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一家的大恩。”
“嗨，说什么报答，大家都是老百姓，出门在外谁还没点难处，还不得靠着四海的邻里乡亲互相帮衬着，能遇上也算是有缘分，就别说什么恩啊谢啊的。”村妇哈哈一笑，爽朗的笑容满含着质朴村民特有的善良，“我去给你盛碗粥，你吃过之后再休息一下，待体力稍微恢复了我便带你去看那姑娘。”
“多谢婶婶，不过我想先看看桐儿，她伤势太重不知道情况，我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那好吧，你们小俩口看样子年纪也不大，能如此恩爱也是好事，那你慢点，我扶你去刘大夫那儿。”
“哎。”
温暖的木屋内炕下的火烧的正旺，澈梧桐穿着麻布衣侧躺在榻上，静静地沉睡着。
“刘大夫！少侠他醒了，小姑娘怎么样了哇？”
“嘘，马婶你小声点，可别吵着病人休息。”
“对对对，瞧我这大老粗，忘记了，忘记了。”
马婶扶着陆石，缓缓在炕边的木凳上坐下，见男人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女子身上，刘大夫心知他担心，拍了拍男人肩膀，微微叹了口气，
“这姑娘的伤口老夫已处理过了，也让小莲为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中间疼醒过两次但都没睁眼，喝了药这会儿应该睡着了。”
“多谢刘大夫救命之恩，请问我妻子她的伤要紧吗？”
“哎……照您夫人的伤口来看，该是被铁爪之类的武器整个插入了背部，虽然创面较大入体较深，但好在没有伤及内脏，老夫已为她止血上药，过些时日等伤口慢慢愈合应该就没什么事了。不过……麻烦的却不是这皮外伤……”
“有什么问题么？”
“哎，少侠您来看。”
刘大夫长叹口气，上前轻轻解开澈梧桐背部渗出血迹的绷带，被纱布掩盖的狰狞伤口也随之一点一点露了出来。
马婶好奇的凑过来瞥了一眼，登时紧紧捂住口鼻，生怕没忍住就此尖叫出声。
女子单薄的脊背上赫然陷下两个深深的血洞，周围沾染的白色粉末应该是金疮药一类的止血药物，此时那可怖的伤口已不像初时那样血肉模糊，但衬着女子白皙的背部还是令人尤为心惊。若只是伤口巨大，倒还不足为惧，此时真正令陆石担心的却是那伤口深处隐隐流出的深黑色脓血，缓慢粘稠的自澈梧桐体内流出。
“这黑血甚是奇怪，清理伤口时并未出现，但若血液凝结伤口愈合，它又会一点点自体内渗出，阻止创面的痊愈，若是不彻底将这些污血清理干净，那令夫人的伤只怕是好不了了。”
刘大夫缕缕长须，让小丫头阿莲拿出试毒银针，将银针放置在伤口边缘沾了些污血，片刻后银针竟锃亮非常，丝毫没有变黑的迹象。
“老夫疑惑的正是此处，虽然中毒迹象明显，但银针却又未显示出来，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令夫人定是中了西域毒教的种蛊。”
陆石心下一沉，懊悔的低下头按了按紧锁的眉心。
是啊！他竟然忘了蛊帝本身就是西域毒教之人，最擅长的就是使毒下蛊，之前所见的鬼蚯已令他感到胆战心惊，本以为鬼蚯被邱婵蛛尽灭后便不会再有此等毒物的威胁，却没想到蛊帝之所以称为蛊帝，也定是因为他身上的蛊较之其他更为恶毒难解。
“刘大夫是说，我妻子所中的蛊是为种蛊？”
老人家摇摇头，
“少侠有所不知，种蛊并非蛊毒的名字，而是一种下蛊的手法。少侠可知，一般蛊毒的施放分为食、触、嗅三种手段，是为死蛊，由受害人自主接触后进入体内，蛊虫便会在人体内苏醒，吞噬中蛊人的生命；而还有一种便是用活蛊来种蛊，这种方法一般是将活蛊养在自身之中，渗入骨溶于血，将自己变成一个活动的蛊盅，如此在与他人纠缠打斗时，只要在别人身上留下创口，蛊虫便会自行离体进入受害人体内。但此种方法有着巨大风险，将自己的血肉当成养蛊的原料，如果不是功力非凡或是极为精妙的训蛊高手，是断然不敢冒此风险的。所以我猜测，令夫人便是中了这使蛊高手的毒手。哎，只可惜老夫行医数十年，确实从未见过这种蛊，也不敢贸然出手施药，救不了令夫人，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那……如果蛊毒不除，我妻子会怎么样？”
“这……老夫也不甚清楚这蛊毒的威力，只是若是伤口一直溃烂不愈，迟早是会感染而亡的……”
后面刘大夫又说了些什么陆石已听不甚清楚，他静静地看着女子安详的睡颜，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会对澈梧桐的死感到如此的恐惧与无奈。昏黄的灯光被窜入屋内的寒风撩拨的晃了晃，陆石淡淡的坐着，仿佛毫不在意，但止不住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他深深隐藏的担心与害怕。
如果澈梧桐此次真的救不回来，如果她真的没有熬过去，他该怎么办？还是要趁她还没断气，赶紧实施那个罪恶的任务？
陆石不知道，此时他的心乱的毫无头绪，满心复杂的念头惹得他头脑一片空白。
睡梦中的女子仿佛感受到疼痛与不安，微微皱了皱眉，陆石看着那眉心化不开的难受与痛苦，心上像压了一块大石痛得喘不过气来。
“少侠，少侠？”
“啊？”
“少侠，我说您先别担心，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听说田明山有一位金甲婆婆，这世间没有什么伤病毒蛊是她解不了的，我这里有一味祖师爷留下的冰凝丹，可以在短期内令身体内所有的有毒物质陷入沉睡，活蛊也不例外，只要你能在冰凝丹化完之前找到金甲婆婆，令夫人还是有救的。”
金甲婆婆。
真是造化弄人。本想用尽手段阻止澈梧桐见到金甲婆婆，没想到如今还是要这妙手回春的老人家来救她性命。
“这冰凝丹如此珍贵，您好心救我妻子铁无已万分感谢，怎么再好夺人所爱。”
“你这说的什么话，老夫是大夫，当初选择这一条路正是深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重要，这冰凝丹放在老夫这里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赠予少侠，若是能成功救下令夫人的性命，也是为老夫一家积德行善，少侠千万莫再推辞了。”
微微拱手，陆石朝着这心善的大夫点了点头，满心的谢意不欲言表，只能端起桌上粗茶，朝着刘大夫与马婶敬上一杯，聊表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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